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萊格島
雷曼離開淩醉的房間後,淩醉一頭栽倒在床上,淚如泉湧。走了,都走了,爸爸媽媽走了,佐彥走了,艾辰也走了,哥哥有了鬱玄,淩醉仿佛陷在了無底的深淵,一直墜落,看著這些人遠去的背影,除了哭泣,無能為力。
塞洛厭惡地看著哭泣的淩醉,心想:真是無聊,我對這麼軟弱的你不感興趣。
“不,我還有你,塞洛,還有你在我身邊。”淩醉虛弱地從床上爬起來,卻看不到塞洛的身影,“塞洛,你在哪?我命令你,快到我的身邊來!”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淩醉絕望的呼喊,沒有回應,“我隻有你了,你不能走,你不能丟下我,我們不是簽了契約的嘛,你不能反悔的啊!”淩醉去扯頭上的紅緞帶,還是扯不動,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埃爾羅伊的執事敲了敲門,關心地問:“淩醉小姐,出什麼事了嗎?淩醉小姐?我可以進去嗎?”屋內半天沒有回答,他推門進去了,看見淩醉正坐在床上發呆,臉上掛滿了淚水,楚楚可憐,“淩醉小姐,您怎麼了?”
“你看見塞洛了嗎?”
“塞洛是誰?您的執事嗎?”
“對,就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
“沒有,我會讓府上的人幫忙找找看。”
“不必麻煩了,你們找不到他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你還不知道呢,嗬嗬,我叫法維亞。”法維亞尷尬地說。
“我知道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
淩醉努力使自己恢複冷靜,塞洛怎麼會無緣無故走了呢?而且契約還在,隻是又失效了,難道隻有我在無助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嗎?我現在就很無助啊,他為什麼還要走?
“我的主人,從今天開始,我是您最忠實的仆人,直到完成您的心願,您的靈魂將歸我所有。”“作為惡魔的主人是不可以哭的。”“遵命,我的主人。”“是,小姐。”淩醉腦海中不斷回旋著塞洛的話,是因為我哭了嗎?是因為我太脆弱了,無法成為惡魔的主人嗎?是不是我不哭了,你就能回來了呢?是不是我變強了,就有資格讓你服從於我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隻好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讓你認可我這個主人的。
淩醉終於下定決心,她洗了把臉,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發誓:我一定會讓你回來的!
到了夜晚,淩醉主動去找雷曼,“哥,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麼事?說吧。”
“我們家的爵印是不是在你手上?”
“當然,怎麼了?”
“太好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會凡城?”
“很快了,我還想告訴你這件事呢,怎麼?著急了?”
“沒有,我是想告訴你我還不打算回去。”
雷曼想了想,說:“也好,回去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等我安頓下來,你再回去也不遲。這段時間,你就在這好好散散心吧。”
“嗯,你回去後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繼承阿卡多蓮家族的事業啦,‘黑騎士伯爵’就要回來了。”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家了,是不是?”
“你問得好奇怪,本來也沒有誰能欺負我們。”
“說的也是,我的擔心多餘了。”
“放心吧,有我呢。”雷曼摸了摸淩醉的腦袋,我不會再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了。
淩醉心想:看來哥哥什麼都沒有察覺,這樣也好,阿卡多蓮家的恥辱,就由我來洗刷吧。
“對了,哥哥,你回凡城後,可不可以說沒有找到我,我什麼時候想回去了,你假裝發個‘搜尋令’,我再回來,好嗎?”
“幹嘛弄這麼麻煩?”
“我暫時還不想有人來打擾我。這次你回去,一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再加上艾辰那件事,媒體不一定會怎麼寫呢。”
“那好吧,你就先住在埃爾羅伊這裏。”
“我不想再麻煩他了,本應回去卻不走,賴在人家算怎麼回事。你不用擔心我了,我有地方去的。”
“去哪?”
“就在這座島上,還能去哪。”
“我總得知道你住哪吧,不然,到時候上哪找你去?”
“都說了,就在這座島上,丟不了。我還要問你,這次鬱玄和你一起回去嗎?”
