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古麗便嗔道:“女兒是救人,替你在真主麵前積些陰德,所以昨晚才替他清洗了傷口,怕你回來看見,又要罵女兒,又要攆走他,所以才把他藏在大箱子裏的嘛”。
父女兩互相爭執著,法顯卻仔細查看了寒江雪的傷勢,便對殘月和阿裏巴巴等人道:“趕快準備一大澡盆,裏麵盛滿溫水”。
殘月便急道:“這個地方,哪裏找澡盆去”。
阿瓦古麗道:“我有,用我的吧”。
說著,阿瓦古麗便從一堆貨物中找出一個大箱子打開,取出一件犛牛皮的大袋子來。
幾位烏孫國的男子便都笑起來道:“這不是阿瓦古麗的睡袋嘛,這會子給那漢人小夥當澡盆子,卻不是漢人說的同床了嘛”。
阿裏巴巴聽得此言,便急忙止住道:“不能給他用,傳出去,以後你還怎麼嫁人的嘛”。
殘月聽得那幾位男子的話,見阿瓦古麗拿著自己的睡袋來,心裏也頓時不自在起來。
法顯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些俗文禮節又算得了什麼。你們的真主知道了,也會保佑你們的”。
法顯便和殘月一起把寒江雪抱出箱子來放平躺在地上。阿瓦古麗把睡袋打開,平鋪在那大箱子裏,便轉身出去燒水。
法顯便讓阿裏巴巴和眾人出去,隻留下殘月在裏麵幫忙。
阿裏巴巴和眾人出得氈房來,隻是搖頭,見阿瓦古麗在那邊草地上支著口鍋燒熱水,便對四位烏孫國的幾位男子道:“咱們去赤穀城裏買些路上所需的幹糧和酒水吧,明天,咱們便啟程,往樓蘭去賣了這些茶葉,大唐的茶葉在那裏很受歡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另一人便道:“阿裏巴巴老爺說的對,再不走,雨季便來了,那塔裏幹沙漠便走不得了”。
眾人點點頭,便一起朝赤穀城中而來。
殘月在氈房內看著法顯給寒江雪療傷,見寒江雪渾身上下正如阿瓦古麗所說的那般,到處是傷,胸口印著一個黑掌印,頓時眼淚便又忍不住流下來。
法顯道:“看這傷勢,背上的兩處是箭傷,手臂上的一處像是被暗器所傷,胸口的一處才是致命”。
殘月看著寒江雪的數處傷口,見那手臂上的傷,一時便驚疑起來,看這傷口,極像是那連環追魂弩的弩釘所傷,心裏又想到那日在陰山腳下碰到的西突厥逃兵所說的話,不禁懷疑這傷難道是秦蕊打的,但這胸口的黑掌印卻來得奇怪,秦蕊沒有這門功夫不說,也沒有這般掌力。
殘月心裏疑惑著,隻聽得法顯道:“你到氈房門口把住,貧僧要給他金針過穴,容不得半分差池。在我叫你前,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
殘月此時手臂穴道自解,忙道聲“有勞大師”,便到氈房門口侍立著,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法顯和寒江雪兩人。
隻見法顯從僧衣內拿出一小包東西來打開,卻是數十枚銀針,長的有半尺,短的隻有數寸。
法顯脫光了寒江雪衣服,赤條條裸露在外,便在寒江雪身上紮針,從靈台百彙,一直把身上三十六死穴紮完,方才住手。
殘月見寒江雪一絲不掛,頓時羞紅了臉,急忙轉過身去,待法顯叫她,方轉過身來。
法顯便對殘月道:“你速去催促熱水,他能不能醒來,還看天意”。
殘月便連忙出去,隻見阿瓦古麗正好提著熱水進來,殘月便連忙欲接過手來道:“把水給我,你在外麵等著便罷”。
阿瓦古麗道:“我燒的熱水,憑什麼給你”。說著,便一隻手掀起簾子,一隻手提著水桶往氈房內闖進來。
殘月急忙搶在前頭,攔住道:“你這沒羞恥的,硬闖進來作甚?”。
阿瓦古麗嗔道:“我提水進來,大師吩咐的,如何就沒羞恥了嘛,你這蠻女倒是霸道得很”。
阿瓦古麗一把推開殘月,便往裏來。殘月一把奪過阿瓦古麗手裏的水桶,怒道:“出去”。
阿瓦古麗也不示弱,又奪過水桶來道:“你這人是怎麼了嘛,一桶水也爭,這是我的氈房,該出去的是你,這水還是我燒的呢,你憑什麼來奪!”。
殘月便待發作,法顯道:“都過來吧”。
兩人方才作罷,殘月方羞紅著臉,扭捏著挪過來,卻一直緊低著頭。
