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軍機大事
張翔龍一路騎馬回到狂刀門,此時他身邊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隻剩下不到一千人,其中有一些是他的舊部,大多是曹海手下的降兵。一路上都在傳言莫雲端回去要加封張翔龍為中郎將的事。
從伯長到中郎將連升兩級,無疑是很大的榮耀。張翔龍隻是守著陣亡兄弟的棺材,久久難以忘懷。和親的時候,韋克夫、王純良、莫孤煙、杜天任戰死,狂鮫大戰江東遊、錢岱君、冷鳴風、邱藏雲陣亡,柳劍心和林雲影中途逃走。
狂鮫大戰作為狂刀門與鮫人族的第一次大規模戰役,被載入了狂刀門史冊,韋克夫、王純良、莫孤煙、杜天任、江東遊、錢岱君、冷鳴風、邱藏雲被封為狂刀忠魂,賞金賜銀,以中郎將之禮厚葬。張翔龍以五嶽華斬打敗鮫人族大將飛蛟的事,也被記於《狂刀門英傑誌》。
張翔龍聽說大將軍回去之後,要加封他為中郎將,隻是說了一句:“我的兄弟們盡皆戰死,我還沒什麼臉麵去做中郎將,隻求請辭還鄉,回家耕田種菜。”
由於缺少軍糧,狂刀門大軍每天行軍八個時辰,全力往回趕。大約四天半的時間,眾人終於回到了青州城。狂刀門全軍戴孝,為死去的兵士,奏起了哀樂。不少甲兵的父母聽說兒子戰死,紛紛哭暈過去。
張翔龍鐵青著臉,他看到了人群中的東郭小紅,當即下馬,指著一名士兵:“把我的馬牽回去!”
東郭小紅抱住了張翔龍:“翔龍哥,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你沒事就好,有沒有受傷啊?”
張翔龍指著臉上的傷痕:“我隻是受了些皮外肉,隻可惜我八個兄弟全部戰死沙場。小紅,是我害了他們!”
東郭小紅拉著張翔龍:“走,跟我回去,我給你上藥。你沒事就好,這次鮫人族大敗而歸,一定能換來我們青州城二十年太平。”
為慶祝狂刀門凱旋,青州城內所有的酒樓和青樓都對狂刀門甲兵免費開放五天,所有的士兵都去大酒樓吃飯,吃飽喝足之後再去青樓瀟灑。一眾狂刀門士兵平時都是在營房中打手銃,這時候能到青樓瀟灑,恨不得走在街上就解開褲腰帶。
張翔龍足足用了五天時間,親手給他的每一位兄弟挖出了墳,有屍身的葬屍身,無屍身的葬衣冠。東郭小紅則一直陪在他身邊,每天都給他送菜送飯。人死如燈滅,萬念俱成灰,張翔龍和東郭小紅對飲,心情舒暢許多。
東郭小紅問道:“翔龍哥,聽說狂刀門的大將軍就要加封你為中郎將了,你不留在這裏了嗎?”
張翔龍指著一座座墓碑:“我不留了,我過幾日就和大將軍麵辭,就是封為我驃騎將軍,我也不留了。去意已決!”
東郭小紅用如水的眼神,望著張翔龍:“翔龍哥,我舍不得你走!”
張翔龍遲疑一會,鼓足勇氣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一定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東郭小紅羞道:“翔龍哥,其實那次在糧倉裏,你放了我。我就喜歡上你了,我願意給你一起回去。”
張翔龍輕歎一聲:“小紅,我這一回去,以後就是一個普通農夫,跟著我可過不上什麼錦衣玉食的日子。”
東郭小紅搖搖頭:“翔龍哥,隻要你願意,我這就和我爹商量,與你一同回鄉!”
張翔龍大喜過外:“小紅,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不敢和你說。我去你們家買肉,無非是想多看你一眼。”
東郭小紅羞紅了臉:“我有這麼好看嗎?”