“不,等我處理好那邊的事再接她過去。”
“那你們什麼時候訂婚啊?不對,應該是結婚。”
“不急,她早晚都是我的。哈哈。”
“不用我幫你看著她嗎?嘻嘻。”
“謝謝你的好意,這種小事怎麼能勞您大駕呢,淩醉大小姐,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比起她來,我倒是更擔心你。”
“呦,挺自信的嘛!”
“時間不早了,去睡吧,晚安,祝你做個好夢。”雷曼給了淩醉一個擁抱,溫柔地撫摸她的頭,淩醉也抱住雷曼,將頭貼在雷曼的胸口,說:“你也是,晚安。”
塞洛離開淩醉後,去了呂妃裏那裏。呂妃裏放下手邊的工作,說:“這麼快就罷工了。”
塞洛不滿地說:“我可不想在那種孩子身上浪費時間,真是的,你確定是她嗎?不讓換那孩子算了。”
呂妃裏上用身體護住佐彥的靈魂,說:“這可不行,這孩子還有別的用處呢,你說給他用哪種花好呢?”
塞洛露出邪惡的眼神,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說:“無所謂,反正最後都要到我的肚子裏,沒什麼差別。”
呂妃裏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說:“可不能太貪心了,屬於你的食物很快就來了。你想知道這小子的靈魂的是什麼嗎?”
“沒興趣知道。”
“好吧,我知道你的惡趣味不在這,我已經決定給他用這個了。”呂妃裏的右手托起一片被溫柔的粉光包裹起來的花瓣。
塞洛瞥了一眼正在發光的小東西,不屑地說:“也沒什麼特別的。”
呂妃裏盯著花瓣說:“看來,你永遠不懂得‘1+1>2’的道理。”
“那種無聊的東西,誰會有興趣去懂。所以,我對人類這種生物……對了,那個家夥怎麼樣了?”
“你是在說我麼?”“佐彥”突然從呂妃裏的‘實驗台’上坐起來,他撫摸著戴在左手中指上沒有生氣的“銀星”,說:“我很好,謝謝關心,惡魔先生。”
“看出來了,我沒有關心您,隻是好奇罷了,亦星塵先生。”
呂妃裏將花瓣熟練地植入佐彥的靈魂中,說:“你們聊得很愉快呢,夜很漫長,先生們有的是時間將這融洽的氛圍繼續下去。”
塞洛沉著臉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聊得愉快了?”
亦星塵也不甘心地說:“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
呂妃裏尷尬地笑笑,說:“別這樣嘛,你們可是有個共同話題呢。”
倆人異口同聲地說:“別提她!”
呂妃裏徹底無語,表情很不自然,唉,淩醉怎麼變得這麼不招人待見呢?不對啊,我可沒想讓事情發展成這樣。說到底,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看來她的靈魂還很不穩定啊,現在的她應該處於過渡階段,正是徘徊期,靈魂還在夾層中掙紮,難怪那兩個人都不喜歡她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還得靠她自己慢慢來選擇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淩醉在鬱玄的帶領下參觀了整個西奧酒莊,品嚐過美味的紅酒,鬱玄又帶淩醉來到自家的酒窖,淩醉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酒窖,數不清的酒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不同年代的好酒,她由衷地稱讚道:“好厲害!”奇怪,在這座島上,到處都是這種感覺。
“淩醉小姐,原來您在這裏,我家主人找您有事。”法維亞突然出現在酒窖裏。
“啊--”鬱玄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酒滑了下去。
法維亞迅速俯身接住快要落地的酒瓶,重新安放在原來的位置,微笑著說:“沒事了。”
鬱玄抱怨道:“真是的,你怎麼每次走路都不帶出聲的。”
淩醉看到法維亞敏捷的身手,不禁想起了塞洛,不隻有他才能夠辦到這種事啊,不過,也隻有他才能夠辦到的事,我果然是不能沒有他的,塞洛,你是我的棋子。
法維亞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個禮,說:“抱歉讓您受驚了,淩醉小姐,淩醉小姐?”
