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友重逢
高家內室，一個十三四歲的豆蔻少女蜷縮在被窩裏，她麵色青紫，容顏十分憔悴。她身上明明裹著厚厚的棉被，卻還是不停地瑟瑟發抖，牙齒打戰。
高先生端來一個火盆放在床邊，用袖口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小冰，你還冷嗎？”
少女強打精神，答道：“爹，我不冷。有被子就夠了，不用燒火盆。爹，你熱不熱？”
高先生連連搖頭，輕聲道：“爹不熱！爹遇到了一個仙人，他答應賜仙藥給我，你一定會沒事的！”
少女驚喜道：“爹！真的嗎？我的病不是再也治不好了嗎？”
高先生露出笑意：“傻孩子，別胡說！今天是你生辰，你想吃點什麼？”
少女嬌聲道：“我想喝碗蓮子湯！”
高先生點頭：“我這就讓你娘給你燉，多放紅棗少放糖。”
少女雙目含淚，道：“爹，你對我真好！”
不知不覺，亥時到了，徐公淩翻遍了所有練力氣的書，心情稍有平複。但還是躺在床上難以入睡，今天他被那大漢單手拽了起來，他就想著自己哪天也要用單手，把那大漢拽起來轉圈才解氣。
《功法秘要》裏的石鎖功、上罐功、鼎基功、蹲樁功、揉球功都是練力氣的，但是徐公淩連一個雙手鼎基都做不了。翻到一個最簡單的臥虎伸腰，歌訣寫著：臥虎伸腰下地練，三點一線臂屈伸。兩腳相並頭下俯，一指功成大羅仙。
徐公淩暗想：記得我爹也練過臥虎伸腰，這個比鼎基簡單，我試試。
徐公淩下地一試，僅僅撐住身體不動，兩臂就已經吃不消了，撐了一會，倒在地上。徐公淩不由有些灰心：我一直以為自己勁挺大的，沒想到連一個臥虎伸腰都做不了。雙掌撐地都不行，手指更不用說了。不練不知道，一練嚇一跳。先睡吧！明天問問無音。
徐公淩翻開枕邊的《李如龍傳》，看到李如龍也是被人打敗之後，立誌習武的。徐公淩暗暗發誓：見賢思齊，我要向李如龍學習。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來。
次日酉時散學，徐公淩從南市買了一對石鎖，每個二十斤。原本從南市回家隻需要二三刻鍾，因為拎著石鎖，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剛到家，一口水都沒顧上喝，就練了起來。
徐母看到徐公淩正艱難地拎著石鎖，不免有些心疼：“兒啊！你現在身量未足，現在就練石鎖，可能會影響身長。你爹就五尺五，五短身材。娘盼著你長到五尺七，娘也就五尺三，這石鎖你以後再練吧！”
徐公淩咬緊牙關，道：“娘！沒事的！擔心嗆著，還能不喝水嗎？擔心下雨，還能不晾衣嗎？擔心見鬼，還能不燒紙嗎？吃好喝好練好，能長多少長多少！”
徐公淩嘴上是這麼說，還是非常擔心自己身量不長，又去東屋查書，找到一本《人之身長》，書中有言：人之生長，順應天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徐公淩暗想：好書！好書！我確實是春夏兩季長得多，冬天幾乎不長。
徐公淩常年看書，早就懂得了提煉精要之法。他很快從書中總結出三點：第一多喝黃豆漿和骨頭湯。第二多蹦跳，刺激骨骼生長。第三亥時四刻之前就寢，睡足四個時辰。
接下來的每一天，徐公淩除了練石鎖功，每晚睡覺前還會全力縱跳一百下。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複追。時光飛逝，一晃已到中秋佳節。
淩州東郊，正值申時。
蔚藍的天空下，一望無際的麥田湧動著層層金色的波浪，微涼的秋風輕輕撫摸著行人的臉龐，徐公淩躺在草地上歡快地歌唱。他愛唱歌，因為他唱歌好聽。也有人不管唱得好不好聽，就是喜歡唱歌。
唱著唱著，徐公淩有了些倦意，正要閉目養神，忽然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徐公淩向四周張望著，是東邊有個少年在放風箏，線斷了，風箏掛在了樹杈上。
徐公淩走到少年旁邊：“剛剛是你叫的嗎？”
少年望向徐公淩，指著樹道：“抱歉，我的風箏掉樹上了。”
徐公淩上下打量，這少年個頭不高，肉嘟嘟的小團臉，慈眉善目，小眼薄唇，麵相極是溫和。
徐公淩頓生幾分好感：“今天這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周圍也就你一人在放風箏，你怎麼一個人來放風箏啊？”
少年嗬嗬笑道：“嘿嘿！你不也是一個人嗎！”
徐公淩笑道：“我還有兩個同夥，一個畫畫，一個摸魚去了。”
少年不免驚愕：“同夥？”
徐公淩哈哈大笑：“同窗夥伴，簡稱同夥。我給你把風箏夠下來吧！”
少年問道：“你有竹竿嗎？”
徐公淩搖了搖頭。
少年問道：“那你怎麼夠？”
徐公淩看著這棵梧桐樹，樹高二丈，胸徑約有二尺，冠幅飽滿，風箏正掛在右邊樹杈上。徐公淩把左手高高豎起，對準風箏下方，問道：“差多少？”
