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兮蘭兮,若不是我聽百衣的故事聽得仔細,估計也會把這個名字給忽略掉,以為這兩個人真正地在最後成了一對鴛鴦。
事實上,她在講故事的時候提了一句,蘭兮和凡人的情愛故事。可那些熔玉隻是知道蘭兮的夫君是凡人,可並不知道這顧千嶽的身份。能夠守護幾百年的,非妖即魔。
不論他是什麼身份,也是至情至性了。
蘭兮與她的夫君是否相愛我並不清楚,然而可以確定的是,顧百衣是真的愛著顧千嶽的,而顧千嶽,也是真的愛著蘭兮的。
生命最後,讓顧百衣冒充一下蘭兮的身份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究竟是愛到什麼程度,才會使得一個人願意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呢?
明明知道他心裏麵隻有另外一個人,卻還是苦苦支撐著,帶著笑,去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任何事情。
那其中的苦澀,沒有人知道。
樹葉的沙沙聲覆蓋了我的思緒,不知不覺踏著樹影到了醫館,四下望去,陸臨不知去向何方了,宣澤依然回到了仙銘閣,隻剩下簡瑤和紀乾樓還待在裏麵。
一見我過來了,兩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了?”
我撫了撫眉,略帶舒緩地說:“算是……在一起了吧。最後的時間了。”接過來簡瑤遞來的一杯水潤了潤嗓子,緊接著問:“陸臨呢?”
“尋到青蘇的蹤跡了。”
“做出決定了唄。”
兩個人幾乎同時做出了回答,可這內容卻是大相徑庭。相較之下,我還是更願意相信簡瑤的話,相信陸臨是去找青蘇索要碧海砂了。
至於他是不是做出了決定,我不是特別關心,畢竟……仙術大會的第三輪馬上就要來臨了。如今百衣的事情已經有了了結,我需要抓緊時間拿出《靈道天書》觀摩觀摩,能進去仙術大會第三輪的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恐怕也就我一個人是誤打誤撞,依靠陸臨的幫助才能晉級。
想要在楊家人的地盤嶄露頭角,就必須把實力拿出來。
“阿姐,既然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我就先回寧家古宅了。”
《靈道天書》還在古宅之中的一個角落裏,我需要找到它從而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修習,對於我來說,寧家古宅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簡瑤“嗯”了一聲算是應允了我的請求,恰在此時一個想法躍入了腦海——既然百衣的事情結束了,陸臨為何又要去取碧海砂?
一隻腳踏出了醫館的門坎,我扶著門框,精神有那麼一些些的恍惚。
那帶著戲謔的聲音附在耳畔:“喲,居然不去找陸臨?”
我摸了摸後腦勺,撇撇嘴道:“我不是公子的侍婢嘛,萬一讓別人看見我勾三搭四的,那豈不是對公子不利?”
一口清淡的氣息在鬢角處彌散,附帶著紀乾樓獨有的妖魅味道:“怎會?我大可以換另外的姑娘,隻不過……”那修長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頦,單薄的唇瓣一張一合,曖昧至極:“本公子不舍得呢。”
刹那間我居然有了一種自己已經賣身給他的錯覺。
於是慌忙將他清瘦的手臂打落,拉下臉來:“別鬧!我要趕在仙術大會第三輪之前修習到靈道第四重上階!”
我這麼一說他才想起來似的,攏了一縷鬢發若有所思地和我並肩而行,凋零的花朵被風一吹,飄飄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無可挑剔的五官,微微解開的衣袍,若隱若現的鎖骨,手上那一把折命扇隨著風的節奏舞動,一身的衣裳仿佛比盛夏的花朵還要豔紅。
他走到哪裏,哪裏就可以成為風景。
“居然這麼快就仙術大會第三輪了麼……”他機械地晃動著折命扇,伸手扯了一片梨樹葉,收起扇葉,將樹葉放在唇邊隨意地吹奏了一個斷斷續續的調調。
很好聽,歡快的節奏,卻不知怎的,總是能從裏麵聽出來那麼一股子憂鬱。
我又踏上一塊石板,轉過了一個拐角,眼看著寧家古宅就要到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樂聲戛然而止,紀乾樓冷不丁地問了句:“等仙術大會結束了,你要去哪個地方?”
“不知道啊。”
或許會選擇留在烏陵城也說不準,像顧百衣一樣去開個小店,每天簡簡單單地度過。若是真的有個人願意帶我去江南或者塞北,若我真心愛他,縱然是海角天涯也不在話下。
陸臨……會不會是那個帶我離開的人?
