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鎖喉之辱
張無音笑道:“這我也不知道,我就這麼一說。”
徐公淩拍著前額,懊惱得不行:“劍譜在哪裏?劍譜到底在哪裏?劍譜究竟在哪裏?”
張無音眼中光芒一閃,道:“依我看,你也別先急著找劍譜。有些東西,你怎麼找都找不到。不找,也可能突然就出來了。”
徐公淩問道:“無音,你以前不是練過一兩年腿功嗎?還能使幾路腿法吧?”
張無音摸著下巴,道:“壓腿的基本功,還有如何練力氣,練硬功夫,我都還記得點!”
徐公淩喜道:“太好了,你算是我的啟蒙教師了。”
張無音嗯了一聲,道:“給你這麼一說,我也想把練過的東西,拾起來了。以後也能謀個出身。”
徐公淩頓時一臉興奮,道:“那現在就練吧!”
張無音搖著頭,道:“不急,既然咱們決定要練,就得充分做好準備。”
徐公淩點頭表示同意:“說得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接下來七天,徐公淩和張無音逛遍了淩州城大大小小的書館和書攤。各自精挑細選了近二百本武學典籍,買了回去。雖然還沒有正式習練,但是徐公淩格外開心,他仿佛在一大堆書籍裏,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徐公淩和張無音雖然一共花了十八兩銀子,但看到這些典籍,還是滿心歡喜。徐公淩本來自己隻有三兩銀子,又跟他娘要了十兩,好在這些典籍並不貴,一兩銀子就能買七八本,兩人又買得多,按原價四折就買到了。
又三天,徐公淩開始給這些武學典籍分類,大致分為這麼幾類:第一類是門派掌故類,介紹當今天下十二大派的創派曆史和門派特點。第二類是功法秘訣類,記載了各種軟功、硬功、力功、輕功、暗器的修煉方法。第三類是百家武學類,記錄了各門各派的拳術、腿法、摔法、擒拿等各種招式及拆招。第四類是高手筆記類,多是些高手習武修道的心得體會,十分高深。第五類是雞肋書籍,食之無肉,棄之可惜。多是些落第秀才胡編亂造的,還有些是為了自己門派造勢的。
徐公淩隨便翻開了一本功法典籍,書名《功法秘要》,第一頁序上寫著:凡人之練習武事者,拳腳之外,尤須注重功夫。拳腳為用,功夫為本。拳與功相輔相成,庶可無敵。古今高手,莫不如是。所以有打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之諺也。我故曰習拳者尤須先練功夫。
徐公淩讀完心想:有道理,一個黃口小娃就是會一千招,也不一定打得過弱冠男子,力氣差太遠了。這是本好書,我要精讀。
徐公淩又翻開一本《李如龍武道》,隨即手不釋卷。讀到然而有物在動,皆隨無為之道,引起了徐公淩的興趣。讀到摒棄門戶之見,虛無以求全,徐公淩暗暗認同。讀到大道至簡,以不變應萬變,徐公淩暗暗佩服。讀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然攻堅強者莫能勝之,徐公淩對李如龍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徐公淩暗想:這個李如龍真是一代武神,文武雙全。融合百家武學道法,自創了化龍書院。我什麼時候練成他那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徐公淩為了了解李如龍,又找到一本《九州十二門派》,翻到化龍書院,書裏寫著:化龍書院,創派宗師李如龍,建派四十餘年。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誠心守仁則形,形則通神,神則能化龍矣。
徐公淩暗想:原來如此,化龍之名,出自《荀子·不苟》,誠心守仁則形,形則神,神則能化矣。我本來還想去茅山當道士,現在想想,我還是去化龍書院吧!
五月二十三小暑,辰牌時分,高家私塾。
二十幾個少年跪坐在院內,等著高先生授早課。徐公淩單手托腮,顯得很不耐煩。張無音昨天默寫詩詞名句,又不合格,一共二十句,他默出來十九句,對了三句。唧唧複唧唧後麵,他寫得木蘭要殺雞。處處聞啼鳥前麵,他寫得一朝被蛇咬。馬家駒默出來十五句,對了五句。氓之蚩蚩,蚩蚩不會寫,畫了兩個圈。鈿頭銀篦擊節碎,篦不會寫,畫了個圈,諸如此類。
張無音小聲問向坐在他前麵的徐公淩:“高先生怎麼還沒來?”
