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瞄了他的黑腳丫一眼,用手拿著帕子輕輕捂住自己的鼻子,木槿之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與她並肩而立,隻苦了為他捏肩的菊花。
木意楊皺眉上前道:“菊花,去給老爺打盆洗腳水來!”
得救的菊花落荒而逃,木意楊輕聲解釋道:“那小丫頭才到我爹娘身邊沒多久。”
木雲不在意的擺擺手:“是知州夫人賢良,體恤我與你娘太辛苦了,連那小丫頭的月俸都是走知州府,咱家就是白得了一能使喚的丫頭,不過是多添了一碗筷。”
木柔桑總覺得有些奇怪,卻不知怪在哪裏,那知州夫人又存了什麼心思?木槿之隻是笑笑,眼角餘光看見妹妹若有所思,伸手輕輕撫撫她的小腦袋,笑道:“妹妹,今兒過年,家中瑣事暫且放下,好好鬆快一下。”
她抬頭見哥哥神色,才察覺自己走神了,笑道:“我這不是惦記著明兒的飯食安排嘛。她又轉頭笑對木雲:“大伯,你們這一次難得回來,不如明兒去我家吃頓便飯,好好聚聚。”
木雲大笑:“好,好,好,明天記得多燒些野味,那帳房府什麼都好,就是野味難尋。”
第二日又在自家準備了上好的飯菜招待了木雲一家,初二是媳婦帶女婿回娘家的日子,木家這支在本地沒有族親,木鳳娥隻打發下人來送了年節禮,自已沒有回來。
初三那日,四兄妹去了劉先生家拜年,從初四到十五,木槿之皆帶著自家妹妹走親訪友,少不得又是勞累十多天。
到了正月十六那天,木家兩兄妹才睡了個懶覺,中午才起了床吃過飯後,木柔桑叫住準備去溫書的木槿之。
“哥哥,小山村的學堂已經蓋起來了,我打算叫旺財叔挖些桃樹苗種到那邊的院牆一處,弄個小桃林。”
木槿之聞言詫異道:“那邊不是多石地嗎?”
木柔桑才明白木槿之並不清楚最後的情況,笑道:“哥哥定是不知,那處院落是多石地,卻在打地基的時候發現下麵全是泥土,上麵大概有兩尺後的碎石想是以前下雨時山上衝下來的。
年前院子蓋好後,聽村長爺爺說要種些東西,好賺了銀錢能年年維修好學堂,村民們家家有得閑的人,便抽空去撿石子,又有人挑了那軟泥把那處地填上了,我就想著多種上些果子樹也是好的。”
她的打算不大,隻想令村民們的手頭能寬鬆些,將來家家的孩子都能識些字,多出幾個狀元進士之類,有果子賣,又有別村的孩子進學交的學費,足已維持堂最基本的需求了。
木槿之也覺得小山村村民過好了,能多出幾個學子也是好的,笑道:“原來妹妹是為這事,我記得咱家後院不是有塊地年年都有育果苗嗎?這桃樹三兩年便能成材,不妨多種些桃樹與李樹,也好叫先生高興高興。”哪個先生不樂意桃李滿天下呢!
木柔桑擺擺手笑道:“這隻是小事,我與哥哥要說的是另一件與學堂有關的事,就是咱學堂蓋起來了。
卻還沒有書本,那些《三字經》、《百家姓》一本也要一兩銀子,咱村子裏雖說家家都富裕了,卻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
啟蒙用的課本才是最重要的一環,這年頭書不容易買到,小鎮上就隻有那麼一間書齋,主要還是賣筆墨紙類。
“這事到是哥哥疏忽了,妹妹的可是有什麼好主意?”木槿之見她說起此事,便知她心中定是有乾坤了。
家中事兒一多,兩人做事難免會有漏掉的地方:“哥哥,你看咱們小山村的學子多多少少也有十來個了,我就是想著哥哥能不能請他們幫忙抄寫一份,咱家加上兩丫頭,兩小廝,到二月初,少說也能抄個幾十本出來,隻是這樣一來卻是耽擱了哥哥溫習功課。”
木槿之現在已經在學四書了,他略一沉思,開春後他便要去官學了,功課是不能丟下不管:“不如這樣,你們幾個抄剛才說的那兩本,哥哥來抄寫四書及其他雜學,學堂本有一書屋用來供學子們閱讀的,隻是這事兒得慢慢來,也不需急。
咱們隻需把第一批人用的書準備好就成,後麵的我們可以抄些不同的書放在書屋,到時先生要教什麼,便叫他們自己去抄便是,先生教到哪兒便抄到哪兒。
到時再叫先生挑出字好看的,沒有默寫錯的裝訂成冊,這樣到是能方便了後頭的學生,再有多出來的也可以叫人拿去賣了,為學堂多添些書冊。”
木柔桑暗笑,自己算是鑽進了死胡同,木槿之說的是長久之法,她不可能一年到頭都困在這裏頭出不來。
“即如此,便按哥哥說的做,我這就去準備筆墨,過年一直很忙,都荒了不少時日沒練字了,就權當是習字耍著。”她是怕木槿之擔心累壞自己。木槿之心裏鬆了一口氣,推開窗子望向外頭,殘雪已漸漸化去,滋潤著黝黑肥沃的土地,給人新的企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淡腥的,夾著絲絲涼意的濕泥味兒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他回頭看了木柔桑一眼:“我去找村長爺爺商量這事,家中可還有多的筆墨。”眼裏閃耀著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光芒。
紙卻是不用愁,木柔桑有金手指,她家不缺紙,空間裏種了些青檀樹,利用加工廠加工了不少宣紙。
“家中還有不少宣紙,回頭哪家缺來隻管來領取。”
略帶涼意的春風拂過她粉紅的臉頰,纏上她的發梢,卻仍然無法掩蓋她如同小草般的堅韌性子。
木槿之笑盈盈地看著她,還當是她早就備好了,拍手大讚:“宣紙有紙壽千年之美譽,用來默寫經久不變色,隻要保管妥當,到是能經手不少學子呢!”
