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說邊從木鳳釵的手上接過石頭,見他長得結實一雙烏黑黑的大眼珠滴滴直轉,看到木柔桑抱他,露出可愛的笑容,流著口水在她身上蹭來蹭去。
木鳳釵忙拿了帕子給他拭口水,說道:“石頭現在長牙了,堂姐仔細他咬人,我娘等會子過來,先帶下人安置行囊了。”
柳姑姑在旁一聽,忙伸手接了過去,虎著臉對石頭說:“敢咬人,我定要打得他屁股開花。”
石頭已快一歲了,雖聽不懂柳姑姑說什麼,卻也知是在訓他,小嘴癟癟,眼淚兒在眼窩窩裏打轉,偏生大家都隻是在一旁看戲,卻沒有人去哄他,瞧著好像不對勁,又硬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木柔桑見了憋著笑說道:“好了,咱們先進屋去!”
幾人落座後,秦桃花又把店裏的帳本交給木柔桑,方歎息道:“也不知是年紀越長越大還是怎地,總覺得這日子不如小時候那般子太平。”
木柔桑啜了口茶,抿嘴輕笑,說道:“你不會又念了勞什子經書,想做什麼詩吧!”她最是見不得小姐妹這般樣子,好端端地傷春悲秋。
秦桃花也不過是一時感慨,說道:“隻不過是一時有慨,我哪有女先生那般本事。”
木鳳釵管事後人也越機靈,接口說道:“桃花,你也莫煩憂,好在咱們彩衣閣前陣子猛賺了一筆,現下也不過是一時冷清,我們正好借這段時日好好鬆泛鬆泛。”
“怎麼?彩衣閣的生意很差麼?”木柔桑自回了小山村便一直地裏家裏兩頭忙,還要忙自己的嫁妝,根本沒多餘的心思想旁的。
“往年,這時那些官夫人,富貴家的,哪個不忙著裁夏衫了,偏那皇上弄出一處又一處,折騰得大家夥都沒心思打扮了。”秦桃花提起今年朝廷發生的破事兒即愛又恨,隻覺得牙根癢癢。
木柔桑翻了一下帳冊,說道:“看來今年彩衣閣的收入怕是要減上兩層了,隻希望過段時間能好起來,我那棉布莊原就受選采的影響,如今又演了這一處,怕是要到夏日裏才能緩過來,罷了,左右今年這鋪子生意是不如往年了。”
她也懶得再翻帳本,與兩人說起河對岸的地皮子一事,秦家與木鳳釵家也是算了村裏的份額,隻是兩家是除木家之外最富有的,少不得也添了不少地。
“堂姐,我娘說了,河對岸那處地皮子,分一半給我做嫁妝,另一半給了我哥,再準備把公中的田地也添上些。”
木鳳釵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了眼柳姑姑手上抱著的石頭,方才道:“我娘說,石頭是她帶大的,往後他也要給我娘養老送終,也給他留上些。”
木柔桑雖也喜歡石頭,到底不似木意楊兩兄妹與她感情深厚,到不是因為他的出身,實在是因為她不待見石頭那個愛爬人床的娘親,所以,她聽後隻是輕輕一笑,卻並不多言。
自此,木家小院又多添了兩株嬌花,天天不是繡花,便是帶了小丫頭下廚做點心,到是木柔桑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往昔三人也是這般玩耍,隻不同的是,桃花與她都已開始做嫁衣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緩慢前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乍起,這次的朝廷卻是頒布了新政令,小山村得到消息時,已是政令頒布有一個半月了。
村長得了消息忙打發人敲鑼打鼓沿著村路從東跑到西,從西又跑到東,連單獨居於村西尾,小坡地上的木家也沒有落掉。
“大喜事,大喜事!”
“咚咚咚!”
“哐哐哐!”
“小山村有大喜事啦!”
一陣聲音驚擾到正在桂花樹下刺繡的眾姑娘們。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針線,偏頭聽了一耳,方才說道:“春意,聽這聲音似是村長爺爺家的小廝在喊,你且去門口看看,到底是何事?”
春意聽了吩咐,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笑道:“姑娘,好像是說喜事,奴婢這就去問問。”
“春意,問仔細點。”
“可不,聽著確實像是說喜事,你也甭顧著和那人聊天,得了消息快回來告訴我們。”
一眾小繡娘子也跟著嘻鬧。
淡淡的暖陽下,小繡娘們臉上都掛著嬌嫩、稚氣的笑容,如春露下的小花骨朵兒,心中對無憂的生活充滿歡快!
木柔桑伸了個懶腰,把繡花繃子扔到倚欄處的木長條坐位上,站起身來故意繃起臉,說道:“咳,你們這般子得閑,不若我來檢查檢查你們的繡活可有長進了?”
“啊,不是吧,姑娘~!”
