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家劍譜
“定！”遠處傳來低沉渾厚的男子嗓音。
半空中野狼噗通墜地，四肢僵直側倒在地，背上貼著一道黃紙符。三人驚魂未定，也不敢上前，擔心野狼起身再撲。
月亮漸漸升了起來，皎潔的月光下似有一個人影從南邊禦風而來。淡淡的紫色光暈籠罩在人影四周，像是一顆流星在空中劃出紫色的線條。人影離烽火台越來越近，徐公淩心想：是人是鬼！
霎時間，人影就飛到了三人麵前，把三人嚇得直往後退。徐風定睛一看，這是個相貌堂堂的男子，三十歲上下，身長五尺八寸，身材瘦削，濃眉大眼。頭戴道冠，身穿一身藍綠色道袍，左手拿著幾個鈴鐺，右手劍指夾著幾張黃符，腳下踏著一把木劍，滿麵紅光，神采奕奕。
徐公淩瞳孔放大，傻乎乎地問道：“你是神仙嗎？”
男子收起符紙，笑道：“你看我像妖怪嗎？”
徐公淩搖了搖頭：“不像，但不像妖怪也不一定就是神仙啊！”
男子哈哈大笑：“有道理！你們是哪裏的孩子，怎麼日落了還沒下山？”
張無音指著徐公淩：“他睡覺睡過了，不然我們早就下山了，謝謝你救了我。”
徐公淩望著男子，心裏十分崇拜：“不對，應該說，謝謝仙人救了我們。”
馬家駒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男子笑道：“好了，雖然你們叫我仙人，我很高興，但我隻是個道士。”
徐公淩驚道：“我還以為隻有書裏有道士呢！你真厲害，一下就把野狼定住了。”
男子嗬嗬笑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馬家駒也拈起劍指：“確實厲害，你是怎麼把狼定住的？”
男子一臉嚴肅，道：“此我茅山道法定身符，隻是基本道術。”
徐公淩瞪大了眼睛，道：“基本道術就這麼厲害，我要會這招，誰要欺負我，我就把誰定住，誰還敢欺負我！”
男子摸著徐公淩的頭，道：“好了，我該把你們送下山了。”
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個二寸長的小玉葫蘆，念起咒語，小玉葫蘆比先前大了幾倍。葫蘆口嗚嗚作響，似有吸力。八隻野狼一隻一隻都被吸進葫蘆裏。徐公淩實在難以想象燈籠大小的葫蘆竟然能吸進八隻野狼，馬家駒和張無音也瞪大著眼睛，覺得難以置信。
男子望著三人，道：“你們三人過來，我送你們下山！”
徐公淩點了點頭，率先過去。馬家駒和張無音也緩緩上前，挨在徐公淩後麵。
男子輕聲說道：“你們把眼睛閉上吧！一盞茶的工夫！”
三人閉上雙眼，男子念道：“馮虛禦風，移山運樹。我如清風，清風如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徐公淩和馬家駒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發飄，頭漸漸沉重，下半身的重量卻似乎完全沒有了。張無音本來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到自己臨空飄起，趕緊緊閉雙眼。
徐公淩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他一直幻想自己可以在天上飛，沒想到今天真的實現了。
“到了！可以睜眼了。”三人聽見男子的聲音。
徐公淩睜開雙眼，看到眼前的這個道士，眨了幾下眼，突然覺得目光如電，眼放光華，隱約看見道士小腹處有個淡紫色的氣團，還看到身上的一條條經絡。
張無音也睜開了眼：“公淩，我們已經在山下了。好快啊！”
馬家駒大驚道：“不可能吧！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啊！”馬家駒咬了一下右手食指：“哇！好痛，這是真的！”
道士背過身，道：“好了，你們趕緊回家吧！以後別再到深山裏玩了。”
徐公淩走到道士邊上：“仙道，你收我為徒吧！我想學道術！”
道士笑道：“若是日後有緣，三年後，你來茅山吧！告辭了！”話音剛落，道士已經消失在三人眼前。
徐公淩高聲喊道：“仙道，留個名諱啊！”
“貧道茅小正，後會有期。”遠處傳來道士低沉的嗓音。
張無音咧著嘴：“公淩，別看了，我們走吧！”
徐公淩撫膺長歎道：“他要是收我為徒就好了，我以後也可以在天上飛了。”
張無音嗯了一聲，道：“公淩，我也想飛。家駒你呢？”
馬家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想，也不敢想，我怕掉下來，你們說他會不會啥時沒飛好，掉下來。那可就是粉身碎骨了。”
張無音有些哭笑不得：“家駒，你想得可真多啊！”
徐公淩歎道：“唉！看來咱沒緣分啊！我們趕緊回家吧！”
張無音忽然笑道：“沒事，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喝茶。”
馬家駒高聲笑道：“無音，說得太對了。”
徐公淩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二更天了。徐公淩家有三間瓦房，東屋徐公淩住，西屋徐母住，中間堂屋吃飯。徐公淩十一歲那年他爹得了肺癆，喝了幾個月湯藥，也沒見好，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徐母劉氏白天當賬房，晚上做些針線活，每月有十七八兩銀子，不能穿金戴銀，倒也不愁溫飽。