未來太遠,任何事情不到了眼前,都不會知道結局究竟如何。
寧家古宅就在眼前了,那古老的牆垣還在,斑駁的青苔爬上了牆頭,在綠樹青花的掩映下,整座宅院顯得分外神秘。
在烏陵城百姓的眼中,寧家的確是一個神秘的家族,單單是一個寧家內丹的傳說就已經讓人非常訝異,更別說在三年前一家人被滅族的事情。
都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愣是有許許多多的寧家人,根本連一具屍首都沒有。
是真的死了去了幽冥,還是……尚且存有一線生機?
我取出隨身攜帶的銅鑰匙,將那大門打開,費力地一推,伴隨著飛上空中的塵埃。“吱呀——”拉長的聲音裏,那古老的銅門緩緩打開。
依舊是之前的場景,小草芽在地上擠成一團,鬱鬱蔥蔥的,明亮的綠色十分耀眼。
“公子歸,你自便吧,我去……”
我去修習了。
然而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肩膀上就已經挨了重重的一下,他還真的是毫不留情,這麼一下似乎滲入了內力,把我的骨頭都快打散了。
我吃痛,便是捂著左肩齜牙咧嘴地控訴道:“能不能愛護一下你的婢女啊!”
“你還小啊?需要愛護?”
不屑一顧的語氣。
我抹了抹鼻尖,一眼瞧見地上一朵開著小黃花的小嫩草,當即厚著臉皮說道:“我明明是一朵小小的小野花!很需要愛護的!”
“那……”紀乾樓盯緊了地上的小野花,似乎想到了什麼內容,唇邊揚起一抹邪邪的笑,“不如讓本公子來好好愛護你這朵小野花?”
他大手一揮,折命扇不過是扇了一下,仿佛產生了巨大的風力,我的衣袂在這力量中飛起來,雙腿也在微微發抖。
站不住了,眼看著就站不住了!
在風力的作用下我被迫後退兩步,與此同時我死死地抱住了身邊的那根石柱子,以防被他施放的妖法給刮走了。
可人是沒有被刮走,冷氣已經滲透過來,我回眸一瞧,衣裳平白無故地少了一層!
我天,這紀乾樓是鐵了心要非禮我?
眼看他跟沒事人一樣走過來,搖了搖扇子翻了個白眼:“今兒天氣不錯的,師妹莫非因此未著外衣?”
“紀乾樓!”
被他那麼一扇,我這邊的風便是更大了,他卻是安安穩穩地站在我跟前,可謂是優哉遊哉。
此時我恨不得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在那白玉一般的臉頰上使勁抓兩把,抓出血痕來才帶勁!
我憤憤地想著,咬著下唇眯著眼睛,眼裏仿佛能飛出來刀子,分分鍾將他千刀萬剮。
也就是在這時候,風停了。
意料之外啊。
他又露出了那邪魅的笑,那墨汁一般烏黑的發間仿佛長出了兩個暗黑的小角,狹長的鳳眸有情思泄露出來,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寫著“紀乾樓是好人”這六個字。
完了完了……
停留在我腦海之中的意念就隻有一個字——逃,此時此刻,是真的很想拔腿就跑,哪怕腿比較短也跑不快,但那也好過抱著柱子任人宰割啊!
更何況還是以這樣一種尷尬的姿勢!
我整個人都吊在了柱子上,就連雙腿都死死地扣著,交叉在一起,生怕整個人被吹跑了。然而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因為現在,我根本連動都不能動!甚至連說話都不能!
隻能夠不停地用眼神暗示紀乾樓,時時刻刻都向他傳遞消息:“師兄啊,公子啊,你大慈大悲放過我吧!看我這無辜的小眼神兒!看我這純潔的小眼神兒!”
可惜我跟紀乾樓完全沒有心靈感應,任憑我翻湧的內心把這幾句話重複了無數遍,他愣是理都沒理,大步流星地過來,大手附在我的腰際,將我整個人攔腰抱起。
要命的是,我還在保持著抱柱子的姿勢啊!
能不能給我一個淑女的鏡頭!
我的內心已經如同奔湧的天水,翻滾著奔向了天河,完全不能平靜下來!
純潔的小眼神已經被消耗完畢,我隻能開啟狂暴模式,試圖靠著自己的力量衝破紀乾樓的法術。
還好還好,我的力量並不是那麼弱,當一陣難受的焦灼感過後,我被他放倒在床榻上的時候,我非常煞風景地說了句:“我跟陸臨睡過了。”
他皺緊了眉頭,以一種銳利的目光瞧著我,那目光仿佛一把鋒利的刀片,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的肉和骨頭都被它一塊塊割下來。
很痛,很冷。
像是跌進了萬丈深淵。
本以為他會發怒,本以為他會扇我一巴掌,可他隻是素手為我捋了捋鬢發,輕輕地躺在我身邊,問:“他哪裏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