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姐姐,非禮是什麼呀

“不知道。”

很誠實的回答。

我確實說不上來陸臨哪裏比較好,但就是很喜歡最初遇見的時候他傲視楊澹那群人的霸氣,很喜歡他在我身邊的那種心安的感覺,很喜歡他罵我笨然後又耐心地幫我擺平所有事情。

如今陸臨一個人去找青蘇了,之前他也總是一個人出去,他辦事我都是很放心的,可是這一次,總有一種不安在沸騰。

好像……要丟了他一般。

“我這個人呢,比較念舊,往往第一個心儀的人就成了定局,以後遇見的人再好再好,隻要不是他……”

不是他,就不能夠再一次去愛上。

愛情,是時間的沉澱。

我與陸臨其實相識不久,但總覺得好像某些畫麵之前都是出現過一遍的,比如在意識空間裏看到的那些。

漫漫冬雪,他在吹竹笛。寒風凜冽,霜月凋零。唯有他深藍色的衣袂構成了皚皚白雪之中唯一的色澤。

美,但也勾勒出了無邊的孤獨。鬥膽猜測,那時候他的心,大抵也是這樣的吧。滿心塞滿了鬆軟的雪花,輕輕一戳,無邊的心事便傾瀉了一地。

“紀師兄,你說,人世間是真的存在前世姻緣嗎?”

我側著臉去看他,見他枕著手臂,半眯著眼睛,如夢似醒地說:“有的。曾經那麼多人求我,不,是求公子歸,都想要去追尋前世的情人。可一世的緣盡了,即使是強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那我與陸臨……這算是強求嗎?

堵在嗓子眼的問題如同一團棉花,塞得我很是難受,可百轉千回,終究是沒能問出來。不知道我們前世是一種怎樣的境遇,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那個所謂的緣分,不知道能否得到一個想要的結局。

然而,心裏麵還是有著希望的。

“所以……你是不是考慮一下問問我你心裏麵的問題,我可是無所不知的喲!”

他忽而又換成了一貫的戲謔語氣,如同在講一個笑話,我卻仍然能夠感受到那絲絲縷縷滲透出來的冷氣。

感覺到手腳能動了,我麻利地翻身下床——想到自己和一個男人待在同一張床上,哪怕隻是一陣子,也覺得很別扭。

偏偏陸臨,是一個例外。

他懶洋洋地把外衣扔給我,任我飛快地穿上,係好衣帶,隨後挑著眉問他:“你不是無所不知麼,那你說說,方才我在想什麼問題?”

他幽幽地坐起來,手臂撐著腮幫,微弱的光芒灑在他的臉龐上,顯得分外柔和。鴉羽一般的睫毛覆在白玉一般的麵容之上,簾子上垂下的流蘇搭在他的肩膀上麵,遮住了半邊臉頰。

“你方才想的問題,我參悟不出。”

也就是說,連公子歸都不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

為何?

這兩個字將將浮現在腦海之中,那薄唇立刻微微張開,給了我一個答案:“因為你和他,都是仙。我等凡人,怎敢窺探仙人的意願……”

這話說的似乎十分蒼涼,可他還不知在人世間存活了幾百年亦或是幾千年,怎麼會是凡人?

我笑笑,轉而看向了他:“早在織歲山的時候,恐怕你就已經知道我所說的那個朋友,就是陸臨了吧?”

他不語,一抹淺笑在他唇邊溢開,清淡如蓮,卻也是勾魂攝魄。

“你不想知道我是什麼身份麼?”

想啊,當然想。

然而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整天受人所托,仙界都沒有人管管的嘛?”

紀乾樓望著窗欞,斂了衣袖啞然失笑:“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誰!”

他一皺眉,敲門聲隨之響起。

“篤篤篤。”

“誰?!”

我敏銳地召喚出照月劍,轉念一想有些不對頭——我一直在這邊跟紀乾樓說話不假,可經過了長久的修習,我的五感已經變得十分敏銳,就算是有人來我也應該能夠提前覺察到才是,除非來者修為高深,才能夠收斂了身上的氣息,讓人無法覺察。

那和我們隔了一扇門的,究竟是……什麼人?

我咽了一口口水,略帶緊張地瞧了紀乾樓一眼,他倒是滿身輕鬆,無所謂似的聳聳肩,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照月劍藏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虛掩的門,然而我的指尖隻是在門框上停留了一下,那門卻是兀自打開了。

手裏一片虛無,入眼的,是一件深綠色的鬥篷,有水滴從上麵滑落,“嗒”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是青蘇!

我正欲抽出照月劍,卻是有什麼跌入了懷抱裏,淡淡的檀木味道夾雜著些許血腥味兒,海藍色的衣袂依舊深沉如初,這人……是陸臨!

