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比花瘦

阿瓦古麗和殘月兩人於是紅著臉把寒江雪的衣服穿好,又合力抬到暖塌上蓋好被子,便出去各自忙活去了。

卻說阿裏巴巴和四位商隊的同伴一起回來,見氈房內漫出了許多的水,阿瓦古麗正在搬貨物出來,便急得跳起來罵道:“你這賠錢貨,作的什麼好勾當的嘛,我的茶葉,我的絲綢”。阿裏巴巴和幾位商隊的同伴急忙進氈房來搬貨物出去晾曬,見阿瓦古麗的暖床上躺著寒江雪,又氣又急,怒道:“你背回這半死不活的人來便罷了,卻怎麼又讓他睡了你的床,還在我的氈房裏洗澡,弄得滿地的水。這些大唐的貨物不能沾水的嘛,到了樓蘭,都是寶貝,你不知道的嘛?”。

阿瓦古麗便拉著阿裏巴巴撒嬌道:“阿爸,他受了傷,中了毒,為了救他,才讓他在那大箱子裏泡澡逼毒。我們救了他,發了善心,真主也會保佑我們,順利的通過塔裏幹沙漠的”。

阿裏巴巴道:“泡澡逼毒,這是哪門子的辦法嘛。你給他泡澡,不是什麼都看見了嘛,你把阿爸的老臉都丟盡了嘛。說起沙漠,馬上雨季就要來了,明天咱們再不走,便過不了沙漠了,你還不去把駱駝喂飽,煮飯給我們吃。這麼大的姑娘了,還要阿爸伺候你嘛”。

阿瓦古麗便出去了,阿裏巴巴見寒江雪睡在阿瓦古麗的暖塌上,便嘟嚕著道:“這是遇著掃把星了嘛,身上一兩銀子沒有,一把破劍也沒賣成,還害得我挨了那小蠻女一腳,如今又不死不活的賴在這裏”。

阿裏巴巴話音剛落,阿瓦古麗便又進來。阿裏巴巴道:“你又進來作什麼嘛?”。

阿瓦古麗笑道:“我不放心你,怕你對他不敬”。

阿裏巴巴氣道:“他又不是你男人,你便這般袒護著他,連你阿爸都信不過了”。

阿瓦古麗隻是站在氈房門口笑。此時法顯睜開眼,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一時救人情急,便忘了這氈房內還有施主的貨物,罪過罪過,若有損失,貧僧一應賠償”。

阿裏巴巴和其他幾人忙合十道:“大師言重了”。

阿瓦古麗道:“阿爸,你眼裏就隻有錢”。

阿裏巴巴道:“沒有錢,阿爸如何養活你,阿爸老了,靠誰去嘛。你阿媽死的早,我又當爹又當媽,我容易嘛得很嘛?”。

兩人正吵嘴,殘月卻端著一碗粥進來,便對眾人道:“江雪哥哥需要休息,你們都出去”。

阿裏巴巴不禁驚愕道:“這是我的氈房,豈有耗子攆走貓的道理嘛”。

殘月怒道:“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的氈房和貨物。你偷了江雪哥哥的劍去賣,幸虧被我撞見,我還沒和你算賬”。

阿裏巴巴道:“臭不要臉,沒有我阿裏巴巴賣劍,你怎麼尋到你的情郎。況且我阿裏巴巴還救了他的嘛,要不然,他早死在黑河邊上的了嘛”。

殘月放下粥,便欲拔刀,法顯忙止住。阿裏巴巴見殘月蠻橫,睜著怒目,自己又絕對打不過,便隻得悻悻的轉身出來。

其他幾人便也噓了一聲,出得氈房來。

殘月便端起粥,來至暖塌上。那阿裏巴巴卻又返回來掀起簾子探進頭來道:“我們駱駝商隊明天就走,到時候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要再跟著我們的了嘛”。

阿裏巴巴說完便一甩簾子走了,也不待殘月發作。

阿瓦古麗便也上前來,和殘月一起來查看寒江雪的氣色,隻見寒江雪蒼白的臉色竟有了些血色,呼吸也漸漸平穩起來,不禁歡喜。

殘月見狀,便怒道:“你高興什麼!你也出去!”。

阿瓦古麗笑道:“我憑什麼出去嘛,你笨手笨腳的,什麼都不會,今晚我便睡在這裏,該出去的是你嘛”。

殘月把粥放下,便一把揪住阿瓦古麗,怒道:“你再不出去,我揍你”。

阿瓦古麗瞅著殘月道:“你除了會打架,欺負人,耍狠不講道理,你還會什麼?你就是個小蠻女的嘛”。

殘月舉起手,睜著眼,卻又下不了手,隻得怒道:“去盛兩碗粥來”。

阿瓦古麗道:“他還沒醒的嘛,也吃不了這麼多”。

殘月道:“大師和小爺我還沒吃呢!再囉唕,我便把你辮子剪了你的”。

殘月說著便一把揪住阿瓦古麗的兩條長辮子,拔出彎刀來。

阿瓦古麗隻得點點頭道:“我去便是了,也沒見過你這樣不講道理的蠻女”。

阿瓦古麗出去了,殘月卻在後麵笑道:“叫殘月姐姐,我可不是什麼蠻女,再胡叫,饒不了你”。

法顯經過幾個時辰的調息,稍微恢複了些元氣,便站了起來道:“殘月姑娘小心照顧他,貧僧還要到烏孫國的百花宮換通關文諜,若他醒來,靜養數日,便可前往大唐長安的梨花庵求無心師太,貧僧手書一封書信,她見了,定當相救”。

