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成笑道:“其實這不是朱兄的心裏話吧。咱們都知道,泉兄不是那樣的人,況且,還有第三種可能,那便是武元甲還在猶豫,他們正在核實情報的真偽,先前從大營裏飛馳出來的數騎人馬,便有可能是武元甲的軍情探子”。
朱熙笑道:“既然趙兄這樣耳聰目明,當下該怎麼辦,不妨給拿個主意,在下洗耳恭聽”。
趙明成道:“如今箭在弦上,若白走這麼一趟,咱們也不甘心,況且也已經沒法回去,那大唐軍營一夜不見我等,又沒有向穆將軍告假,咱們回去說不清楚,不如放手一搏,倒是條路,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朱熙道:“你說得輕巧,如何搏?我們拿什麼搏?他們拿著那圖進去了這麼久還沒出來,不知是吉是凶,若那武元甲是個草包,也不相信咱們,咱們再進去,便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趙明成笑道:“朱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且把心裏裝著的真正的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拿出來,不由得那武元甲不信,我就不信這高句麗國上上下下都是瞎眼不識貨的草包”。
吳達驚道:“難道先前朱大人畫的那副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是假的不成!那泉大人和那兩位進去,豈不是自找死路”。
朱熙笑道:“既然被趙兄看穿,咱們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實話告訴你們吧,先前我所畫的那副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隻有兩三分是假的,七八分倒是真的,卻正好少了些關鍵的部分,不是軍旅出身,有相當資曆的將軍,絕對看不出破綻。別說一般的人,就是在這大唐的遼東大營裏,這諸多的校尉中,除了趙兄和我,能分辨出它的真假的,恐怕沒有。既然趙兄能看出來,說明趙兄平時便刻意用工夫,絕非甘願平庸,居人之下。但趙兄一向抱負遠大,卻不知怎麼也想起做這孤注一擲的買賣來”。
趙明成笑道:“想你我在軍中十數年,不可謂不用心盡力,冒死百戰,身負數次重傷,不也就當了個小小的校尉。如今你我都快步入不惑之年,沒有幾年好蹦躂的了,若再不作打算,還有什麼機會!如今大唐雖然國運鼎盛,但朝廷用人唯親,如你我這等沒有根基的布衣出身,混到校尉便也算是到頭了,等退役後,還不是要去挨那淒涼的晚景,不如放手一搏來得痛快”。
朱熙道:“既然趙兄這般想法,和在下不謀而合,那咱們便同舟共濟,一起放手一搏,若僥幸得了金子,咱們從此遠走高飛,再也不用受那些鳥人的鳥氣”。
三人都大笑起來。趙明成道:“一切都聽朱兄的,但凡用得著趙某的,盡管吩咐”。
三人說著,隻見武元甲大營外數騎人馬打著火把飛奔而進,須叟便消失在群群大營之內。
朱熙道:“這夥人必定是武元甲派出去的前哨探子,他們此刻回來,必定是回報核實那兵營布防圖情況的,咱們此時進去,卻正是時候”。
吳達道:“咱們無人引薦,恐怕會有些誤會和麻煩”。
朱熙冷笑道:“咱們進去,真假立辨,那武元甲和東西突厥聯盟,垂涎遼東已久,必不會對我們動手。即使他得了圖,也還需要咱們作內應和向導。咱們隻要是對他還有價值,便可保平安。待得了金子,咱們找機會溜之大吉卻也不難”。
趙明成和吳達便都點頭道妙。
三人於是便摸到武元甲的大營外,早被一行高句麗巡邏的軍士逮著正著。
那朱熙卻鎮定自若,竟用高句麗國的語言和軍士咕嚕起來。
趙明成和吳達心裏便都暗自驚疑,沒想到這朱熙竟然還會說高句麗國的語言,想必原來他早就在為偷賣大唐軍情作準備,可謂是煞費苦心。
幾名軍士便上來把三人的兵器解下,押解著三人向武元甲的大帳而來。
天色微微亮了起來,武元甲的十裏大營如同蟻巢一般密密麻麻的在晨曦中蘇醒。
卻說那碧眼狐狸從寒江雪的懷裏搜得了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便來到軍師崔大成的營帳內,把圖交給了軍師崔大成。
崔大成欣喜若狂的看了兵防圖,點頭又搖頭,展眉又蹙眉。
碧眼狐狸便道:“軍師如何這般”。
崔大成卻道:“那三人是何情形?”。
碧眼狐狸笑道:“一個是酒鬼,一個是色鬼。至於那蝙蝠蝶眼,也被我用藥酒一起麻翻”。