我一手將他攬過來,另一隻手還在倔強地握緊了照月劍,哪知青蘇根本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自始至終朝著紀乾樓的方向,銀鈴般的笑聲劃破了天際。

“公子,你說你怎麼就是不肯娶奴家過門呢?”

玉蔥一般的手指從深綠色的衣袂之中緩緩地伸向紀乾樓,似乎想要觸碰到他的臉頰,然而那紀乾樓根本不願意理睬她,尷尬地別過臉去,冷眼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本公子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嘛?”青蘇倚著牆,笑嘻嘻地瞄了我一眼:“咯咯……我不過是想知道寧家內丹的所在之處而已,你始終不肯說,是不是因為這名女子?”

紀乾樓一步上前,寬大的衣袖將我擋在身後,拖著一個陸臨我也沒有辦法戰鬥,於是在他背後支會了一聲,便是進了偏房。

“提升修為並不是非要靠人命,你還不如問本公子少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能否升仙呢!那樣本公子一定樂意回答。”

“嘩——”應該是紀乾樓打開了折命扇,即使隔了一堵牆,我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身上彌散出來的殺氣。

青蘇依然語氣輕佻:“若是奴家問你能否娶奴家過門,你會如何回答?”

“這個麼……就隻有一個答案。”他嗬嗬幹笑了兩聲,甚有禮貌又一針見血地說,“一個字,就是不,兩個字呢,就是不行,三個字呢,就是不、可、能!”

“如此甚好。”青蘇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答案,也明曉公子歸一貫的說話語氣,不羞不惱,反而是十分淡然:“感謝公子給了奴家一個答案,奴家這不就把一份大禮給送來了嘛。”

她這意思,陸臨就是那份所謂的“大禮”?

原本我就是一邊把陸臨放在床榻上,一邊聽他們講話,他們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為陸臨蓋好了被褥。

他受了傷,有些血痂與衣裳粘在了一起,得等紀乾樓過來給我打下手,我才能夠為他擦洗幹淨。

右邊胸膛的刀口看起來很深,我是沒有辦法診治了,待到青蘇跟紀乾樓磨嘰完了就把陸臨送去簡瑤那裏吧。

還好還好,都不是一些致命傷。

此刻陸臨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縈繞在腦海。我就坐在床沿看著他、看著他,他強大的時候讓人膽寒,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能夠劃破人的心,他脆弱的時候,也會像個孩子一樣吧。

他一直是一個很安靜的人,深沉如水,謹慎如水,以往他的每一個表情似乎都是淡淡的。他從未真正地笑過,從未真正地哭過。

我所看到的他,從來都是那麼完美如初。

可我不喜歡那樣的他,我想要看到一個真實的陸臨,可以接近的陸臨,就像現在這樣,他安靜地躺著,如此真實地躺在我的身邊。

心跳早已經不受控製,亂了節奏。

我忍不住俯身過去,小心翼翼地在他額頭印下一個淺淺淡淡的吻,他的額頭冰冰涼涼,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唇瓣將將離開他的額,那一雙眼睛驀然睜開,有奇異的亮光從他的眼中發散出來,嚇得我脊梁骨發冷。

剛才那出格的舉動,不會是被他覺察到了吧?

一時的晃神,我慌忙別過臉去,站起身來想為他倒一杯水,其實隻是掩飾的動作罷了。

可我還沒邁開腿,手腕就被扣住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句任我怎麼想也不會想到的話:“姐姐,你方才為什麼要親阿臨?”

阿臨?姐姐?

頓時天雷滾滾將我整個人都劈成了兩半,這什麼情況……他不僅僅是失憶了,而且還智商下降變成了一個呆萌癡的男娃兒?

我並沒有回答,於是陸臨著急了:“姐姐,你說嘛,為何要親阿臨?”

過了相當長的一陣子我才慢慢地反應過來,撫了撫額,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艱難地轉過身來,十分愛憐地摸了摸陸臨的發絲。

“那個……阿、阿臨,姐姐不是故意的,是看你太可愛了,於是忍不住……”

他嘟著嘴巴,水汪汪的一雙眼睛裏麵盛滿了委屈,簡直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才是真正的萌好嗎,根本都不用賣!

他這個樣子往街上一站,嘩啦啦一堆姑娘拿著銀子!分分鍾被萌翻的節奏!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不過這不是非禮!絕對不是!”

畢竟陸臨現在是個小男娃兒,我身為一個大姐姐得好好教育他才對,不能教給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然而他歪著腦袋,一臉天真無邪地問我:“姐姐,非禮是什麼呀?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