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春雨樓上

趙明成一席話,把朱熙說的半信半疑,如在雲裏霧裏。

朱熙道:“趙兄想發財,兄弟不攔著你,隻是我朱熙恐怕沒有這個福氣,也沒有這麼大的膽量。今日所說的一切,兄弟絕對不會說出去,在下告辭”。

朱熙起身便走。趙明成急忙道:“且慢”。

朱熙道:“趙校尉,趙大人,難道想強留下我不成”。

趙明成道:“聽說朱三爺有兩位哥哥,大哥朱順,在洛陽。二哥朱毅,卻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這遼東投親戚,平時吃喝嫖賭,是這春雨樓的常客,和那小翠也是情意深重,怎麼聽這裏的老鴇說,許久都不見了他的身影,莫不是到那鴨綠江的龍王殿裏做客去了,至今未回!”。

吳達也笑道:“朱爺營裏的張七和我有些私交,這些日子怎麼到處都尋不見人,兄弟好生奇怪,卻要請問朱大人,我那兄弟一向可好!”。

朱熙卻突然轉身大笑道:“看來你們早有預謀,是想牛不吃水強按頭,非得把我拉下水不可了!”。

趙明成笑道:“朱爺其實早就下水了,兄弟隻不過趕巧,想趁機搭上你這隻大船而已。咱們這筆大買賣若成了,便可遠走高飛,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寒江雪道:“你二位也就不必再懷疑,互相試探了。我就實話說了吧。如今大戰在即,兩軍互為壁壘,這最值錢的便是雙方的軍情諜報了。前日我從武元甲的大營中來,那武元甲願出萬兩黃金收買遼東大營的兵防圖。我過江那日,恰逢朱爺,本想將這筆買賣說與朱爺和弟兄們,奈何朱爺上來便打,沒給兄弟開口的機會。後來又逢著趙爺,深談之下,卻才知道朱爺便是前番那過江去的朱毅的弟弟,這筆買賣卻少不得朱三爺”。

朱熙道:“你怎麼知道我能弄到那圖?”。

寒江雪笑道:“這裏的人當中,除了朱爺,恐怕沒人有這樣的本事。不瞞二位,那朱毅前番找的兩位交易人,便是我的手下。本來前次大功即將告成,卻不知從哪裏半路殺出個賊婆娘來,把圖和人都給劫了。當時我那兩個手下在樹林裏看的真切,那女子武藝非凡,帶著鬥笠。如今才從趙兄口裏知道,那女子原來卻是大唐的千牛衛,那圖紙想必也落在了她的手裏,而人質卻消失在朱爺的手裏。以千牛衛的本領和慣例,朱兄既然被她給盯上,想必今後在這大唐不會有好日子過。如今我那兩個手下因辦事不利,被砍了腦袋,我這不得已,才親自出馬。其實我這次是專程來尋朱爺的,卻陰差陽錯得到了趙兄的幫助,咱們人多好劃船,卻也不怕那武元甲出不起金子。朱爺既然能搞到圖紙,不如咱們再走一次遼東大營,待盜得圖紙,咱們便連夜過江去,從此遠走高飛”。

朱熙道:“你說得輕巧,那遼東大營豈是隨便能進得去的,別說去盜兵營布防圖,就是晚上撒尿也不敢對著那個方向”。

趙明成道:“照你這麼說,咱們豈不是白歡喜一場。我發不了財倒是無所謂,隻怕朱熙兄的紙遲早包不住火,在這大唐軍營混不下去”。

朱熙怒道:“趙大人莫不是想發財想瘋了,卻拉著別人一起作死”。

寒江雪見朱熙死活不肯就範,正自焦急,便道:“朱三爺上次如何手眼通天弄到那布防圖的?此刻卻怎麼如同婦人般扭捏起來,莫不是真想坐以待斃。大丈夫當斷則斷,何必如此婆婆媽媽!”。

朱熙冷笑道:“你別拿話激我,我朱熙不傻。你們這趟買賣,少了我朱熙,便是做夢。待事成之後,我一人要分一半酬勞”。

寒江雪聽得此言,便笑道:“朱爺說的是,咱們這條船,少了朱爺便如同少了掌舵的一樣,咱們一切都依著朱爺”。

朱熙道:“這兵營布防圖是何等的機密,如何敢去偷。再說諾大的軍營,就算潛了進去,卻到哪裏去找!”。

趙明成笑道:“這也正是朱兄過人之處,朱兄就別賣關子了,說出來讓小弟也長長見識”。

朱熙端起酒杯,卻看著三人冷笑。

吳達連忙給朱熙斟滿了酒。

朱熙一口把酒喝幹道:“不瞞眾位,這遼東兵營布防圖,恐怕除了我朱某人之外,你們要想找到第二人弄到手,隻怕難如登天”。

寒江雪見朱熙三緘其口,便上前給每人斟滿了酒,自己端起酒杯道:“咱們四人幹了這杯酒,從此便是一條船上的兄弟,禍福與共,誰要是背信棄義,臨陣退縮,做出賣友求榮的事情來,便非大丈夫也”。