張翔龍不住點頭:“我說真心話,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姑娘!我要給你講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東郭小紅嗯了一聲,張翔龍便講出了這個故事:
古時候有個祝家莊,祝家莊有個祝員外,祝員外有個小女兒,名叫祝英台。
祝英台從小在家識字讀書,年複一年,長到了十六歲。
見到同齡的男子紛紛帶著書僮,出門到杭州城的書院讀書,祝英台心裏很羨慕,於是她去央求祝員外:“爹爹,我也想去杭州城求學。”
祝員外一聽這話,十分生氣:“人家男子讀書求功名,你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好好聽著:你在家裏做針線,學習三從四德的道理——出門讀書這件事,以後提也不要提!”
爹爹的話不能違抗,祝英台隻好走上閣樓,站在窗前觀望,花園裏花紅柳綠,一對蝴蝶在花叢中翩躚飛舞,飛著飛著,飛到圍牆外麵去了。
“唉,要是像蝴蝶一樣,有一雙翅膀就好了。”
當天夜晚,祝英台給父親留下一封信,穿上男裝,把自己扮成書生模樣,把丫環銀心扮作書僮。趁花匠睡熟,祝英台打開後花園的小門,帶著銀心,偷偷出了祝家莊,走上大路,朝杭州城走去。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出遠門,祝英台心情快活,她看花花好,看鳥鳥好,看人人好。
走啊走,走到草橋亭,天下起大雨,祝英台招呼銀心說:“咱倆到這草橋亭歇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趕路。”
亭子裏有位書生,他端坐在石凳子上,正在看雨景。書生身旁有個書僮,他見到銀心,熱情地上前拉她的手:“這位小哥,我挑擔子,你也挑擔子,一路辛苦了,過來我身邊坐!”
銀心見陌生男子拉自己,連忙後退,轉頭喚祝英台:“小姐——”
眼見就要露餡,祝英台急中生智:“小姐好端端在家裏,你喚她做什麼?”
沒等銀心回答,祝英台轉過頭對那位書生說:“這位兄台見笑了,我家中有個九妹,見我出門讀書,也要到杭州城求學,無耐爹爹頑固,死活不讓她出來,九妹隻好留在家中。”
書生說:“世間不許女子讀書,這實在不公平。其實男子女子都是父母生養,讓女兒讀書明理,也是天經地義。”
祝英台聽了這話,心想,我本以為天下男子一個樣,難得他為女子抱不平,他真是我的知己。她朝書生深深作了一揖:“賢兄的見解正與我相同。我叫祝英台,要去杭州城萬鬆書院讀書,不知賢兄尊姓大名,要去哪裏?”
“在下梁山伯,正巧也要去萬鬆書院。”
祝英台拍手笑起來:“哈哈,梁公子,我倆走在同一條路上,遇上同一場雨,來到這同一個草橋亭,又要去同一座萬鬆書院求學,這不正是‘有緣千裏來相會’麼?”
“正是,正是!我母親常說,‘有緣修得同船渡’,我梁山伯無兄無弟,無姐無妹,今日與祝公子有緣,不如插柳為香,結拜為兄弟。”
兩個人折下亭邊的柳枝,插在地上當作香燭。梁山伯十七歲,祝英台叫他“梁兄”,祝英台十六歲,梁山伯喚他“祝弟”。兩人相對拜了八拜,又一起拜了天,拜了地,約定從此同生同死,要像親兄弟一樣互助互愛。
雨停了,主仆四人結伴同行,有說有笑,又在路上走了幾天,來到萬鬆書院。
萬鬆書院建在山腳下,山上有萬棵鬆樹,山下有十裏荷花。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共讀,萬鬆書院夏日荷花飄香,冬天鬆樹常青,兩人在一起讀書寫字,談詩論文,感情漸漸深厚。祝英台傷寒感冒,梁山伯端茶送水,親自煲藥,照顧她直到她完全康複。梁山伯衣裳破了,祝英台一針一線為他縫補。
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年光陰。
有一日,祝英台收到一封家書,信中說:“英台,你離家求學已有三年,父母在家日日思念,鳥語花香也不歡喜。如今父母親憂思成疾,病倒在床,盼望英台速歸,回家來安慰父母心懷。”
祝英台離家三年,也很想念家中父母,但她舍不得離開梁山伯。她找到師母,告訴師母說:“師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不是男子,而是扮作男子的女兒身。”
沒想到,師母笑起來:“這個,我早就看出來了。”
“我爹爹寫信催我歸去,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這三年來,我與梁山伯同窗共讀,感情深厚,希望師母成全,為我們做媒。”
說完,她解下身上的玉佩作為信物,拜托師母轉交給梁山伯。
祝英台收拾好行李,梁山伯送她出門,兩人依依難舍,走呀走,走過一座山又一座山,前麵有座鳳凰山,祝英台說:“鳳凰山上鳳求凰,梁兄你是鳳來我的凰。”
“賢弟,夫妻才能配鳳凰,我們倆是好兄弟,你這個比喻不恰當。”
走呀走,走過一片垂楊柳,前麵有個清水塘,祝英台說:“水裏鴛鴦成雙對,梁兄你是鴛來我是鴦。”
“賢弟,夫妻才能配鴛鴦,我們倆是好兄弟,賢弟你的比喻不恰當。”
走呀走,走過一座獨木橋,祝英台說:“我倆走到木橋上,好比牛郎織女渡鵲橋。”
“賢弟,牛郎織女是夫妻,我是兄來你是弟,賢弟你的比喻不恰當。”
“唉,梁兄啊,你真是一隻呆頭鵝!”走到分別的長亭,祝英台停下腳步,歎息說,“不知梁兄可曾婚配,有沒有鍾情的女子?”