這年頭的書因都是手抄本,真不是一般的貴,學堂裏有了這批書,待第一批學子會寫會識字後,往後的書便要交給他們來抄寫了。
村長還真為此事犯愁,請了先生一年的束修就不少,還要一日三餐供給,哪還有多的銀錢去購書。
說定此事後,木槿之忙打發人去給村長送個信,免得他老人家愁得三餐都吃不香。
小山村繼過年時不時飄出肉菜香之後,村裏時常能聞到墨香,有那家中有人讀書的人家,在村裏一時昂首挺胸麵上都帶上著驕傲。
出了正月十五,木雲帶著木楊氏還有小丫頭菊花,急匆匆地奔赴帳房府,生怕去慢了就少看了一處戲又或少吃了一頓酒。
這日木槿之糾結了半天,在快把書房的地板蹭破時,木柔桑實在受不了了:“哥哥,你叫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開春了,她還得為幾兄妹收拾行李,還得忙著處理農忙的事。
木槿之停住走動的腳步,最後咬呀道:“過幾日,幹爹家要搬走了。”
“哥哥,你說幹娘她們過些日子便要離開這裏了?”木柔桑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木槿之手端茶盞,低頭望著茶杯裏的茶葉浮浮沉沉。
“是的,妹妹,幹爹幹娘不讓我告訴你,是怕你太過傷心連年都過不好!”
木柔桑突然來到這裏,麵對年幼的哥哥,麵對四壁漏風的茅草屋,她心中的壓力真不小,若不是有了個小空間,禾苗菲菜不分的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去。
後來,幹娘的出現,把她當親女兒待,時常帶在身邊,處處教導,但凡哪家有紅白喜事,她都要給木柔桑講解一番,這裏麵的人情世故,錯綜雜亂的關係,也讓謹慎小心的木柔桑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不著痕跡,慢慢地溶入到這個朝代中,不會叫人察覺她與這時空格格不入。
“幾時走?”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木槿之很感激劉師娘,在他妹妹能記事時充當了母親一職,他放下茶盞起身走到木柔桑身邊,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妹妹,幹娘一向待你如同親出,往後莫要忘記她老人家了,平日裏多寫些書信來往。”
木柔桑吸吸鼻子紅著眼睛點點頭:“哥哥盡管放心,桂芝姐不是隨安平姐夫去了帳房府就學嗎?往後我多去走動走動,再多寫些信給幹娘,好叫她老人家省卻擔心。”
木槿之說道:“妹妹做事,哥哥一向放心,隻是妹妹可知幹爹幹娘去哪兒嗎?”心中卻歎息,妹妹成長的腳步太快,他還沒有好好的疼寵她。
“不是回京嗎?”木柔桑有聽桂香說過,她是在京城裏出生的。
木槿之的嘴角微動,想了想道:“不是,是幹爹的學生,也是我的師兄來接幹爹幹娘。”
木柔桑仰頭道:“可是幹爹為何會同意?”在這裏不是住得好好的嗎?況且劉桂芝就嫁到了魏家。
木槿之的神情為之一頓,隨後訥訥地說道:“學院!那位師兄答應出資為幹爹蓋一座學院。”
木柔桑驚住了,一座學院哪有那麼好蓋,又不是圈塊地皮子建個瓦房子就行了,學院的地位與學堂不同,不但後麵有強大勢力撐腰,而且求學的學子也是來自五湖四海,從那裏考出去的學子也將在朝廷形成一大勢力。
木槿之見自家妹妹眼珠子咕嚕直轉哪不知她打什麼主意,好笑地輕拍她:“好啦,學院之事哪有那麼快,沒個三五載怕是難成形。”
更何況劉大儒叫他繼續在官府就讀,隻囑咐他每十天半個月給劉大儒去一次信,把問題附在信中一並寄去,卻並沒有叫他往後去襄州學院就讀。
當時木槿之尚有不解,劉大儒歎了口氣隻說了當今聖上正值壯年......
他一個寒門學子就安安心心的低頭念書,不要過早的摻和到站隊中去。
木柔桑難過歸難過,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吩咐丫頭們打點好儀程。
她親自開了小庫房挑了幾壇子酒出來,又去小私庫裏挑了十匹上好的錦緞交給春染,一並例在禮單中。
待這些忙完後,春染拿著儀程單子進來稟報:“回姑娘話,儀程已準備好了,你看這些可夠了,十壇桃花釀,十壇葡萄酒,不同花色的上等蜀錦十匹,還有在村裏收上的木耳、蘑菇、菜幹各三大包,另還有五對幹山兔,五對幹錦雞,臘味野豬肉一百斤,熏獐子肉一隻,紋銀一百兩。”
木柔桑悶悶地低頭一言不語,隻用手指摳著自己的指甲縫,春染知她心中難過,又不舍那活潑的劉家二姑娘:“姑娘?你看這些儀程可夠了?”
她垂著頭點了點,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春染拉過她的手蹲下來安慰:“姑娘,往後若是想師娘,可叫少爺備了船隻去襄州看望,說實話,奴婢也好借著這機會去遠門看看,到時,姑娘可別扔下奴婢二人自個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