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我話音剛落,頓時感覺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四下望去,居然是陸臨!難不成……他聽到了我方才說的話?
頃刻間整顆心皺成了一團。
我在怕什麼?
分明他根本沒有說清楚,從一開始到現在,他主動勾搭的我,又送了我浮沉戒,還在我危難之際出手相助……那時候為了氣他我特意勾搭了紀乾樓,他也的確是吃醋了,每晚共枕而眠,他總是緊緊地擁住我,生怕丟失了什麼……
可為何現在出現在我跟前的女子,偏偏是他定下來的妻子!
而且她的手上還帶著和我一模一樣的浮沉戒,難不成是他對於每個有意思的姑娘都會送的麼!
他是上仙,我算什麼,不過是一介小女子,而且什麼都不會,連修仙都不行,隻能修靈!
他擁有千山萬水,我隻不過是他風景裏的一棵樹,他打馬而過,匆匆一瞥過後便去向了一個美好的遠方。
隻有我,把那一瞬間的駐足當成了一生。
猶記得那一晚上,他說:“你是我愛的……蘆笙啊。”
那時候還可以自我安慰一下,跟自己說他不過是意識不清有些混亂,而如今這個未婚妻如此真實地站在我跟前,我還能說什麼!
我撤除了結界,琢玉當即朝著陸臨飛奔過去,像個孩子似的挽著他的胳膊跟他說這說那,臉上的笑容比過了四月的梨花。
而我,隻身一人跌跌撞撞地朝著自己原本的房間走過去,堅硬的石板路硌得我的腳有些疼,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當初寧家被滅門,我不就是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麼?再丟失一個陸臨又能如何?
孑然一身,浪跡天涯。
或者去妖界追尋父母的影蹤,去尋求一個真相。
都好,什麼都好,就是不要讓我看見那個人,那個總是放著事情不告訴我,讓我完全捉摸不透的人。
“陸臨,你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
血液上湧到額頭,我忍不住捂住了跳動的心髒,很明顯的能夠覺察到,某一刻它忽然頓了一下,隨後才重新恢複了動力。
陸臨。
這兩個字就像是我此生的夢魘,本以為我不會在意這個人,也不會喜歡這個人。可到了如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是很在意很在意他。
哪怕他那一張嘴比蛇信子還要毒上七分,哪怕他如同霧裏的城,我根本看不清,哪怕他藏了很多很多的秘密,我都無從知曉。
對了,說到秘密,公子歸不是號稱聽天下麼,知萬物之聲,曉天下之秘,又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什麼時候可以去找一找他,把陸臨沒有告知我的那些事情全部弄清楚。
“你還好吧?”
冷不丁的,一雙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半天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那人是我簡瑤師姐。
指尖覆上了我冰冷的臉頰,簡瑤的話裏帶著明顯的心疼:“這些時間以來你承受了太多,他這個未婚妻來的正是時候。”
“為什麼這麼說?”
“這些事情遲早都要麵對,早點發生了,就可以早些做出選擇。”
似乎是有些道理。
眼前浮現了兩個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我蒼白地笑了笑,撥開低垂的樹葉,跟隨簡瑤轉過一個回廊,便是沉默了。
麵對這樣的情形,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還記得曾經簡瑤跟我說陸臨和紀乾樓都挺好的,選一個就好。
我說陸臨能夠帶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多年前已經相識,我與他,還有意識空間裏麵那個人,那些場景,似乎全都出現過。
隻是我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
“陸臨……”
那甜甜的呼喚再次回蕩在腦海,正是方才那種語氣,她那歡愉的表情仍舊在我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我輕輕歎息:“他們兩個,其實還是挺般配的。”
天色已晚,淡淡的月光籠罩著烏陵城,也為寧家古宅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幽幽的歎息聲裏,我一個人抱著曬好的被褥發呆。
簡瑤已經被我支開了,或許這種時候我需要一個人來陪著我發呆,但我更喜歡的是自己靜靜地待著。
腦海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停地遊走,從我到蘆笙再到琢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麼,反正思緒是亂的很,如同一團怎麼扯也扯不順的亂麻。
“篤篤篤。”
甚有禮貌的敲門聲響起。
直覺告訴我是簡瑤,於是我將腦袋埋在被褥裏麵,在床榻上麵翻了個身,隨口應了句:“阿姐,我已經睡了。”
“是我。”
清朗的聲線從單薄的木門那邊透過來,穿過了門縫,一直遊走到我的心底。
我像是被電了一下,四肢都如同木頭一般忽然失去了知覺,但隻是一瞬間,我就把剛剛抬起來的額頭再一次埋進了被褥裏麵。
既然是陸臨的話,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眼風從門栓上掃過,還好,已經把門給插好了,那就不怕了。
於是我合上了雙眼,幹澀的眼瞼剛一接觸,立刻就聽見“嘭”的劇烈聲響,兩扇木門居然被生生地踢開了!