徐公淩打著哈欠,道:“可能有事吧!”
張無音問道:“昨天默寫,你對了幾個?”
徐公淩頭也不抬,道:“我全對啊!”
張無音驚道:“你又全對,這麼厲害!淇則有岸,隰則有泮你會寫嗎?”
徐公淩揉著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先生喜歡考冷句僻字。我早有準備。”
張無音苦笑道:“我知道他冷,但沒想到他這麼冷!”
徐公淩拿過張無音的卷子,笑道:“春風十裏揚州路,玉人何處教吹簫。哈哈!也就你能想得出來。後麵是卷盡珠簾總不如啊!你是背串了!”
張無音望向右邊的馬家駒:“家駒,你對了幾句?給我看看啊?”
馬家駒趕忙捂住卷子:“別別別!我也錯了不少!”
張無音苦笑道:“你錯得還能比我多嗎!我就對了三句。”
徐公淩噓了一聲,道:“別說話了,來了!”
聽見院外的腳步聲,院內立即鴉雀無聲。走來的是相貌端莊的高夫人,大約四十多歲,比高先生小不少。她緩緩走到眾人麵前:“孩子們,你們先生,今天身體抱恙,告假一天。今天就散學吧!明日準時上早課。”
眾人默默點了點頭。徐公淩問道:“師母,先生沒什麼大礙吧?”
高夫人微笑道:“沒事,隻是有些著涼。”
徐公淩正色道:“那就好!先生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高夫人邁步向門外,道:“孩子們,我先走了。你們就散學吧!”
眾人目送著高夫人離開,等眾人確定她走遠了,立刻一陣歡呼,馬家駒的臉上都笑出了褶子。張無音望向徐公淩:“公淩,你那話也太瘮人了。”
馬家駒嗬嗬發笑:“隔壁書院有人給公淩整個了歇後語呢!”
徐公淩急道:“什麼歇後語?”
馬家駒頓了頓,道:“孔子活過來了!”
徐公淩問道:“怎麼講?”
馬家駒笑道:“嘿嘿!活聖(瘮)人!”
徐公淩無奈地笑了笑:“散學了,走吧!我想去看看劍。”
張無音喜道:“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
馬家駒神情很是振奮:“我去隔壁書院蹴鞠去了,今天我一定要中幾個風流眼。”
快到六月,天氣漸漸悶熱起來,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偏偏卻又沒有一點風。徐公淩熱得滿臉是汗,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他不停地搖著扇子,扇出來的都是熱風。熱風讓張無音極是不適,此刻他真想趴在冰山上。
張無音穿著兩層衣服,後背全濕了:“公淩,別扇了,心靜自然涼。”
徐公淩右手搖扇子,左手擦著汗:“關鍵心靜不下來啊!今天可真熱。這麼熱,你還穿這麼多衣服?我簡直像跳進河裏。”
“我娘說怕我著涼,越是熱天越容易著涼。”張無音問道,“你這幾天研究武學有什麼收獲?”
徐公淩讚道:“李如龍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的一生像是流星,短暫而又燦爛。如果他還活著就好了,我肯定找他拜師,可惜天妒英才啊!”
張無音問道:“李如龍可是公認的武神啊!你怎麼想起來看劍的?你家的家傳劍譜找到了?”
徐公淩歎了口氣道:“沒!最近我也沒找。我一直想買把劍,等找到了也好練啊!”
張無音點頭:“說得對!不過好劍可不便宜啊!”
徐公淩問道:“好劍大概多少錢?”
張無音想了想,道:“起碼五百兩吧!練劍的都是有錢人,普通鐵打的劍,給好劍一削就斷了。”
徐公淩歎道:“五百兩!我們尋常人家,不吃不喝也得存好幾年吧!”
