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回:話商務華女展雄心\/吹哲學倭男露智慧

那人邁著輕快的步子迅速來到他們身後,彎下腰笑著說:“歡迎光臨川普酒店,希望我的工作能夠給你留下良好的印象。”再一看領班大人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福澤秋筱和佳子緊緊相擁,過了好一會兒才分開。接下來佳子有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動作,她走到夏涼明月跟前把對方抱住了,說:“真為你感到高興。”這個時候胡雅嫻感覺自己有一點多餘了,但走了又不合適。福澤秋筱安排胡雅嫻先入座,說:“你就是佳子旅途中認識的胡雅嫻女士吧!你們的故事非常動人。”胡雅嫻滿臉詫異,看著佳子半天說不出話來。佳子說:“他來信不久之後我就給他打了電話,把我們的故事說了。”胡雅嫻有一種被出賣了的感覺,但在這樣的場合是不好發作的。

福澤秋筱說:“你擁有非常宏偉的理想,我知道我這樣說出來很不禮貌。”說著他站起來向胡雅嫻鞠一躬,接著說:“你的理想的確很吸引人,如果需要我做什麼,一定竭盡所能。”雖然這很可能是一張空頭支票,胡雅嫻仍然很高興,做生意有時候販賣的並不是產品本身,而是跟產品有關的故事。這雖然聽起來有點滑稽,但這確實事實。就拿股票市場來說吧!在繁華的紐約,證券交易市場每天都很熱鬧,那些西裝革履的人進進出出,在這裏每秒鍾都可能發生著上千萬美元的交易。每一支股票或帳或跌,與公司的運營情況並沒有直接的聯係。

比方說這家公司發生一件什麼事,因為這件事可能引發其股價大漲或者暴跌,實際上這類事件相當一部分是人為製造的。當人們普遍看好這一支股票的時候,它就會漲,否則就會跌。因此股票市場水很深,特別是一些不成熟的市場,各種看不見的東西在背後運作,許多人口袋裏的錢就這樣被吸了進去。一件瓷器,本身的造價不會特別的昂貴,就算是精美的皇家瓷器,又能貴到哪裏去呢?問題不在於瓷器本身的造價,而在於跟它有關的故事。同一件瓷器,出自民窯一個價,出自官窯一個價,出自禦窯是另一個價。一件普通的煙鬥,如果是一個農村老漢用過,它頂多值個成本價。

如果這一件煙鬥是某位曆史上的名人使用過的,價格要更高一些。如果是某位皇帝的禦用之物,那就更值錢了。同一件東西,如果附帶著美好的故事,它會賣的更好。這是商業圈許多人都知道的規則,有些故事是一些東西自帶的,有些故事是人們為了賣東西設計的。她看著福澤秋筱陷入了沉思,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正在考慮如何把自己的故事變成錢。這個時候佳子似乎已經走出了陰霾,她熱情的招呼胡雅嫻、夏涼明月吃東西,對於吃,佳子是非常在行的。

烹飪和手工是皇室成員中的女性必須要學習掌握的東西,她懂得吃的科學,如何促進睡眠,如何避免發胖,如何保養皮膚,夏涼明月看起來仍然很虛弱,佳子根據她的身體狀況,設計了一套非常實用的食譜。當食譜放在夏涼明月的手上,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感謝。如果佳子對她非常的不好,夏涼明月反而覺得自在。佳子對她這美好,她有點難為情。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福澤秋筱見佳子釋放出具大的善意,自然非常感激。胡雅嫻說:“我想我需要一些故事來包裝自己,有了這些故事的加持,我的品牌會更加吸引人。”

福澤秋筱說:“你的故事非常精彩了,邂逅了日本公主,而且還見證了公主與男友重歸於好的一幕,傳到中國,一定非常吸引人。”胡雅嫻對於這一番宏論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夏涼明月笑著說:“胡女士,你還不知道嗎?她真的是秋筱宮佳子內親王大人,她的姐姐是真子內親王大人,弟弟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莊仁親王。”胡雅嫻看夏涼明月一臉認真的樣子,心中非常惱火,她覺得對方在侮辱她的智商。這個時候福澤秋筱指著佳子別在胸前的金菊花族徽說:“這可是皇家才有的東西。”胡雅嫻仍然不信,夏涼明月接著說:“在日本沒有人敢仿冒皇室的東西,這是要坐牢的。”

