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計迫朱煦

且說那朱熙當日在鴨綠江岸巡邏時,吃了寒江雪的虧,心中甚是氣憤,又連日來諸事不順,且擔心著自己和朱毅的事情敗露,便帶著一幹軍士回到自己營中,獨自一人在帳中喝酒。

眼看日暮,那派出去的孫統領卻還沒有消息,朱熙便對著幾個士兵發怒出氣。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士兵們也隻得忍氣吞聲。

恰這時,孫統領進來,便使眼色叫士兵們退下。

朱熙見狀,便道:“是不是那人有眉目了,若找到了他,果真是那邊的人,想辦法結果了他便罷,卻不可讓他在這遼東大營周圍亂竄,亂嚼舌根,倘若有人舉報,引起李上大將軍的注意,順藤摸瓜,難保咱們不會惹來無盡麻煩”。

孫統領卻道:“這事且放放,朱爺,趙明成請咱們兩到春雨樓喝酒,說是有要事相商”。

朱熙道:“他素來看不起咱們,卻如何肯請我們喝酒?莫非是咱們的事情讓他知道了,他想敲竹杠”。

孫統領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咱們去還是不去?”

朱熙道:“你速去營中挑選精壯可靠的三十名軍士,換上便服,帶上繳獲的敵軍弓箭和彎刀,埋伏在鳳尾林裏,那裏是他回營的必經之路,倘若他回來時沒帶這條蟒皮馬鞭,你等便射殺了他,以絕後患”。

孫統領道:“這倒是一勞永逸,省得他老是和我們暗裏作對。隻是軍中若查起來,我們恐怕難保無虞”

朱熙拿起一條蟒皮編織成的馬鞭子冷笑道:“若得手,把繳獲的敵軍兵器都埋了,卻落下幾件來,誰人會懷疑到咱們的身上。他若真的知道了咱們的事情,那便是找死。咱們此時不下手,便永遠攥在他的手裏”。

孫統領道:“我這便立馬去安排”,說著便轉身。

朱熙道:“且慢,告訴弟兄們,一定要看清楚,他手裏若拿著我這條馬鞭,便不要動手,若無此鞭,卻要做得幹淨利落”。

孫統領一拱手,便轉身出去了。

月色朦朧,一輪滿月卻從東方升起。

朱熙換上便服,腰挎長劍,提上馬鞭,縱身上馬,一揚鞭,便向著國內城而來。

這國內城原本是遼東大鎮,卻因多年的征戰,如今竟凋敝了八九分,隻有不多的幾處酒館和旅館尚自營業,妓院倒是占了一條街。而這男人的專屬娛樂場所卻隻有春雨樓一家最有名,而且做的多是軍營中人的生意。這大唐律法不禁娼妓,而這邊關將士長期征戰在外,發了軍餉,便都多花在這春雨樓的姑娘身上了。所以這遼東城內,就數這春雨樓長盛不衰。

朱熙騎馬踏著月色,一路行人稀疏,來到春雨街,遙遙便看見前麵的春雨樓數十間房屋,屋子前都挑著兩盞大紅的燈籠,如同夜裏的一條長龍一般,裏麵透出燈火,陣陣男女調笑的聲音傳來。

朱熙打馬來到樓下,早有一名打扮得妖豔風騷的半老徐娘看見,便上來笑道:“好久沒見朱爺來了,今個兒是什麼好風,把朱爺給吹來了,快到屋子裏喝酒解憂去,姑娘們把眼睛都盼穿了呢,可巧你就來了”。

朱熙一把捏住女人的嘴道:“爺我今日沒這鳥興致,卻是來殺人的”。

那半老徐娘被朱熙捏的生疼,便急忙掙脫嗔道:“朱爺這是為的那般,拿老娘窮作耗”。

朱熙放開這老女人笑道:“和你逗著玩呢,今日爺卻是來會朋友的。快告訴我,可曾看見那趙明成來此”。

老女人疼得眼淚直流,便半哭半笑的道:“在三樓的鶯語閣裏,和兩人摟著姑娘正快活著呢,朱爺快去,好戲才開場呢”。

朱熙徑直往鶯語閣來。

那老女人見朱熙走遠了,便捂著被捏疼的嘴悄聲罵道:“發你媽的什麼鳥神經病,自己心裏不痛快,卻拿老娘來出氣,遲早讓那些姑娘們榨幹了你的骨髓油,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明成和吳達二人正自摟著春雨樓的姑娘喝酒,突然見朱熙進來,便連忙笑道:“朱兄何來得如此遲也,鶯兒,快去伺候著”。