崔大成道:“他們既然敢心安理得的吃了我們的酒肉,便證明他們沒有心虛,倒像是真來投奔我們高句麗的。至於這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不像是假的,卻隻是少了兩處關鍵的位置標記,想必他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想要拿到金子後才肯全盤脫出”。
碧眼狐狸道:“難怪他們一幅有恃無恐的樣子,卻原來是早有打算,算準了我們不會殺他們”。
崔大成道:“那個叫寒江雪的年輕人你試過他沒有?”。
碧眼狐狸道:“他中了我的碧眼迷魂術,卻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破綻,骨子裏卻隻是個花心好色的浪子罷了”。
崔大成道:“如此說來,這幾人倒是有大價值,若他們真肯為我們所用,那真是及時雨。如今新羅的金德曼登上王位,對我高句麗國虎視眈眈,恐大戰在即。若我們高句麗國和你們突厥不能及早打通這條遼東的聯盟通道,高句麗將麵臨兩麵夾擊的危險,你們突厥汗國也將孤軍作戰,孤掌難鳴”。
碧眼狐狸道:“軍師說得有理,咱們都在為自己的族人和國家而戰。貴國若再不能攻下遼東,打通高句麗和突厥汗國的聯盟通道,我也必須回突厥,向大汗有個交代了”。
軍師便拱手道:“公主放心,這遼東一戰不可避免,快則三日,遲則五日,武元甲大王必有決斷”。
碧眼狐狸道:“軍師還是叫我江湖稱號,小心隔牆有耳”。
崔大成會意,便拱手道:“姑娘且稍後,此刻天色已明,我這便去向武元甲大王彙報,隻是那兩個大唐人和一位蝙蝠諜眼不知怎樣了?”。
碧眼狐狸道:“我已經命人將他們關入地牢裏了”。
崔大成道:“如此甚好。若是這份遼東兵營布防圖果真全部攥在他們的手裏,他們卻暫時死不得”。
碧眼狐狸隻是點點頭道:“我靜候軍師的好消息”,說完便轉身出得軍帳來,卻朝著遠處那山崖間的地牢走去。
崔大成來到武元甲的大帳,見那武元甲剛摟著兩位美人從臥室裏出來,兩位美人猶如沾著宿露的嬌花,軟語輕狂,貪歡無厭的巧笑著。崔大成便立住了腳,拱手躬身側立在大帳一旁。
那武元甲瞟眼看見崔大成,便放開兩位美人,叫她們退了下去。
崔大成連忙上前,將碧眼狐狸刺探的情報和夜間飛鴿傳書,以及軍前探子的密報情況都向武元甲說了一遍,並將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拿了出來遞給武元甲。
武元甲看罷,征求崔大成的意見,崔大成沉思半晌,認為經過三方麵的探查,這份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八九分是真的,而那李勣據飛鴿傳書的情報,此刻確實病重。若此三人能做內應,破遼東便指日可待。
武元甲聽了崔大成的分析,沉吟了半晌,便吩咐軍士準備金子,欲接見寒江雪等人。
那帳外的軍士卻突然來報,說有大唐前來投誠的校尉帶來了真正的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請求見大王。
武元甲和崔大成一驚,猶豫了片刻,那武元甲便叫軍士把人押解進來。
來人卻正是朱熙和趙明成吳達三人。三人見大帳上坐著一位虯髯莽腰神色傲慢的漢子,旁邊立著一位中年書生模樣的人物,便知道那虯髯漢子便是武元甲無疑。三人便隻是連忙拱拱手。
崔大成見三人形色自若的樣子,便怒道:“你等見我大王,為何不跪下行大禮?”。
朱熙笑道:“我等是前來給大王送好禮的客人,不是罪犯。素聞大王招賢納士,胸懷天下,抱負非凡,有一舉統一環宇的雄心,我等才慕名而來,並帶來一份大唐遼東兵營布防圖作為覲見之禮。我等一片拳拳之心,不曾今日一見,大失所望,大王竟是如此怠慢,還欲加羞辱。大王如此對待投誠賢才,恐非天下之明主,群豪賢士定當聞風而散,誰還敢來投奔”。
崔大成見這朱熙相貌醜陋,卻談吐非凡,便和武元甲私語了一番,並把朱熙剛才的話翻譯給武元甲聽。
那武元甲大笑,便令人賜座。
崔大成一拍手掌,便令數名軍士擺酒。
須叟,酒肉齊備,數名舞女便出來起舞助興。
朱熙等三人又冷又餓了一夜,此刻便自顧大吃大喝起來。
待酒足飯飽,那崔大成便令舞女退下,數十名軍士卻執刀進來,把大帳內朱熙等三人圍得密不透風。
吳達見狀,便有些驚恐。那朱熙卻神態自若,抹抹嘴,起身笑道:“拿筆墨紙硯來”。
崔大成吩咐下去,須叟,便有軍士拿來筆墨紙硯,一名軍士收拾開酒桌上的杯盞。
崔大成一揮手,那圍著的軍士刀斧手便也退到了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