胡雅嫻仍舊一臉不信任,實在沒轍了,福澤秋筱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鑰匙扣,臉麵有佳子的照片,她穿的是皇室的禮服。佳子笑著說:“行了,你們不要為難她了。”夏涼明月說:“這麼不被信任,我還是頭一回。”這個時候胡雅嫻腦子裏開始出現一條規則,世上有兩種撒謊的方式,一種有所圖,一種無所圖。有所圖就是別人用謊言編織成一個陷阱。無所圖的謊言一般隻會在非常熟悉的人之間進行,胡雅嫻還不知道對方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麼。夏涼明月和福澤秋筱放了這個想法,雖然有一些缺憾,但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好的夜晚了。當晚福澤秋筱沒有跟夏涼明月回去,而是住進了茶社。

佳子和胡雅嫻住在了出租屋內,胡雅嫻一直在盤算自己來日本是不是一個錯誤,熄燈之後,佳子的聲音在夜空中飄過來,她說:“你也許可以去街上采風,看看日本的都市女性流行穿什麼款式、什麼顏色的衣服。既然連尼泊爾都能給你靈感,日本應該也可以。”明日一早,胡雅嫻拿著相機去街上采風去了,她看到日本有大量的家庭主婦,她們的穿著不能說土,但也談不到時尚。她注意到了日本的高中生,她們打扮的非常成熟,畫著非常妖豔的妝容,穿著尺度巨大的衣服,她們一點也不在意男人們見了會想入非非,因為她們就是靠這個做生意。她來到著名的歌舞伎町,這裏的牛郎和織女她們身上的衣服實在有點多餘,他們簡直不適合穿任何衣服。她一點也不喜歡歌舞伎町,這裏的每個人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每個人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她還去參觀了銀座,這裏的男男女女無疑要更時尚一些,她拍到了許多不錯的照片。大學校園自然是她一定要去的,日本的大學生要比中國的大學生看起來更成熟一些,至少他們打扮的更職業化。中國人把大學時光乘坐白衣飄飄的年代,在日本沒有這個概念。大學已經是準職業狀態了,他們不像中國的大學生一樣,主要的工作就是戀愛和遊戲,再不濟也是坐在宿舍門口吹牛。男人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長了,吹牛是一個很大的樂子。三五相好圍在一起,每個人手裏拿著一個水杯,他們談論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有的人喜歡花很大的篇幅來侃遊戲,有的人喜歡滔滔不絕的談論時政。這個世界上大概最不缺的人就是文學愛好者,是個人覺得自己是文學家,隨便寫點什麼就認為自己登峰造極了。文學愛好者是最好充數的,所有的傻瓜都在這個圈子找到了家的錯覺。文學本身是孤獨的,而文學卻能吸引那麼多的愛好者,這似乎是一個悖論。無論是那些得意的作家,還是的失意的寫手,他們都在消費孤獨。我沒有能力讓自己的作品被大家喜歡,於是我成了一個孤獨的人。而你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作家,然而大家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你看起來是如此的與眾不同,你的孤獨變成了一種酷。

有一種孤獨叫無人理睬,而有一種孤獨卻可以讓他贏得萬千寵愛。日本人在文學上的成就是很高的,雖然隻是一個狹長的島國,他們貢獻了許多本世界名著,以及一群精彩的文人。日本的文人往往帶著一種戰國士大夫的勁頭兒,他們都非常有個性,動不動就玩兒切腹。在人世間有這樣一則定律,老人容易喪德。曆史上許多很有成就的皇帝到了晚年都走向了自己的反麵,這些文人到了晚年,他們就越來越失落,越來越空虛,作品當中越來越多的出現一些不宜廣泛傳播的東西。

胡雅嫻沒有和日本當地居民交流的意願,她覺得日本人性格內斂,大家都選擇隻做陌生人,這樣大家都感到自在。她甚至專門去了菜市場、她也留下觀察酒店服務員的服飾。她來到一家銀行取錢,自動取款機前麵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她領了號就坐在那裏看起了牆壁上的電視,裏麵正在播放關於皇室的紀錄片,這個時候她突然發現佳子出現在了熒幕上麵,她甚至談論了自己的男朋友,福澤秋筱在日本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人物。隻不過大家在談論與皇室有關的事情時會比較謹慎,胡雅嫻很顯然被驚呆了,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當她回到出租屋見佳子時,發現那裏已經住了別人,她去茶社找,福澤秋筱說:“她回學校了,荒廢功課太多會有麻煩,她不得不用更多的時間來自學落下的功課。”