那鶯兒便巧笑著從趙明成的懷裏起來,抖著半露半隱碩大的胸脯子,便來拉著朱熙坐到酒桌旁。

吳達忙給朱熙斟滿酒道:“朱爺,兄弟敬你,先幹為敬了”。

吳達一仰脖子,便把一杯酒喝幹,又亮亮杯子。

朱熙卻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二人。

趙明成見狀,便道:“朱三爺可是嫌棄這酒不好”。

鶯兒見朱熙黑著臉,便一屁股坐到朱熙的腿上,撲在他的懷裏嬌笑道:“朱爺莫不是嫌棄鶯兒,心裏還想著那死了的小翠。看不出來朱爺卻是個情種呢”。

鶯兒說著,便來撫摸朱熙的臉,那碩大的胸脯便在朱熙的眼前晃蕩著。

朱熙突然一把提起鶯兒的後背,一抖手便把鶯兒摔了出去。

鶯兒跌了個嘴啃地,疼得花容失色,便怒著爬起來捂著胸脯道:“發哪門子神經,卻拿姑奶奶作耗”,說著,便賭氣走了。

趙明成和吳達摟著兩位姑娘一陣大笑。

趙明成笑道:“既然朱兄不喜歡姑娘,也不愛喝酒,那咱們就一起發財怎樣!反正這大唐軍營中有的是發財的門路,隻要肯下功夫,憑朱煦兄的手段,咱們兄弟聯手,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不成的”。

趙明成此話正隱射中朱煦的心事,頓時那朱煦臉上便現出怒氣來。

朱熙冷冷道:“隻怕這酒無好酒,卻是一場鴻門宴”。

趙明成道:“朱兄何出此言,兄弟一番誠意,卻為何惹得朱兄不快”。

朱熙突然跳起,拔出劍來,指著趙明成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幾位姑娘見狀,便都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起來。

吳達便道:“你們都出去吧”。

幾位姑娘便如同得了聖旨一般,急忙站起,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趙明成笑道:“朱兄,別動刀動劍的,若真打起來,我們二對一,未必會輸給你”。

朱熙道:“姓趙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我道不同便不相為謀,你今日請我到此,究竟為何?”。

趙明成道:“朱兄不妨坐下,聽兄弟慢慢說來”。

吳達道:“朱三爺,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氣呢。我們都叫你朱三爺了,難道你還不知我們何意?”。

朱熙聽得此言,心裏一驚,便怒道:“你們竟暗地裏調查我?”。

吳達道:“朱爺排行老三,不知你的二哥朱毅如今可好啊”。

朱熙便欲動手,突然聽得屏風後有人大笑道:“朱爺且慢”。

朱熙停了手,隻見屏風後走出一人來,穿著錦衣華服,披著貂裘大氅。

來人哈哈大笑道:“眾位都是英雄,何不惺惺相惜,卻要反目成仇”。

朱熙提劍指著來人道:“你是何人?”。

來人道:“在下泉生男,久仰眾位英雄,故鬥膽在此設宴,邀眾位來此共商大計,一起發財”。

趙明成笑道:“朱熙兄請坐,容兄弟慢慢道來”。

朱熙隻得坐下,心裏卻七上八下,心想這趙明成和吳達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老底,此刻故意言及朱毅,想必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偷賣大唐軍情的事情,但此刻若是打起來,自己必定吃虧,待穩住他們,回去時,卻讓孫統領帶領的伏兵在鳳尾林動手,便可一起結果了他們,方才幹淨。

朱熙便收回劍,坐到酒桌旁。

趙明成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兄弟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位泉生男,乃是高句麗國的奇人,專販天下的奇貨,手眼通天,今有一樁大買賣送來,卻需要你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方才做得”。

朱熙便盯著這泉生男看,突然卻大驚起來。

泉生男大笑道:“朱三爺認出來了,就是在下。那日在鴨綠江岸都是誤會,情急之下搶了朱爺的馬匹,還望朱爺見諒”。

原來此人卻是寒江雪假扮的。

朱熙拔劍指著趙明成大怒道:“好你個趙明成,原來你竟敢窩藏敵國的探子,這可是千刀萬剮的罪”。

趙明成大笑道:“富貴險中求,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咱們知根知底,朱爺何必演戲”。

朱熙突然收起劍,大笑道:“看不出你趙明成表麵一本正經,原來都是偽君子,假清高”。

趙明成大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間哪個男子不想三妻四妾,金銀滿屋。誰願意過這朝不保夕,刀口上的營生。隻要有了錢,到了哪裏都是大爺。你我征戰多年,也不就是個小小的校尉,那點子微薄的軍餉,夠來幾次春雨樓?況且咱們終究有退役的一天,到時候,淒風苦雨,晚景淒涼不說,這大戰在即,說不定哪天就命喪戰場。你我正值壯年,如今連老婆都沒有,死後誰人替我們披麻戴孝?誰人記得我們曾經舍生忘死?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值得嗎!你我投身軍中,不就是為了搏取功名,封妻蔭子,後半輩子過上好日子嗎?什麼是好日子?有錢便是好日子嘛!說到底,我們一切還不是為了錢!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也無需去戰場上拚命,朱熙兄可莫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