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搖頭笑道,“我就說你們這些婦人,慣會眼界窄小的。這作詞人又不是寵妾滅妻,他妻子病死,也是傷心了幾年才續了弦。娶了繼室,並不忘前人,亦是對得起少年夫妻的情誼,如何就成了虛情假意之作?照你這說法,他妻子死了,他也該一頭撞死了才好。要麼守身如玉,過得和尚一般清淨,兒女情長,男兒氣短,這才是癲瘋之症罷?再高的才情,也要叫人笑話如斯。”
徐明薇不欲與他爭辯,三觀不同,不相為謀,隻淺淺笑道,“不說這個了,為個糟老頭也不值當。前頭問你怎地又忽然回來了,你還沒回我呢?不是人散了罷?”
傅恒教她一提,倒想起來自己是為著什麼折返的,皺眉道,“怎地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你也不與我說一聲?我這還是到了家門口,碰到徐婆子,聽了她說起,才曉得有這麼一回事兒。可嚇著了沒有?”
徐明薇搖搖頭,說道,“有雪團而陪著,倒是沒嚇著。不與你說,卻是覺著沒必要多個人添了煩惱哩。再說,有娘替我撐腰做主查實,我又有什麼好委屈哭訴的,但耐心等了結果便是。”
傅恒心裏喜歡她的從容大氣,十分有女主人的氣量,嘴上卻道,“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護了你周全。此番你在家中遇險,我倒在外頭四處訪友。不說旁人怎麼想,便是我自己,都十分於心有愧。家中小事你自處理了無妨,但似這等性命攸關的,以後再不好瞞了我,可記在心上了?”
徐明薇要的便是他的於心有愧。與其讓傅恒從自己口中得知了,還不如讓他從別人那裏聽到消息,不然又怎麼襯出她的“大方賢良”來?
男人口中的(情)愛多麼不可靠,比起傅恒的心來,她寧願要了他的虧欠,時時刻刻記著欠了自己的便好。
她抬眼一笑,說道,“本想不叫你擔心,卻是適得其反了。今早上我娘來家,也是下人多嘴,竟跑去與我娘說了,惹得她一整個早晨都坐立不安的,還勞動她老人家又替我張羅了幾個護院。你看我們這院子裏人手本來就盡夠了的,這一來又要惹得二房三房的不滿,不如去和娘說了,將人送回去?”
傅恒搖頭道,“你娘也不是做得沒道理,退回去作甚?便不是她請了人,我也不放心你在家裏這樣待著。誰知道這蛇是誰放進來的,要我說這屋裏伺候的,竟是一個都不可信,統統換了才好。至於二房三房嬸嬸那邊,還有娘頂著說頭呢,算不到你身上,隻管留了人便是。”
末了又笑她膽小,說道,“我知你是敬重了娘,不想娘難做。但這些人都是你娘費心張羅了的,為著婆家卻傷了娘家人的心,也是不好。回頭我再替你尋兩個可靠的丫頭,家裏原本就缺了人手,趁這個空檔填補上了,也沒甚麼好教人說的。”
徐明薇心裏點頭,滿院安插的都是徐家人,可是你自己答應了的,怪不得別人了。又引了話題,問道,“那徽墨豈不是白找了嗎?大千先生那兒可怎麼辦?”
傅恒失笑,說道,“就不興我讓人快馬送了過去?你果真是嚇得有些懵了,今天盡說些糊塗話哩。可憐見的,過來與我好生看看,可嚇掉了肉了沒有?”
徐明薇乖乖地湊近了,教傅恒輕輕攬住,用的力氣也不大,她隻消稍稍用力,便能掙脫開來。
可他身上那樣暖……徐明薇倚在他心口上,垂眸不語。
婉容婉柔等從楊婆子處領了罰回來,隔了窗戶撞見這一幕,但見神仙美眷,彼此臉上都是脈脈深情,便是風,都不舍得驚了這一刻的溫柔繾眷罷。
一時都不敢出聲,掂了腳尖退出院子。彼此相看,臉上都是緋紅一片,倒像是自己被人如此擁在懷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