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出局
在出征之前，所有黑甲軍都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漢人文化的學習。
馳古記得，當初那個漢人的教學先生講過一種上古時期存在的叫做“饕餮”的怪獸，在那位漢人先生嘴中，饕餮無物不吞。
而現在，馳古眼中的衛州城仿佛就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饕餮巨獸。
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已經派了三批精銳斥候進衛州城，然而，十個黑甲軍精銳，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回來一個！
而衛州城，還是那樣安靜的杵在黑暗之中，沒有半點動靜。
馳古頭一次感覺頭皮有些發麻，這一支宋軍的實力強大到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即便是現在，馳古也隻是認為孤騎軍的整體實力厲害，卻根本沒想過，孤騎軍的單兵作戰實力也達到了與黑甲軍旗鼓相當的地步，而且，在孔彥舟的推測中，孤騎軍的人數不會超過一千人。
所以，哪怕是出師不利，古馳也沒想過退走。
因為，黑甲軍還從來沒有被敵人嚇退過。
“古統領，咱們直接攻進去吧！”
黑甲軍的副統領已經按捺不住，道：“即便宋軍勢大，我們殺個進出也不是難事，再這樣等下去，反而對我們更加不利！”
古馳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任何事情都有遲則生變的風險，想到這，馳古便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傳令下去，準備襲城！”
黑甲軍的襲城跟孤騎軍的襲城有很大的不同，因為黑甲軍中沒有像林影這樣的高手，所以，他們的襲城更多的是借助裝備。
數十條攀城勾甩到了城牆上，全身裹滿重甲的黑甲軍，卻像是一隻隻碩大的螞蟻，首尾相接的攀上了城頭。馳古身先士卒，率先上了城，雙腳剛落地，馳古便如一頭猛虎，迅疾的撲向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守衛，幾乎同時間，馳古手中的短刀便從那守衛的鎧甲和頭盔交接的空隙紮了進去。
“嗤——”
短刀紮進身體，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順暢，反而像是紮進了一堆破麻布之中。
古馳一愣，細看之下才發現，自己手中的這名宋軍守衛竟然是一具草人，隻是穿著宋軍的步人甲而已。黑甲軍先後攀上了城樓，而城樓上的守軍卻都是茅草紮的假人，沒有一個真正的宋軍。
古馳愈發的相信孔彥舟的判斷，這夥宋軍的戰力不俗，但是人數並不多。
這也十分好理解，精銳畢竟隻是少數。
便如黑甲軍，整個大金國七十萬大軍，也就隻選出了不到一萬人數的黑甲軍，而黑甲軍也幾乎成為了完顏宗望的親衛私軍，所以，不管是裝備的配給還是軍人的待遇，都和其他軍隊不一樣，這樣是保持黑甲軍的強悍戰鬥力的根本原因。
而以宋軍的軍製，宋朝的皇帝斷然不會允許宋軍之中存在這樣的精銳。
這也是古馳有信心將衛州城內的宋軍一網打盡的信心來源。
隻是進入衛州城之後，古馳也遇到了和孤騎軍初進衛州時候相同的問題——衛州城並不大，但是要找出衛州城內的宋軍，對於隻有五百人的黑甲軍而言難度卻是不少。
所以，當黑甲軍麵對四通八達的街道和鱗次櫛比的房屋的時候，同樣和之前孤騎軍相似的茫然來。
隻是古馳並沒有想過自曝行藏，所以，猶豫片刻之後，古馳決定分兵搜索。
五百名黑甲軍分為十隊，分街而去，越往裏，黑甲軍的小隊人數便越來越少，道最後，黑甲軍便全部化整為零，形成了三五人不等的小組。
“咻——”的一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開始，一支弩箭從黑暗中鑽了出來，準確的紮進了一名黑甲軍的眼窩之中，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衛州城靜謐的夜色，而隨著這聲如號角一般的慘叫聲響起，大戰在這一刻，在衛州城的各個街頭巷尾同時爆發。
喊殺聲，慘叫聲，弓弦聲，金鐵交鳴聲從各處傳來，而李林卻依然倚坐在城牆垛上，就像什麼也沒有察覺。
林影分散周圍警戒，影子站在他身邊看向城內。
此時，四處有火起，火光中，刀光劍影，不斷的有人倒下，有的是數人圍殺一人，也有的是一人斬殺數人，這其中有黑甲軍，也有孤騎軍。
當然，五千孤騎軍對陣五百黑甲軍，結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懸念，這一點，影子十分清楚。
讓影子想不明白的是，李林為什麼會坐在這裏，沒有發布一個命令，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要不要讓林影去幫忙？”
李林恍若未聞，影子忍不住繼續說道：“孤騎軍死了不少人了！”
李林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這套說辭可以說服那些不通世故的人卻不能說服影子，影子知道，如果李林能夠妥善指揮，即便孤騎軍有損失，那損失也一定會降到最低。
影子隱約感覺李林應該是有什麼想法，但是眼看著孤騎軍一個個的倒下，影子便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他清楚李林傾注在孤騎軍身上的心血，任何一個損失，都是在李林心窩子上麵捅刀子。
“有時候，太順風水水了，會讓人得意忘形，忘形了，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沒等影子說話，李林繼續說道：“這五百金軍精銳是一塊很好的磨刀石，至於孤騎軍這把刀是否能磨成利刃，就看他們自身有沒有成為利刃的潛力了！”
“這一戰，同樣也是淘汰賽！”
李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淡淡的說道：“出局的，便永遠出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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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不管是衛州城的戰爭還是石門山的戰爭。
雖然隻是小規模的戰鬥，沒有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壯闊，但是對於參戰雙方的士兵而言，血肉橫飛，屍橫遍地的景象，和其他大規模戰役並沒有什麼區別。
強烈的感官刺激，壓迫的人喘不過氣來，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憋著一股氣，努力的把自己手中的鋼刀斬向敵人的頭顱。
而相比戰場的殘酷，南宋朝廷所在的應天府雖然同樣籠罩在積重的壓迫氛圍之中，但是這種壓迫感隻是若有若無的，所有人都極小心的隱匿在這種壓迫之下。
朝堂的局勢變化的太快，讓那些一路高歌猛進的主降派鬥不得不謹小慎微起來，誰也沒想到，主戰派那些人的膽子竟然會這麼大，先是無視朝廷百官的問責，隨即，毫無回旋餘地的駁回了皇帝趙構遷都揚州的想法！
所有人都想到前幾天，傳的沸沸揚揚的那篇蓋著正統寳璽“北伐檄文”，且不說檄文之中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便是單憑落款的“太子趙諶”那四個字，也在朝廷內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相比身份之正統，當今官家是王爺，而對方卻是在祭祖大典上冊封的太子。
相比地位之合法，當今官家依然還是在用“康王”的寶印，太子趙諶用的卻是大宋正統玉璽。
兩廂對比，當今官家竟然有了出局的跡象。
再加上今天朝會上的變故，讓心思敏感之輩隱約察覺到，這大宋朝，怕是又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