“哎呀,這個怎麼辦,頭先姑娘教的針法,奴婢還沒有練熟呢!”
“啊,啊,啊,姑娘,你真檢查?不是說了再過十天的嗎?”
木柔桑憋著笑故意道:“不然呢?我可是要瞧瞧你們可有偷懶。”
院子裏頓時響起嘰嘰喳喳的脆聲,小小院子裏春意盎然。
木柔桑不過是才指點了兩個小繡娘的針法,春意便撩起裙子快跑過來,遠遠地便喊道:“姑娘,大喜,姑娘,大喜!”
她聞言不覺送了春意兩個白眼球,什麼姑娘大喜,這感覺就像她上輩子進水果店,老板娘招生意一般:看看靚女,買點靚女。
“你家姑娘的日子還沒定下來呢,我說春意,你可是著急嫁人了?”
春意奔到她跟前,無辜地眨巴眨巴眼兒,鄙視木柔桑道:“姑娘,是你著急了吧,放心,未來姑爺可是說了,等你及笄後便商定成親的日子,姑娘出嫁的日子都不遠了,奴婢更不用急的,奴婢幾個萬沒有離開姑娘的打算,所以,要急,也是姑娘著急啦。”
木柔桑不過是說她一嘴,她便俏皮的要回十句,惹得院中的一眾小繡娘們笑得東倒西歪。
春景笑趴在春染懷中,說道:“看看,就春意這蹄子臉皮子厚,也不怕咱姑娘惱了撕掉她的小利嘴。”
春風坐在她旁邊推了春景一把,說道:“你好生坐正了,一會子叫柳姑姑瞧見,少不得又要訓你一頓坐沒坐相,姑娘性子好,慣愛玩鬧,哪舍得撕了她的小利嘴。”
春景聞言吐吐小香舌,當真坐正了身子朝院子裏的春意喊道:“你說大喜,都墨跡了半日,到是快些說出來,也省得我們心中像小貓兒在撓一般。”
春意笑道:“還不是姑娘先打趣我,你且等著,我現下就說。”
她又轉頭向木柔桑回稟:“姑娘,先前是村長爺爺家的小廝,說是村長爺爺打發他喊話的,朝廷已貼出布告,說是於今年秋冬季大修運河,而修河之事便分攤到了沿河各地藩王頭上,錦王也隨即發了布告,說是指定了蜀州修建運河的大碼頭便是在咱小山村的西邊那處窪地,姑娘,咱未來姑爺眼光真是好。”
春染也道:“可不是麼,瞧瞧,咱未來姑爺算得那叫一個準,不差分毫。”
木柔桑聽得幾人都誇楊子軒,耳根子微微泛紅,嬌羞地啐一口:“他不過是運氣好蒙中罷了!”眉眼間卻不無得意。
又道:“去叫個婆子把信送去給兩位哥哥,叫他們好生高興下。”
春染幾個相視一眼,也不戳破她的小把戲,免得木柔桑羞惱了,隻是抿嘴笑笑,又各自忙活開。
木槿之與左人賢得了信後,從河對岸快步趕回來,剛進二門便開口喊道:“妹妹,當真是喜事啊!”
木柔桑在正屋走廊下站起來,快步迎了出來,笑道:“哥哥回來了,二表哥呢?”
木槿之與她一並往裏走,說道:“他留在那裏看著,請的這些泥匠沒人看著不行。”
木柔桑嬌笑問道:“我今兒站在門外看了一眼,看到有不少灰白色的石塊已鋪上地麵了,可是地基都打好?”
他點點頭,說道:“差不多了,地基用的是打磨好的青石板,即厚重又耐用,上麵便是要砌青磚,你的那些鬆木很快便要派上用場了。”
“即如此,許是等秋天,這沿河的街市便能建起來了?”木柔桑聞言一喜,有了街市,這小山村便越發熱鬧了,村民們再也不用天未亮便早起趕集了。
“嗯,等明年,小山村花紅綠柳時,又是一派光景了,到那時,小山村才算是真正立下萬年根基。”木槿之心中無限感慨,唯遺憾父母雙親早早辭世,他兩兄妹不能膝下盡孝。
隨著朝令頒布,小山村還沉浸在歡天喜地中沒緩過來,錦王又一道命令卻是狠狠摔醒了眾人。
木柔桑呆愣愣地看著手中的家書,是左人佑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姑娘?”立於一旁的春染幾個發現她的不妥。
木柔桑伸手撫額歎息:“原本修運河是好事,沒想到卻是成了壞事!”
“姑娘?不是說修了運河,咱小山村及周邊的幾個小村莊都要受好處嗎?聽說連平安鎮都來了不少商家落戶。”春意十分不解地問。
木柔桑苦笑,把手中的家書小心折疊好,說道:“真是多事之年,舅舅來信說,錦王有感藩地庫房空虛,又因修運河一事耗費極大,欲擬今年征稅加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