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黃雀在後

朱熙把紙在酒桌上鋪開,一挽袖子,執筆舔飽墨,便在紙上揮毫起來。

一炷香的工夫,一幅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便被他完完整整的畫了出來。

一名軍士連忙拿起圖呈了上去。崔大成和武元甲兩人看了半晌,那武元甲突然道:“勒及噶”。

朱熙大驚,但為時已晚,一群軍士蜂擁而上,瞬間便把三人拿住。

朱熙見反抗無用,便索性大笑起來。

崔大成道:“你死期將至,還有何可笑的”。

朱熙道:“我笑你這堂堂高句麗國,竟都是些有眼無珠的鼠輩,這遼東大片土地唾手可得,上天與之,你等卻畏首畏尾,不敢上前。若遼東一通,高句麗便可和東西突厥聯盟成一片,到時候席卷中原指日可待。你等卻要將這大好的機會斷送,等著那李勣來取爾等的性命,豈不是自掘墳墓,蠢得驚天動地”。

朱熙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崔大成道:“我們已經得到了你的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留著你等還有何用,豈不是浪費糧食?”。

朱熙冷笑道:“大人精通漢語,豈不知當年曹孟德的故事。大王欲得天下,必得天下賢才輔佐。我朱熙雖比不上諸葛亮,但也非無能平庸之輩,他日大王進軍大唐中原,若有我這大唐的遼東營校尉在身邊,豈不是一幅活地圖,好參軍。況且此番兩軍對峙,大戰一觸即發,大王若想順利攻占遼東,光有這副地圖恐怕還不夠。俗語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若有我等潛伏回去做內應,大王見機行事,豈非事半功倍”。

崔大成大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崔大成一揮手,眾軍士便放開了三人。隻見那武元甲和崔大成私語了一番,便令人拿來數十匣金珠寶貝給三人。

吳達大喜,便連忙全部接了過來。

朱熙卻止住道:“且慢,待我等大功告成後,再受這酬謝不遲”。

崔大成見狀,便笑道:“好漢果然英雄,請通姓名”。

朱熙道:“小人朱熙,這兩位是趙明成和吳達,都曾是大唐遼東營的人”。

崔大成道:“很好,先前也有三人,也來獻這大唐遼東兵營的布防圖,卻和朱英雄所畫的圖略有出入,那三人你可認識?”。

朱熙笑道:“那三人本是大唐派來假意投誠的奸細,欲引誘大王的軍隊前往攻打遼東,圖上卻缺少了三處關鍵的渡口要塞兵防。大王的軍隊若按照他們那圖中所標識出的渡口過江,必中埋伏。此三人甚是可惡,大王當立馬斬之。如今大唐遼東的兵力有限,真正薄弱的環節卻在石花灘白龍澗和蘆花蕩,此三處離國內城相隔甚遠,大唐軍隊鞭長莫及。這滾滾鴨綠江延綿數百裏,大唐的軍隊怎能全程防禦。現如今他們把主要的兵力放在了蛇灣,白浪和劍丘一帶。大王若在白浪蛇灣和其正麵交鋒,吸引他們的注意,卻派奇兵從石花灘和白龍澗偷偷渡江,形成首尾夾擊之勢,李勣必敗,遼東唾手可得”。

崔大成聽朱熙一番話,便又和武元甲私語起來。

趙明成聽著朱熙一通話,卻甚是心驚,沒想到這朱熙早有謀劃,現在又想借著高句麗的手把寒江雪等三人除掉,真是狡詐奸滑,心腸歹毒至極。看來他是早就想當大唐的叛徒了,心下便不禁躊躇起來,心想若是那寒江雪出了意外,自己即使脫身回去,也百口莫辯,難以交代。

趙明成便站出來道:“先前那三人確實是大唐的奸細,但大王卻殺不得”。

崔大成聽得此言,便笑道:“朱熙賢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甚好,但不知趙賢弟卻為何說先前那三人殺不得?”。

趙明成道:“大王若想行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這三人便殺不得”。

崔大成道:“願聞其詳”。

趙明成道:“先前那三人中的泉生男,乃是李勣的心腹,若他不能按時返回去,李勣必然生疑。大王不如將計就計,假意讓那泉生男有機會走脫,並賞給重金,以安李勣之心,並按照他們的布防圖佯攻,把戲做足,李勣必然以為大王中計。大王卻從石花灘白龍澗奇襲,此計必成”。

朱熙待要說什麼,那崔大成卻道:“趙賢弟此言有理,先前我接到高句麗潛伏在國內城的諜報人員飛鴿傳書,說那李勣近來極少出大營,恐是病重,那先前的泉生男也如此說,不知可否是真的?”。