寒江雪一仰脖子,把酒喝幹。

眾人見狀,便都喝幹了酒。

朱熙一摔杯子,冷笑道:“這遼東兵營的布防圖此刻就在眼前”。

眾人便都直著眼看著朱熙,半晌卻不見他有何動靜。

朱熙見狀,便笑道:“它就在我的腦子裏”。

趙明成道:“朱兄此話怎講?你我同為校尉,兄弟我卻怎麼從未知曉”。

朱熙道:“這兵營布防圖隻有將軍一級的將領才能得見。那日李上大將軍召集各路將領在大帳議事,恰逢我們西路軍營內有緊急事務,我便去找穆將軍,卻無意在大帳外窺見了那掛在正中的兵營布防圖數眼,回帳後,我便畫了出來”。

眾人大驚,寒江雪便道:“朱兄所畫之圖可靠否?”。

朱熙冷笑道:“不說一模一樣,卻八九不離十。你以為我朱熙真隻是一介莽夫。實話告訴你吧,我從前也是秀才,也有那過目不忘的本領,隻因為當今學文沒有出路,又無錢打點那些個貪官,所以才棄文從軍,想靠一刀一槍博得個封妻蔭子的功名,沒想到現如今三十出頭,還是一名一文不值的小小校尉,連個老婆都沒有”。

寒江雪聽得此言,便道:“想不到朱熙兄竟有如此本領,卻在這裏屈才。既然此處如此有眼不識金鑲玉,待咱們辦成此趟買賣,便到那扶桑國快活逍遙去,永遠都不回來,他們又能奈我等何”。

趙明成和吳達也附和道:“泉兄說得是,咱們卻還在這裏受這鳥氣幹啥,此處不識爺,隻有識爺處”。

寒江雪便道:“大戰在即,此事越快越好,若稍拖延些時日,恐怕夜長夢多,若江岸一封鎖,咱們恐怕都過不了這鴨綠江去,卻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知朱兄此時能畫出那兵營布防圖來否?”。

朱熙便隻是看著寒江雪冷笑。

寒江雪便明白,隨即去閣樓裏間的大床上扯下一塊帳幔拿出來,一掀那滿桌子酒饌,便撲在桌子上。

那吳達卻早已經找來鶯兒平時用的筆墨和硯。

寒江雪道:“事不宜遲,我來時武元甲的大軍已經在開始集結調動,待朱熙兄畫好這遼東兵營布防圖,咱們就連夜過江去。不知眾位兄弟可還有什麼需要善後?若有,趕快去!”。

朱熙卻止住道:“誰也不許走!待我畫好圖,咱們便一起離開,再也不回來”。

趙明成笑道:“原來朱熙兄還是信不過兄弟”。

朱熙道:“大丈夫行事,當斷則斷,何必婆婆媽媽,還善什麼鳥後,走便走了”。

寒江雪笑道:“朱熙兄說的是,咱們還是一切小心,便都不要離開,免得互相起疑,傷了弟兄義氣”。

寒江雪見這朱熙已經上勾,原本想找個由頭讓趙明成回去通知李上大將軍,卻沒想到這朱熙如此狡詐小心,若自己一再堅持,又怕他起了疑心,臨陣退縮,壞了全盤計劃,便隻得暫時依著他。

朱熙在寒江雪和趙明成等人的鼓動和要挾下,答應前往武元甲大營去販賣大唐的軍情諜報,卻不知這正是寒江雪謀劃好了的計策。

四人趁著天黑,便打馬向鴨綠江沿岸而來。

一路上四人小心謹慎,隻怕遇著巡邏的大唐軍士。午夜時分,四人來到江岸一處小小渡口,看著滾滾的鴨綠江水,趙明成和吳達便躊躇起來。

趙明成道:“泉兄,咱們如何過得這江去?”。

寒江雪道:“再往前十裏地,便有一處名叫劍丘的沙丘把鴨綠江分割成兩半,那裏卻有一條隋朝楊素大軍當年留下來的鐵索”。

吳達道:“這黑夜裏如何敢摸索著鐵索過江,稍有不慎,豈不是掉進江裏喂王八”。

趙明成也躊躇起來,便對寒江雪道:“泉兄昨日如何過得江來?莫不是真的攀著那鐵索過來?”。

寒江雪道:“確實是攀鐵索過來,卻不知幾位輕功如何?那鴨綠江雖被劍丘分割成兩半,但江水卻更加湍急,若無十分把握,這夜裏過江,還真是要冒很大風險”。

吳達道:“泉大人武藝高強,似我等,恐怕沒有這樣的本事。若是在白天,還可勉強一試,隻是在這夜裏,卻無十分把握”。

寒江雪聽得此言,一時竟也為難起來。

趙明成道:“咱們來得倉促,如今沒有船隻,若摸索著那鐵索過江,恐怕咱們這些人中,隻有泉大人有這樣的本事。再說,若再往下走十裏地,必定遇見巡邏的大唐軍士”。

寒江雪沉默良久,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竟沒想到這過江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