堂屋裏。
昏暗的油燈下，徐母劉氏還在穿針引線，一紮一挑遊刃有餘：“小龜孫，這麼晚才回來，你死哪去了？”
徐公淩賠著笑道：“娘，你辛苦了。百子圖繡得真好看。”
劉氏指著他：“不要打岔，我也不問你了。三年後，你就要考鄉試了。你可得用心讀書啊！給你娘爭口氣，不然也對不起徐家的列祖列宗。”
徐公淩直撓頭：“娘啊！我老爹幹木匠，我爹以前做點小買賣，都沒功名啊！”
劉氏歎了口氣，道：“他們已經那樣了，你不一樣，你要是中個舉人，就是光宗耀祖了。士農工商你懂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好好讀書，就不用像你娘這麼辛苦了。”
徐公淩無奈地說道：“娘啊！這不是高先生教你的吧？娘啊！讀書很重要，但我想文武雙全。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不是更好嗎？”
劉氏停下了手中的針線：“兒啊！你怎麼突然想到練武了啊！”
徐公淩笑道：“娘！我想一邊讀書，一邊練武修仙。以後帶著你在天上飛，你說好不好啊！”
劉氏笑道：“你娘四十歲人了，還飛什麼。你爹以前也練過武，沒練幾天，就放棄了。”
徐公淩問道：“我怎麼不記得？”
劉氏望向門外，有些感歎：“我也是聽你爹說的。不過你爹那小短腿，練武估計是不成了。但願你以後長高點，不然說媳婦都不好說。”
徐公淩來了興致：“娘啊！我爹當年是跟人學的嗎？”
劉氏輕聲道：“不是，咱們家有祖傳的劍譜。據說你的曾曾曾祖父，還是個大俠呢！”
徐公淩驚道：“娘啊！我怎麼不知道啊！咱家劍譜在哪啊？”
劉氏收起針線：“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給你爹放哪了。明天我給你找找吧！兒啊！無論你以後做什麼，想要出人頭地，隻有堅持苦練。正道無近路，大器多晚成。”
徐公淩暗想：我老爹我爹什麼水平，我還不知道嗎？估計這劍譜也就是小書攤上都能買到的那種。
東屋。
徐公淩的書桌上，有一個大海碗，海碗上還蓋著一個小碗，右邊有一雙筷子。徐公淩掀開小碗，海碗裏是三個白麵饅頭和青椒肉絲，饅頭上還冒著熱氣。徐公淩知道一定又是他娘自己舍不得吃，專門留給他的。尋常人家想買到肉不容易，肉食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才能買到的，但偏偏徐公淩就是喜歡吃肉。徐母為此特地給一品居算賬，隻為了每月能多幾斤豬肉。如果徐公淩去問她吃沒吃，徐母也一定會說自己吃過了。
徐公淩的眼角有些濕潤了，他暗暗發誓：娘！我一定會努力，讓你以後過上好日子。以後你想吃什麼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五月初七酉時，徐公淩散學歸來，劉氏正在打算盤。
徐公淩問道：“娘啊！今天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劉氏眉頭一皺，怒道：“胡說什麼！傻孩子！”
徐公淩用手捧著臉：“今天高先生對我特別好。”
劉氏突然笑了出來：“傻孩子！先生對你好，難道不好嗎？”
徐公淩轉著頭，道：“以往這老東西可看不起我，娘你說，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劉氏撲哧笑道：“好了好了，不許說你們先生。剛烙好的餅，趁熱吃。”
徐公淩問道：“娘，咱家的劍譜找到了沒？”
劉氏麵無表情地說道：“娘給你找了，沒有。要不讓你曾曾曾曾祖父托夢給你。”
徐公淩急忙搖頭：“那還不如我自己找呢！”
當晚徐公淩翻完了家裏所有的櫃子和箱子。
第二天徐公淩翻爛了家裏所有的書籍。
第三天徐公淩懷疑劍譜寫在袍子上，他把衣櫥裏所有衣服抱了出來，一件一件地找。
第四天徐公淩係好繩子，下到自家井裏，弄得一身爛泥不說，還差點溺水。
第五天徐公淩覺得這樣找就是大海撈針，叫來張無音商量。
張無音望著徐公淩，大為疑惑：“我說你最近怎麼好像心事重重的！”
徐公淩悄聲說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娘說我們家有祖傳的劍譜！我找了四五天了，到現在還沒找到。要命啊！”
張無音問道：“公淩，如果是你藏劍譜，你會藏在什麼地方？”
徐公淩叩了叩牙齒，道：“我壓根就不會寫劍譜，我記在心裏就行了。”
張無音笑道：“我也這麼想！南市書攤上，很多拳譜、刀譜、劍譜都是些不練武的書生編的。還有些修仙法門之類，壓根就不能練。”
徐公淩問道：“你是說我爹就沒留劍譜？”
張無音搖首歎道：“這我也不清楚，但如果是什麼絕世秘籍，你家怎麼沒人練呢？”
徐公淩歎了口氣：“你看我還用找嗎？”
張無音喜道：“還是那句話，有總比沒有好！現在武館束脩特別高，咱還真學不起，好一點的都三十兩一個月。”
徐公淩心中叫苦，麵上感慨萬千：“窮文富武，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練武一得有空，二得有閑錢。讀書窮點沒關係，有口飯吃就行了。”
張無音似乎靈機一動：“我想起一句老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徐公淩點了點頭，問道：“無音，你說我們家哪裏是最危險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