她就和福澤秋筱聊了一會兒,她說:“你這裏生意不錯,你是怎麼做到的呢?”福澤秋筱說:“賣東西一定要尋找合適的地段,合適的時機,在人們需求旺盛的時候你把東西賣給他們,這樣才能獲得數目客觀的利潤。想做長久的買賣,一定要特別看重誠信,讓大家相信你是一個有良心的商人,讓大家想起你的時候就感到親切。美國的有錢人很多時候都表現的很大方,比如說我是一個醫生,我正在做一個關於研究癌症的項目,他們往往會給你一筆錢。有些名人想建一所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圖書館,他也可能給你捐款。如果實在中國,你想要他的錢,比殺了他還要困難。其實極少數中國的商人也能把錢看得比較開,錢是好東西,也是禍水。許多人喜歡嘲笑那些散財的沙子,其實他們才不傻。錢留在家裏,你周圍的人每天咬著後槽牙盼著你死。如果你拿出一部分錢散掉,就會有許多人對你感恩戴德,這樣可以平衡一部分人對你的詛咒。”

胡雅嫻說:“賺錢是生意人在初級階段比較頭疼的問題,如果你的段位比較高了,這個時候對你來說做事比賺錢更讓你費心。錢財累積到一定數目的時候,它就變成了一種影響力,或者說是一種權力。你可以利用這一點做許多事情,你可以讓許多人看到你的能力,可以讓成千上萬的人因你而受益。”福澤秋筱說:“希望你接下來的行程中順風順水,我、佳子、夏涼明月都會為你祝福,也許有一天你會來日本推廣你的品牌,那個時候我會用更好的東西款待你。”

他們相談甚歡,胡雅嫻離開的時候,福澤秋筱親自送到機場,她說她會借著去以色列、土耳其,之後去希臘,最後踩到巴黎和米蘭。倫敦是她感興趣的地方,英國人內斂,德國人嚴謹,隻有不著調的意大利人和天真爛漫的法國人,才會在服裝和美食方麵走在整個歐洲的前麵。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同地域出生的人,會在許多方麵呈現出不同。福澤秋筱終於去參加保守陣營智庫的例行會議了,這樣的會議往往沒有什麼特定的議題,大家暢所欲言,所以會涉及許多比較冷的話題。

首相大人搓著手說:“昨天我看到一篇文章,對唯物主張進行了非常科學的分析,我覺得很有道理。如今全世界除了極少數國家的極少數人相信這個東西之外,大多數人對它或是嗤之以鼻,或是冷漠應對。在一些信奉唯物主張的國度,當大人物過世之後,他們會想盡辦法試圖把該人物的影響力固定下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人走茶涼,死了還能有什麼影響力,不過是做他人的鬥爭武器而已。唯物真正的信徒不應該讚成修建豪華的陵墓,不應該沉溺於搞一些浮誇的東西。唯物信徒無所畏懼,這樣的說法卻是恐怖,至少你應該對科學保持適當的敬畏嘛。”福澤秋筱說:“部分讚成有神論的人並不是傻瓜,他們比那些自以為是的無神論者更聰明。”

他的這番話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噓聲,福澤秋筱這個人非常的年輕,資曆又淺,許多人認為他就是仗著自己是佳子內親王的男友而獲得了這一職位,所以絕大多數人對他都十分蔑視。很快就有一個人站了起來,他個子非常矮,嘴裏叼著煙鬥,戴著厚厚的眼鏡。肚皮鼓鼓的,幾乎要把腰帶崩開。

他先享受了一番掌聲和眾人的呐喊聲,等呐喊聲停下來,他開始發言,說:“在科學不發達的春秋時期,偉大的孔子就提出了一個要敬鬼神而遠之,可見他已經看到了神鬼之學泛濫的害處。從東漢到南朝中間,又出現了兩位偉大的思想家,那個時候到處都是寺廟,穿著黃衣的僧侶隨處可見,這些家夥每天都在鼓吹果報邪說。王充和範縝兩個人經過非常科學的論證,得出了世無鬼神的結論。範縝曾經許多大居士、高僧辯論,他接連取勝。想不到今天還有這樣愚昧,居然在這麼嚴肅的地方鼓吹神鬼之學。”