“因為家境貧寒,山伯至今不曾求得好配偶。”梁山伯低頭說道,“我母親一直為這件事操心。”
“這樣正好。梁兄,我來給你作個媒,我要把我家九妹許配給你。九妹是英台的同胞妹妹,人品相貌都和我一模一樣,不知梁兄意下如何?”
梁山伯一聽很高興:“如果人品相貌與賢弟一樣,九妹定然是聰慧秀美的女子,梁山伯求之不得——隻是,梁家窮,祝家富,我怕貧富懸殊,難成婚配。”
“梁兄不要擔心,我家九妹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梁山伯跟祝英台約好,七夕到祝家莊求親。約了相見的日期,兩個人依依惜別,祝英台回家去,梁山伯回到萬鬆書院。
一回到書院,師母就把他叫了去,把玉佩交給他:“祝英台臨走前把這塊玉佩交給我,央求我為你們倆做媒。”
梁山伯滿心歡喜:“多謝師母,剛才與英台賢弟離別前,他把祝家九妹許配於我,讓我七夕節到祝家莊求親。”
師母笑了:“山伯,你真是個書呆子,難道你沒有看出來,英台是扮成男妝的女子呀!”
梁山伯想起剛才在長亭送別,祝英台又說鳳凰,又說鴛鴦,又說牛郎織女,恍然大悟:“哦,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祝英台就是祝九妹,祝九妹就是祝英台!”
師母說:“既然你倆人訂了婚姻,就應該盡早去求親。山伯,你下山尋英台去吧!”
梁山伯謝過師母,拜別師友,回到家中,稟明母親,便去祝家莊求親。
再說祝英台,她回到家中,父親從病榻坐起身:“英台,父親催你回家,一來因為你爹娘身體有病;二來你已到了出嫁的年紀——我為你訂了一門好親事,隻等你回來就成親。這三年,你讀書明理,出嫁後再不得任性胡為。”
聽了這話,祝英台頓時感覺晴天霹靂:“爹爹,你,你把女兒許配何人?”
“我為你選擇的好夫君,是馬太守的好兒郎馬文才。”
“爹爹,你把這門親事退了吧!”
“什麼?馬太守家有錢有勢,難道還配不上你?”
“爹爹,這三年來,英台與同窗梁山伯情深似海,已經請師母做媒,定了終身。我不能再與別的男子結為夫婦。”
祝員外一聽,“啪”一聲拍爛了書桌:“我容你出外讀書,你竟與外頭男子私定終身,你與馬家的婚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絕不能退婚。從今日起,你乖乖在閨中待嫁,再不得出門半步。”
祝員外十分憤怒,他把祝英台關在家裏,讓人日夜看守,再不許她出門了。
到了七夕節,梁山伯來到祝家莊,可是祝員外對他說:“英台其實是我家女兒,不是男子。男女授授不親,你們兩人不便相見!”