阿瓦古麗提水過來,抬眼卻見寒江雪一絲不掛的躺在那裏,頓時也羞紅了臉,心跳如雷,卻故作鎮定,把水提著過來倒進那鋪著睡袋的大箱子裏,便欲急急出去。
法顯道:“你二人把他輕輕抬起,放進熱水裏麵,貧僧要為他逼毒”。
阿瓦古麗隻得放下水桶,來輕輕抬起寒江雪的頭,半晌見殘月扭頭背對著站在那裏,如同木偶一般,便笑道:“還愣著幹嘛,是不是看了一眼,魂便沒了。沒見過,這不是也看了嘛”。
殘月呸了一聲道:“你這蠻女,好不知羞”。
阿瓦古麗道:“我這是救人,昨天我便看過了,還替他渾身上下擦洗了包紮傷口,你卻待怎的。你知羞,不也忍不住看了,卻來說我。你再不來幫忙,隻怕他便死了,到時候你知羞也無用”。
兩人鬥嘴,法顯道:“救人要緊,至於這皮囊,隻要心裏幹淨,看了便看了。佛曰‘一相不生,諸法皆空’,男女間的情欲便如夢幻泡影,更何況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殘月隻得轉過身來,頓時臉紅得如同熟透的櫻桃一般,扭捏著走到寒江雪身旁。
阿瓦古麗道:“怎麼樣的嘛,大師都說,隻要心裏幹淨,你扭扭捏捏,心裏想的是什麼!”。
殘月被她說著要害,頓時滿臉紫漲,一時竟無言以對。
阿瓦古麗大笑。法顯道:“你二人快些,這遲了,恐怕礙事。熱水還得多些,要換三次”。
殘月隻得蹲下身來,卻把眼睛閉著,一陣亂摸,半晌才摸到寒江雪的腳,兩人便把寒江雪抬起。
兩人抬著寒江雪,因殘月閉著眼睛,一時竟找不到北,竟把寒江雪在箱子邊上碰了數下,也沒能放進大箱子裏的熱水裏。
阿瓦古麗嗔道:“你蠻女,裝什麼,還不睜開眼來,再這般瞎撞,他真被你害死了”。
殘月沒法,隻得睜開眼來,一眼卻看見寒江雪兩腿間的要害,驚得魂飛天外,頓時頭腦中如同晴天霹靂,嗡嗡作響,眼裏便冒起無數金星來。
殘月羞愧難當,滿臉紫漲,幾乎不曾羞得哭出眼淚來,便急忙把頭扭在一邊,看準那大箱子,便和阿瓦古麗一起把寒江雪輕輕抬了進去。
兩人便欲出來,阿瓦古麗隻是看著殘月一個勁的笑個不住,殘月隻是咬著唇,羞紅了臉,一言不發。
法顯道:“你二人也不能閑著,一人去燒熱水,一人不斷往這箱子裏加水,水溫要恰好,不要太燙,也不能太低”。
兩人便出來各自忙活去了。
法顯扶起寒江雪,便運足內力,兩手抵住寒江雪後背,大展神威,漸漸把寒江雪體內的五毒神掌之毒逼迫出來。那木箱子裏的水竟漸漸變得渾濁烏黑起來。
此時殘月在草地上燒水,阿瓦古麗往返提水進來,不斷加注在木箱裏,那些烏黑的毒水漫出木箱來,直至木箱裏的水逐漸變清,三人方罷手歇息。
法顯也內力耗盡,便一歪頭倒在了地上。殘月和阿瓦古麗見狀,連忙上來扶起。
法顯合十道:“他這條命算是保住了,隻是若要複原,恢複往日武功,恐怕需到大唐長安的梨花庵,由無心師太的金針過百穴之後,方可有望清除餘毒,在此之前,他不可輕易動武”。
殘月聽得此言,心裏一陣欣喜,懸著的心便放下了八九分,便合十道:“多謝大師,隻是他怎麼還未醒來?卻如何會中毒?”。
法顯道:“他中了江湖中一種毒掌,便是苗疆的‘五毒神掌’。這種邪門武功多年前便隨著五毒神教教主的死而消失了,沒想到如今卻又重現江湖,看來天下武林要有一場浩劫了。至於他尚未醒來,卻是他受傷後又動武,加速了這毒在五髒六腑內的侵蝕,且勞累過度,虛脫昏厥之故。貧僧雖幫他用金針過穴之法打通了三十六穴,又逼出了他五髒六腑內的毒,但此毒凶猛,在他體內日久,卻不曾發作,想必他之前服食過什麼靈藥,暫時壓住了毒發,卻在這幾日藥盡,毒素已經侵入他的五髒六腑和百穴之中。以貧僧的本事,隻能逼出五髒六腑之毒,卻不能逼出百穴之毒。這金針過一百零八穴的本事還得到大唐長安的梨花庵求無心師太,她本是扁鵲神醫的後人,出家前曾是我的故人。待明日,貧僧會修書一封,待他日,你和他到了梨花庵,她也許會救他”。
法顯說了這許多話,頓時精力損耗,便搖搖欲墜起來。
殘月連忙和阿瓦古麗一起把法顯攙扶起,走到那角落裏的一張褥子上坐下。
法顯合十道了聲寶號,便道:“你二人速去把他衣服穿好,抬到那暖塌上合被蓋住,準備些稀粥”。
殘月道:“多謝大師,大師多加保重,我這便去準備”。
法顯隻點點頭,便合十閉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