張無音點了點頭:“咱也就能買個木劍或者鐵劍了。”
徐公淩無奈地說道:“鐵劍也行,以後有錢了,再買把好劍。”
淩州城並不尚武,鐵匠鋪本來就稀缺,大多還隻能打些剪刀、鐵鍁、鋤頭等農具,做工也十分粗糙。徐公淩和張無音在南市逛了良久,終於找到一家兵器店,匾上寫著三個大字:天劍閣。門前一副行書對聯十分醒目:雕弓如影追百裏,神劍隨形斷星河。
徐公淩讀完門聯,來了興致:“無音,這家店看來不錯,進去看看吧!”
張無音道:“看看也好!”
徐公淩和張無音剛進門,就有個矮個子夥計喊道:“客官裏麵請!小店主營強弓寶劍,童叟無欺,貨真價實。”
徐公淩問道:“請問這裏劍怎麼賣?”
夥計滿臉笑意:“客官問我是問對了。小店有弓房、劍房、刀房、長兵器房。劍分為鐵劍、鋼劍、純鋼劍、青鋼劍、寶劍,材質不同,價格不等。”
徐公淩問道:“劍還有這麼多學問?煩請小哥給我講講!”
夥計侃道:“鐵劍是最常見的,打一把成一把,易折易斷。鋼劍,打十把壞九把,比鐵劍結實,韌性不足。純鋼劍,打五十把才能成一把,硬度和韌性都遠勝鋼劍。青鋼劍,打一百把才能成一把,吹毛得過,剁鐵不卷刃。至於寶劍那是可遇不可求了,小店中至今無貨。”
徐公淩點了點頭:“受教了!麻煩小哥領我們去劍房看看。”
夥計指著房間,道:“客官!我隻負責迎客,左邊第二間就是劍房。請客官自行挑選。”
徐公淩和張無音走進了劍房,第一排的劍應該就是最普通的鐵劍,徐公淩看了幾把,劍鞘是鬆木的,刃都沒開。第二排的劍外觀更精致,也比第一排劍重了許多。第三排的劍,吞口是銅的,做工精良,劍刃薄如蟬翼。看到第四排,劍吞口都是純銀的,劍鞘是花梨木的,徐公淩拔出一把,劍刃似有青光,他摸來摸去,不忍放手。
不知從哪冒出來了個彪形大漢,身長近七尺,人高馬大,豹頭虎眼,金剛怒目,朝徐公淩吼道:“喂!喂!喂!別碰那些劍,你要買劍就去第一排看。這些劍一把你都買不起。”
徐公淩麵有不悅:“我不買,我還不能看看啊?”
大漢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道:“小窮鬼,這些劍是你能看的嗎?”
徐公淩挺起胸膛,道:“眼睛是我自己的,我想看就看!”
大漢怒道:“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是不行了。”大漢走到徐公淩麵前,一隻大手鎖住了徐公淩的喉嚨,把徐公淩舉了起來,如抓小雞。徐公淩雖全力掙紮,但也掙脫不開,隻好使盡全力,抵住大手。這股強大的蠻力掐得他喘不過氣來。徐公淩就這樣被大漢舉到了劍房門口,張無音嚇了一跳,跟了出去。
徐公淩被大漢拋在地上,滿臉通紅。
張無音問道:“公淩,你沒事吧?”
徐公淩強打精神,滿是憤恨,他指著大漢:“我沒事,你等著,我會回來找你的。”
大漢冷笑道:“哈哈!就你這小身子骨,你練十年也趕不上我!想來找打就來吧!”
徐公淩哼了一聲,道:“我們走!”
張無音扶起徐公淩,暗想:真是的,公淩太好勝了。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徐公淩暗想:我今天所受的屈辱,日後必會加倍奉還。
兩人走出天劍閣,小夥計喊道:“歡迎下次光臨!”
張無音暗想:下次我死也不會再來了。
回家的路上,張無音安撫道:“公淩!沒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要跟那種人爭一時長短。以後咱們回來滅了他!”
徐公淩指著天空,厲聲道:“他這話我記下來了,他說我練十年也趕不上他。十年我等不了,最多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