意料之中的畫麵,捫心自問,我其實還是希望陸臨能夠進來跟我解釋解釋的,若是我實在不想看見他,那麼我就會在門邊設置結界。
然而我沒有。
清冷的月光投在陸臨身上,他的影子漸漸地遊移過來,寒冷一寸一寸充斥著整個房間,我不由得將被褥再扯過來一些,直到將我全部包裹起來。
好像這樣就能夠免除一些傷害似的。
“你這是準備吐絲啊?”
陸臨忽然間冒出來這麼一句沒有任何緣由的話,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把腦袋對準了牆壁,就是不搭理他。
感覺到懷裏的被褥開始下滑,我便是死死地扣住了懷裏的被褥,生怕陸臨將我這最後的庇護所也給弄走。
可陸臨絲毫不理會我這種行為,狠狠一下拽了過去,我的被褥便是徹底地落在了地上。隻剩下我一個人瑟縮在牆邊,抱著膝蓋像是受了驚的小貓咪。
陸臨雙手撐在床榻上麵,歪著腦袋看我:“所以你這是……受刺激了?”
誰受刺激了!
就算是受刺激了,我能讓你這麼輕易地看出來?然後向你屈服?
想都別想!
我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指著那由於暴力被扯在地上的被褥,理直氣壯地說:“把它給我!我要吐絲!”
當成蠶有什麼不好,把自己包裹起來,不去管那些是是非非,多清淨。
然而陸臨輕輕掃了一眼地上的被褥,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那棱角顯得有些生硬,偏偏他說的話又是那麼無關風月:“蠶繭都沒了,就別裝蠶了吧?”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那欠揍的一張臉上!
咬了咬牙關,我憤憤地吐出一口氣,問:“陸臨,你知道我現在最想要做什麼嗎?”
“哦?”
又是這麼高冷的一個字扔過來,我的耐心終於是被消磨幹淨了。
“把你的臉給打腫!”我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說了要把他打腫,卻並沒有付出什麼實際行動,嘴上卻沒有閑著,巴拉巴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想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打腫了你看你未婚妻還喜歡你麼!看看那些姑娘還是分分鍾想著勾搭你嗎!最好把你的腿也給打斷,這樣就沒有人在意你了!這樣就……”
就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守著你了。
可話說一半,我又生生地把它給咽了下去,陸臨欺身上前,骨節分明的手將我的手臂攏過來,手心正對著他的右邊臉頰。
“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來,打!”
說著,他還故意拿我的手往他臉上蹭,指尖碰到那光滑的皮膚,我忍不住費力地將它抽回來,可胳膊肘剛剛彎了彎,陸臨卻絲毫沒有要放開我的意思,又把我的手臂扯了過去。
隻覺得這關節都要斷了。
我扭了扭胳膊,使勁掐了他一下,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放,那我隻好滑下床榻,準備把我那被糟蹋的唯一一床被褥給撿起來。
理由是:“打你有什麼用?還不如好好睡一覺。”
陸臨總算是鬆開了我,任我將那可憐的被褥抱了起來,可當我回過身來,居然發現他在不要臉地寬衣!
“喂!”
我踢了踢他的小腿,他依然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而還振振有詞:“你不是說還不如好好睡一覺麼?”
“你有病啊!”我把被褥扔在床榻上,像個潑婦似的叉著腰,試圖和陸臨劃清界限,“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未婚妻又在這裏,你好意思汙蔑我的清白?”
他坐在床榻上開始脫靴子,頭也不抬:“又不是沒睡過。”
“哦!你身為上仙居然可以說出來這種話,你簡直是把仙界的臉都丟盡了!明明有未婚妻,溫香軟玉在懷,你還勾三搭四!一個蘆笙也就算了,居然還搭上本姑娘!你是非要把本姑娘禍害到死才罷休嗎!”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我不由得費力地喘了口氣,似乎話裏有什麼刺激到了陸臨,就在我喘息的空檔他又死死地抱住了我。
低沉的聲音纏繞在耳畔。
他說:“你不能死,也不能離開。”
然而我費力地將他推開,隔了一步的距離,十分認真地跟他攤牌:“我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