淩醉回過神來說:“不好意思,我這就去。”
淩醉給隨法維亞來到埃爾羅伊的書房,“您找我有什麼事?”
“抱歉讓您親自來一趟,請坐吧。”埃爾羅伊說:“您昨天讓我辦的那件事已經辦好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淩醉吃驚地笑了笑,“不愧是埃爾羅伊先生,辦事效率高得讓人難以置信啊!”
“您吩咐的事怎麼好拖延呢,況且是這種小事。”
“您很不謙虛呢,我都不知道要怎樣謝您才好了。”
“如果您真想感謝我,那就一起算在伯爵身上好了。”
“可以嗎?”
“當然,反正都是阿卡多蓮家欠下的債,誰還都一樣。”
“您可真是善解人意。”
“您客氣了。話說回來,你們兩兄妹的說話方式還真是像啊。”
“可能是因為都是和您說話吧。”
“哈哈,您的理由可真幽默。”
“我哥也和我一樣幽默麼?”
“這我倒是沒發現,不過,你們說話一樣的客氣,客氣中都有那麼點不客氣。”
“是嗎?很有趣的發現,如果您把這個發現告訴媒體,或許又可以成為頭版頭條了呢。”
“哈哈,伯爵對我可沒這麼幽默呀。”笑聲過後是一陣沉默,埃爾羅伊認真地問:“您就不想知道我把那些孩子送到哪了嗎?”
“知道了又能怎樣?您還指望我去看看他們嗎?我已經回來了,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話別說得這麼絕,你們是有緣人,緣分盡沒盡,不是您能說的算,萬一以後還能碰麵,您總歸要麵對,用躲的是行不通的。”
“謝謝您的忠告,我主觀上還是不希望像您說的那樣,最好緣分到此結束。”
在這個巨大的葡萄酒莊園中,淩醉漸漸放平了心態,不再猶豫,不再掙紮,靈魂的穩定使她輕鬆了很多,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呂妃裏最初設定的方向,她是屬於黑暗的。在鬱玄的慫恿下,她開始和莊園裏的工人一起摘葡萄、釀酒,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項快樂的工作,她愛上了紅酒,愛上了它和塞洛眼睛一樣鮮紅的顏色,愛上了它高貴典雅的品質。她將所有的美好寄托在完全由自己親手釀製的紅酒中,封存在自己挑選的酒瓶裏,為了祭奠消逝的曾經,為了迎接她選擇的未來,她請求工人為她特製了一張酒標,標簽上隻有她為這瓶酒起的名字--惡魔。
雷曼回到凡城後,在一個晴朗的月圓之夜,淩醉偷偷地從酒窖中取走“惡魔”,她悄悄地溜到呂妃裏的花園,走了一大圈才找到一叢白玫瑰,她將“惡魔”埋在花下,自言自語道:“我到底還在期待什麼?”
這時,銀鈴般的聲音從淩醉的身後響起,“原來是淩醉小姐啊,我差點把您當成‘采花賊’抓起來呢,這大半夜的,您好端端的跑到我的花園來做什麼?”
“我可沒想來偷你的花,我是來領塞洛回家的。”
“你把他弄丟了?他可不在我這啊。”
“別裝了,你不是無所不知的女巫麼,就算他現在不在這,你還是可以把他召喚出來的。我說的沒錯吧?呂妃裏女巫,你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我可是你的大主顧,上次的那枚戒指應該能餘出杯茶錢來吧。”沒等呂妃裏答複,淩醉就徑自走向小木屋。
呂妃裏小聲嘀咕著:“夠不客氣的。”
淩醉停下腳步,眼珠向後瞟,高傲地問:“你說什麼?”
呂妃裏尷尬地笑笑說:“您耳朵夠尖的了,我說寒舍又小又髒,怕您嫌棄。”
淩醉毫不客氣地說:“還真是呢,女巫都這樣麼?”