梁山伯急了:“我與英台同窗共讀,三年來親如兄弟,分別後我才得知英台是女兒身,師母為我倆做媒,囑咐我早日來祝家莊,向祝伯父提親。”
祝員外告訴他:“我已將女兒許配馬家了,英台馬上就要出嫁。你回家去,另尋佳偶吧!”
梁山伯走到祝家門外,又抬頭去看祝家的樓台,卻看見英台身穿女子的衣裙,正站在閣樓上,流著淚望著他。
兩個人一個在閣樓上,一個在牆跟下,隻是相對望著流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梁山伯回到客棧,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他的心碎了,當晚感染了風寒,沒過幾天,病死了。
那店家可憐他,把他埋在路邊的荒郊,為他造了一座土墳。
祝英台出嫁那天,她穿上紅嫁衣,打扮得很漂亮,她坐在花轎上,心裏想:“如果像蝴蝶一樣,有一雙翅膀就好了。如果能跟梁山伯一起,變成兩隻蝴蝶就好了。”
當花轎行到梁山伯的墓前,英台推開轎門,跳出轎子,她甩掉繡花鞋,赤腳朝墓前奔去。一時間,四下裏風起雲湧,大雨刷啦啦落下。等到祝英台跑到墳墓前,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墳墓裂開一道縫,祝英台從裂縫跳入墓中,墳墓馬上合攏了。
過了一會兒,雨過天青,天上出現一道彩虹,墳墓裏飛出來一對蝴蝶。
兩隻蝴蝶自由地飛,快活地飛,它們一會兒飛到花間,一會兒飛到湖上,無論飛到哪裏,它們總是在一起,形影不離。
這兩隻蝴蝶,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
狂刀門,大將軍府。
莫雲端此刻坐在正席上,兩邊分別是車騎將軍李平川、中郎將李獨一、謀士衛光和狂刀武聖鍾雲長。莫雲端揮手讓歌姬退下,屏退下人,要和他們商量軍機大事。狂鮫大戰損耗了狂刀門大量的兵力和錢糧,這個窟窿要用二十年來填,錢糧不足讓莫雲端非常頭疼。
莫雲端望向他們四人,緩緩說道:“狂鮫大戰我們狂刀門雖然殺光了鮫人族十萬大軍,其實自家也是損兵折將。如今我有三件事要聽聽諸位的想法,有話直說,不要藏著掖著。”
謀士衛光故作深沉:“不知大將軍要問何事?衛光一定鞠躬盡瘁,為大將軍分憂解難!”
“好好好!”莫雲端開口說道:“第一件事,狂鮫之戰,我們狂刀門死了九萬餘的將士,每個將士的喪葬錢至少也有五十兩銀子,什長和伯長還更多。這一場仗打下來,我狂刀門的錢糧消耗巨大,加上喪葬錢約五百萬兩銀子,實在無力支出了。”
衛光當即答道:“大將軍勿慮,一者,青州城內富商眾多,我們何不讓他們紛紛慷慨解囊,以葬英魂。二者,此戰折損了那麼多的甲兵弟子,我們該招收新弟子了,每名入門弟子的束脩提高一倍。武試不過的人,隻要願意拿出錢糧,我們就留作弟子。如此一來,我們不但不會花自家一文錢,還能結餘不少。”
李平川點了點頭,讚道:“衛公所言甚是,弟子的束脩可以改為一百兩銀子一年,九萬個弟子一年就是九百萬兩。”
莫雲端嗯了一聲:“衛先生和我想得一樣。第二件事,我們此刻兵力不足,如何把東海沿岸的水晶宮占領。現在哪裏的一磚一瓦都是我們狂刀門的。”
李平川答道:“這個容易,我們把狂刀門的大牢建在東海岸邊,讓一眾囚徒在哪裏耕作,建造兵營和城牆,防止鮫人族來襲。囚徒兵可是不要錢的勞力!”
莫雲端嗯了一聲:“好好好!我們狂刀門正有上萬名囚徒,發配到東海哪裏也好,讓他們洗心革麵,戴罪立功。”
說著,莫雲端緩緩望向鍾雲長:“鍾伯長,我還要問你一件事。你的弟子張翔龍斬首鮫人族大將飛蛟有功,但他居功自傲,竟然害了中郎將曹海的性命,還奪了他的人馬?你說此人該如何處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