“大概三四尺吧！”少年又問道，“你是要騎在我身上嗎？”
徐公淩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徐公淩微屈雙膝，手臂向後甩了幾下，縱身一躍，摸到了風箏。
少年吃驚地望著徐公淩，道：“你能跳這麼高？就差一點！”
徐公淩聳了聳肩，道：“等我舒展一下筋骨。”
徐公淩原地繞了幾圈肩膀，伸了伸腰，壓了壓腿。
少年看了徐公淩熟練的動作，問道：“你練過武嗎？”
徐公淩第二跳比第一跳高了幾寸，手掌已和風箏齊平，但是沒有抓住。
徐公淩輕歎一聲：“還沒抓到！我剛練了幾個月，主要是被人欺負了，心裏難受。以前沒練武之前，把自己看得太高，現在想想自己就是個井底之蛙。”
“沒關係！慢慢來！”少年問道，“你在哪練的啊？”
徐公淩抬著腿：“我們師兄弟一起練的。”
少年喜道：“我原來也練過拳，你認識張無音嗎？”
徐公淩驚道：“張無音啊！我們是一家私塾的師兄弟啊！我的一些基本功就是他教的。”
少年驚道：“我跟他原來一個書院的，後來他換了家私塾，我也換了家書院。他人呢？他現在在哪？”
徐公淩欣然一笑：“原來是自己人啊！他在小河邊畫畫呢！我幫你夠下風箏，就帶你去找他。”
徐公淩猛力一跳，因為用力過猛，樹杈都扯斷了，風箏也被抓爛。
徐公淩落地笑道：“抱歉抱歉！勁使多了，把你風箏抓爛了，我再給你買個新的吧！”
少年擺手道：“沒事！風箏早晚要壞的，我們一起去找無音吧！”
徐公淩心想：這人倒是不錯，人也和善。
小河邊，張無音正在作畫，畫得是一副綠水行舟圖。
徐公淩高聲道：“無音，你看誰來了！”
張無音轉過頭：“這不是翔龍嗎？公淩你認識他？”
徐公淩滿臉歡喜：“我剛剛跟他閑聊，聊著聊著，聊到你了。他說他認識你，我就帶他過來了。”
少年也很高興：“無音，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們一兩年沒見了。”
徐公淩笑道：“真是緣分啊！”
張無音拱手施禮道：“公淩，這是我同窗三年的好友張翔龍。翔龍，這是我師兄徐公淩。”
徐公淩笑問道：“張翔龍！好名字！什麼翔？什麼龍？”
張翔龍答道：“弓長張，飛翔的翔，龍王的龍。”
徐公淩讚道：“好名字，有霸氣！我是雙人徐，國公的公，淩州的淩。”
張翔龍道：“也是好名字。”
徐公淩問道：“家駒呢？”
張無音噓了一聲，道：“剛剛還在這裏摸魚，又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徐公淩無可奈何地笑笑：“那就先別管他了！走！我請你們喝碗果漿。”
東市，三人找到一家小攤，徐公淩要了三碗桔子味的果漿和兩籠包子。
徐公淩端起碗：“來，第一口，慶祝你們故友重逢。”
三人喝下第一口，張翔龍道：“無音，你們都是在哪練的？”
張無音咬了一口包子，道：“我們是在南市那邊一個小樹林裏練的，準備三年後考化龍書院。”
張翔龍答應一聲，道：“我能跟你們一起練嗎？我想瘦點！我以後想去狂刀門。”
張無音愕然道：“狂刀門啊！這個門派不簡單呢！出來能做大將呢！”
徐公淩連連點頭道：“狂刀門的霸體武功，天下聞名，確實是個好地方。”
張翔龍笑道：“以後大家一起相互學習，共同進步！還望多多指教！”
徐公淩揚眉笑道：“哪裏哪裏！太好了，以後我們又多個新同夥了。”
三人越聊越投機，不覺天色已晚，徐公淩道：“來杯中酒，最後一口，喝完咱就走！”
結賬的時候，張翔龍要掏錢，徐公淩急忙攔住，客套幾句，搶付了二串大錢。
快天黑的時候，徐公淩到家了，聞到堂屋飄來香噴噴的月餅味，口水直流。徐公淩大聲問道：“娘！什麼餡的？”
劉氏在灶房喊道：“五仁的！別吃太多，你最多隻能吃四個。”
徐公淩答應了一聲，隨即風卷殘雲，一口氣吃下去十幾個，直打飽嗝。徐公淩吃得倒是過癮了，半夜往茅房跑了八趟，仍是腹瀉不止。徐公淩暗暗叫苦，深覺自己不該一時貪口，吃了這麼多月餅。
徐公淩蹲在糞坑上，往右手的布袋裏拿玉扣紙，一摸才知道一張紙都沒了。
徐公淩喊道：“娘啊！沒紙了！拿點紙給我！”
西屋傳來劉氏的鼾聲，徐公淩暗想：完了！怎麼辦？我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我娘睡著，打雷都不醒。
徐公淩集中生智，扯下了掛在牆上的布袋，撕扯起來，怎麼也撕不開。徐公淩心想：破布袋怎麼這麼結實，我今天還非撕不可了。
徐公淩隻好用後槽牙咬，這布袋什麼味道都有。徐公淩暗想：這味道真夠鮮亮！
又咬了幾口，終於咬開一個小口子。徐公淩用力一扯，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原來這袋子還是雙層的。徐公淩往裏摸了摸，夾層裏麵好像有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團巴掌大的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