呂妃裏使勁攥拳,細長的指甲陷到肉裏,不高興地說:“不知道!”心想:我也開始有點不喜歡你了呢。
淩醉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是想對我使用什麼奇怪的魔法暗算我吧?”
呂妃裏愛答不理地說:“您猜對了,我正想用魔法把你變成醜八怪呢。”
淩醉發出刺耳的嘲笑聲,說:“還真是個幼稚的女巫呢,看你心態這麼年輕,應該不是老太婆吧。”
走在淩醉身後的呂妃裏真的被她激怒了,她的指尖開始發出零星的白光,淩醉聽到稀疏的咒語聲,停下腳步,“你這麼做,塞洛會不高興的,別忘了,我們可是簽了契約的。”淩醉突然轉過身,好奇地看著呂妃裏的手,“咦,怎麼和上次的不一樣?”
呂妃裏又將手握成了拳,用力地向下甩了一下衣袖,白光不見了,她壓抑著怒火,邊走邊向淩醉解釋道:“不同顏色的光代表著不同等級的魔法,白色是最初級的。”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呢?我又沒打算拜你為師。”
呂妃裏奸笑著問:“你不想試試麼?”
淩醉見狀,忙陪笑說:“我說著玩的,可不能當真啊!你還是讓我看看‘紅光’吧,就上次召喚塞洛的那個。”
“不管!”呂妃裏將門一摔,把淩醉隔在了屋外。
淩醉推開門,換了副認真的表情,“這件事是你引起的,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呢,你必須負起責任來。”
“也罷,看在你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我問你,當初是誰要簽契約的呢?”
淩醉認真地思考過一番後,說:“塞洛。”
“塞洛?你還在做夢呢。”
淩醉用手抵著額頭,無奈地說:“那就是我了,我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了。反正契約都簽了,現在還追究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我不想再和你說廢話了。你找塞洛簽契約是為了什麼?”
淩醉脫口而出:“複仇。”
“你確定嗎?”
淩醉堅定地回答:“確定。我不會再動搖了,我不會再讓塞洛對我失望了。所以,請您再次召喚出他,讓他回到我的身邊,好嗎?”
呂妃裏滿意地微笑著,“既然都簽了契約,你自己不就可以召喚他嗎?”
淩醉失落地說:“我試過了,沒有用,所以才來--求你。”
“求我?淩醉大小姐求人的方式還真讓我接受不了呢。算了,您還是自己來吧。”
淩醉猶豫了一下,還是試著去拉扯那根紅緞帶,這次很輕易地就解下來了,淩醉高興地命令說:“塞洛,回到我身邊吧。”
“遵命,我的主人。”溫柔而又熟悉的聲音在淩醉耳邊響起,塞洛單膝跪在淩醉麵前,右臂搭在胸前,魅惑噬人的微笑綻放在他精致的臉上,淩醉又沉淪在那酒紅色的瞳孔裏,癡癡地笑著,“塞洛,你再也不會看見我的眼淚了,我保證。”
“那真是太好了,這樣,塞洛就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直到完成契約。在那之前,我就是您的棋子,您的利劍,您的盾牌,這付軀體都是屬於您的。”塞洛深情地說著。
淩醉很快擺出主人的姿態,恢複了平靜,淡淡地說:“你能這麼說,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呂妃裏女巫,我來還有一件事要給告訴你,我們快成為鄰居了。”
呂妃裏吃驚地說:“什麼?”
“您別這麼激動,我喜歡你這,我打算住在這個花園中,提前通知你一聲,明天就會有人來蓋房子了,您可千萬別把他們怎麼樣了,這是你的土地轉讓費。”淩醉掏出一袋金幣遞給呂妃裏。
呂妃裏快速接過錢,邊數邊說:“您真不打算回凡城了嗎?”
“我還沒做好回去的準備,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得惡補一下功課才行。接下來,我打算在您的花園裏好好修行,您不介意吧?”
呂妃裏滿眼都是金幣,來不及看淩醉一眼,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您隨意。”
淩醉表情很無奈,還真是個貪財的女巫呢,隻要抓住她這個特點,以後什麼都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