福澤秋筱立刻站起來說:“方才你提到孔子提出敬鬼神而遠之的理念,你對這個理念的理解存在非常嚴重的錯誤。我們一方麵要理解它的字麵意思,一方麵要了解儒家人士在現實生活中的做法。孔子沒有否認鬼神的存在,他對鬼神的尊敬便現在對各種祭祀的重視。這個遠之並不一定是當時科學落後不得已采用的一種說法,正所謂人鬼殊途,鬼有鬼的日子,人有人的生活,保持適當的距離,互相都不妨礙,這不是很好嗎?儒家主張人們應該過世俗的生活,受儒學影響較大的地方,人們對世俗權力的尊敬遠遠超過對神權尊敬。不同的活人與鬼的距離大致相當,人們可以用祭祀的方法與鬼神溝通,當有一個人被神認為是他的代理人,對他的尊敬如同尊重神。這就是人類不幸的開始,儒家尚德,德行過關,你才有資格占居高位。歐洲在文藝複興時候開始提出世俗化主張,實際上希臘、羅馬也有過燦爛的文明,在中國因為儒學一直保持其影響力,世俗生活一直占據社會主流。”

對方聽他這麼說,立刻笑著說:“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變節了,真讓我沒辦法尊敬你。”福澤秋筱等大家噓聲停止,他才說:“控製所堅持的觀點跟伏爾泰等一些啟蒙思想家的觀點是一樣的,他們都認為尊敬鬼神對社會治理有好處,但不能讓它泛濫成災。鬼神之學有存在的必要,但應該受到嚴格的限製。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鬼神,這一點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應該選擇一種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生活,孔子選擇的就是這樣的方向。”

話音未落,現場笑成一片,但他們其實笑的很勉強,福澤秋筱繼續說:“王充和範縝都是有一點小聰明的人,為什麼我說他們隻是有一點小聰明?是因為他們隻關注一點而忽略其它。我不否認他們很偉大,在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為遏製泛濫的神鬼而盡了自己的一份力。但是他們沒有被儒家列為聖人,甚至連賢人都沒有放進去。如果你不相信鬼,每逢寒食的時候你就不要給父母上墳,因為他們早就不存在了。”一聽這話,現場立刻就炸了,福澤秋筱繼續說:“雖然某些國家聲稱不信鬼神,可這些國家大大小小有許多墓園,有一些位階比較高的人死了,甚至會把墳包修的很大,甚至用磚頭砌好,旁邊種上柏樹,前麵豎起墓碑。”

對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終於說:“你這個人也太偏激了,修建陵墓是出於對傳統文化的尊重,難道你就沒有感情。”福澤秋筱笑著說:“唯物主張本來就是極端的東西,你信這東西,還不如去信神好了。”這個時候首相大人開始打起了圓場,他說:“雖然這位先生對無神論非常欣賞,但它不適用於日本,我們有神道教,我們有天皇陛下,難道你想把這些一並抹掉嗎?”因為首相加入了,大家都冷靜下來了,首相將雙手插在腰間說:“我很讚賞你的觀點,堅定的走世俗化的路子,孔子主張敬鬼神而遠之,世俗中國擁有了理論依據,世俗的中國始終在國際上保持領先地位。世俗的希臘和羅馬,他們創造過非常燦爛的文明,世俗化終結了中世紀的愚昧,開啟了西洋引領世界的二百年時光,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歌頌世俗化。然後世俗的背後是要踩一下刹車的,這個刹車就是敬鬼神,如果我們對鬼神沒有存有一絲敬畏的話,社會上的人會變得非常可怕。”

對方並不打算認輸,他鼓起勇氣說:“大人喜歡拿中國舉例,中國是一個高速世俗化的國家,他們鼓吹三教合流,實際上就是什麼都不信。”首相說:“這樣的結論很顯然是錯誤的,中國的確是一個高高度世俗化的國家,卻遠沒有到什麼都不信的程度。傳統中國存在許多禁忌,你要相信一些東西才會有禁忌。”對方說:“這是多麼蒼白的辯解,沒有禁忌就不是什麼都信?”首相冷笑著說:“什麼都不信,當然就百無禁忌,這有什麼疑問嗎?”這個時候大家都捏了一把汗,跟首相頂牛,那是需要彌天大勇的,對方說:“我覺得大人看問題太極端,什麼都不信,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信,比如他想自己是媽生的。”首相點點頭說:“那就請你給個邊界吧!你說的什麼都不信指到什麼程度?”

對方開始撓起了頭皮,突然笑著說:“是指不信任和一個宗教。”首相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我不信任何一個宗教並不意味著我完全不信神。”對方說:“中國人對待神的態度是不嚴肅,他們怎麼侍奉官府就怎麼侍奉鬼神。”首相說:“對於他們來說官府和鬼神都一樣,都屬於不可抗力,你能討好它,求它放你一馬。”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轟響,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