趙明成道:“在下隻是一名校尉,無事不得進李勣大營,最近確實沒見到李勣出營,是否病重,不敢妄語;不過最近遼東大營確實在調動兵馬,收拾行裝,不知是要孤注一擲,渡江一戰,還是要班師回朝”。

崔大成沉吟了會兒,便道:“三位且隨軍士到別帳中歇息,待我和大王商議過後,再行定奪。若此計用得著各位的地方,還望三位不辭辛苦,他日大功告成,定當重賞”。

三人拱拱手,便隨著兩名軍士出去,來到一處軍帳中。

那軍士才轉身離開,朱熙便怒道:“趙兄,我朱熙一直把你當自己人,你卻背地裏和我搗鬼,隱瞞事情真相,意欲何為?”。

趙明成笑道:“朱兄何出此言?”。

朱熙道:“何出此言?當初你說那泉生男是個高句麗國的情報販子,剛才在武元甲的大營內你又說他是李勣的心腹,不知哪一句話是真的,你還有什麼勾當和陰謀瞞著我?”。

趙明成笑道:“原來朱熙兄是為了這個。當時我若不如此說,撇清我們和他三人的關係,找到一個順理成章的說辭,這前後兩份真假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朱熙兄如何解釋?若那武元甲懷疑到我們的頭上,我們豈有好下場!況且朱熙兄的計策確實有這樣的漏洞,我們若想得到我們想要的,就必須讓武元甲相信我們,出兵攻打遼東大營”。

朱熙道:“你說讓那泉生男回大唐去安李勣的心,他如何肯聽你的?”。

趙明成笑道:“這個朱熙兄便不必擔心,在下自有妙計。隻要他離開這武元甲的大營,是否回到大唐,對我們便都沒有阻礙。那武元甲必定要我等回去做內應,到時候我們即使隻拿一半的賞金,趁機溜走,也不是難事。難道朱熙兄還想真的長久留在這武元甲的身邊當諸葛亮不成?這天底下的權利鬥爭都一樣,在高句麗國你同樣沒有根基,即使你有衝天的本事,也很難站穩腳跟,到頭來還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白白為他人作嫁衣裳”。

朱熙道:“趙兄說的不無道理,但你有何妙計讓那泉生男等三人聽你的?”。

趙明成大笑道:“朱兄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剛才那崔大成似乎已經答應了我的建議,隻要那泉生男等人真的得了金子,他們還留在這裏等死不成。至於將來是大唐勝,還是高句麗國死,又關咱們鳥事。咱們給了他們實實在在的情報,得了咱們想要的金子,這才是最重要的”。

吳達也附和道:“趙大人說的在理,咱們卻莫先亂了陣腳,傷了結義的情誼”。

朱熙見事情已經至此,便隻得偃旗息鼓,默默去打自己心裏的小算盤了。

卻說那寒江雪和黃竹叟江裏泥鰍三人著了碧眼狐狸的道,被關在了一座山崖裏的地牢裏麵。

寒江雪卻悠悠醒來,見四麵石壁,一道精鋼鑄成的鐵門緊鎖,頭頂一盞如豆的油燈掛在石壁上,旁邊躺著黃竹叟和江裏泥鰍。

寒江雪大驚,卻隻聞得一陣奇異的香氣從自己的胸口處傳來。

寒江雪伸手一摸,那懷裏的經書以及藏在腰帶間的物品還在,豔骨劍也還掛在腰間,隻少了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和蕊兒桃花送給自己的那兩塊手絹,但卻摸出了一顆紫色藥丸和一塊美女蹈火飛天的鮫綃錦帕來。

寒江雪把那藥丸放回懷裏,拿起那塊鮫綃錦帕來仔細觀看,隻見那錦帕上的美人酥胸半裸,體態輕盈,翩若驚鴻,作飛舉狀,下方卻有數團熊熊烈火,似在烘烤這飛天的美人,又仿佛這美人便是從火焰裏騰飛出來的一般。

寒江雪覺得不可思議,看這畫中的美人,卻像是突厥人,容貌形態卻有七八分像是那碧眼狐狸。

寒江雪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便會心一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想這錦帕必是那碧眼狐狸之物,自己中了她的碧眼攝魂術,她最終卻動了惻隱之心,把解藥放在了自己的懷裏,又以錦帕表明了心意。

寒江雪想到這裏,竟忍不住自顧笑了起來,卻聽得身後有人笑道:“兄弟好福氣哦,卻隻怕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寒江雪回頭,卻隻見黃竹叟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坐在了自己的身後,直盯著自己手裏的錦帕笑看。

寒江雪便道:“大哥可有礙?”。

黃竹叟笑道:“難得你還惦記著你的大哥,原本以為你醒了,便會先來救醒大哥,沒承想,那金發碧眼的美人落下一塊錦帕,就把兄弟你的魂勾走嘍,看來前人說的‘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全都是假的,我這把老骨頭怎抵得過美人的一笑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