殘月合十道謝,法顯便從隨身的一個包裹裏拿出筆墨和信紙等物來,就著暖塌,龍飛鳳舞的寫了數語,封好交給殘月。

殘月在旁邊看著,卻一個字也不認識,卻又不好問,隻得接過來仔細的揣在懷裏。

法顯道:“貧僧明日便起身,前往身毒國,就此作別。這位江雪少俠武功也不弱,但受傷太重,又中了五毒神掌,貧僧雖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亦難保日後餘毒還會發作,欲救其根本,徹底清除餘毒,百日之內,必須趕到大唐長安梨花庵,切記切記!”。

殘月忙合十道謝,法顯道了聲阿彌陀佛,便轉身,掀開簾子離去。

殘月獨自守著寒江雪,見他雙目緊閉,麵容憔悴,心裏不禁暗自神傷,便從懷裏拿出那把“孤芳匕首”來仔細凝視,想著過去的種種,一時不禁柔腸百轉,百感交集。心裏便想到:“這世間的男女之情當真是前世注定,想那秦蕊姐姐,和他從小青梅竹馬,如今因愛生恨,竟至生死相搏,成了一對冤家。那俏梅姐姐,嘴裏說著生生世世,轉眼有了新歡,便又隨人去了,全不顧那時的山盟海誓,恩愛纏綿。倒是這突厥人碧眼狐狸,原以為生性狡詐,卻也對他有情有義。而自己,將來還不知怎麼樣呢”。

殘月想著心事,手裏拿著那把“孤芳匕首”坐在暖塌上出神,卻聽得背後一聲:“蕊兒,是你嗎?”。

殘月一驚,連忙轉過身來,見寒江雪已醒,頓時眼淚流了出來,叫道:“江雪哥哥”。

寒江雪有些虛弱,見是殘月,便有氣無力的笑了笑道:“原來是殘月妹妹,你怎麼來了!”。

殘月流著淚笑道:“你可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

殘月說到一半,便又連忙止住。

寒江雪苦笑道:“我天生是個命硬的,死不了,這不是又遇見貴人了嗎,想必是殘月妹妹救了我。倘若我死了,倒是幹淨,那些恨我的,負了我的,和我恨的,以及被我負了的,便都一了百了,再不用這麼艱難的在這世上折磨了”。

殘月泣道:“你若死了,卻有人傷心,叫我如何……”。

殘月說到一半,便覺自己語失,一時便紅了臉。

寒江雪道:“妹妹扶我起來,我不知睡了多久,這渾身骨頭疼”。

殘月聽得此言,知道寒江雪已經脫離了死神的危險,便連忙把寒江雪扶起來靠在枕頭上。

寒江雪坐起,長籲了一口氣,看著殘月手裏竟拿著“孤芳匕首”,便笑道:“這禍根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殘月便紅著臉道:“這是我在小林峰斷崖處一塊巨石上撿到的”。

殘月不想讓寒江雪再度傷心,便有意的撒了謊,頓時便臉紅到了脖子根,不禁低下頭來。

寒江雪見狀,見殘月紅著臉,臉上帶著淚珠,如同雨後的嬌花一般,便伸手來拭殘月臉上的淚痕。

殘月欲躲未躲,便任由寒江雪把臉上的淚痕擦幹,內心便直砰砰跳起來,小巧的胸脯隨著呼吸起伏著。

寒江雪見殘月的臉上竟有了一小朵桃花狀的傷痕,便忍不住問道:“你的臉是怎麼了?是誰把你傷了?”。

殘月便道:“誰敢傷我!都是我和俏梅姐姐昨年冬天來尋你,在那遼東的百草嶺遇見了隻吊睛白額的猛虎,突然向我們撲來,我一怒之下和那畜生搏鬥,殺了它,自己臉上也掛了彩,索性便紋了這朵桃花。是不是看著很醜!”。

寒江雪忙笑道:“怎麼會呢,美極了。這朵桃花開在你的臉上,恰好可以映襯你美麗的容顏。隻是你瘦了許多,竟真是‘人比桃花瘦’了”。

殘月低頭紅著臉道:“真的嗎?”。

寒江雪便凝視著殘月道:“真的呢”。

殘月低首含笑,臉上通紅。

寒江雪忍不禁便用手去輕輕撫摸殘月臉上的那朵桃花,輕聲道:“疼嗎?”。

殘月羞澀難當,眼裏含著淚道:“早不疼了”。

寒江雪伸手把殘月攬在自己的懷裏道:“好妹妹,哥哥早知道你為我受了這麼多的苦,哥哥真是該死,早作什麼去了”。

殘月撲在寒江雪的懷裏放聲哭起來,淚水頓時如傾盆雨,兩手卻緊緊把寒江雪抱住,好像一不小心,寒江雪便會消失了一般。

寒江雪撫著殘月的頭,自己也忍不禁眼裏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