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著屋裏淡淡的血腥味,秀嬤嬤的眉頭再度一皺,待看到溫柔手裏的帕子時,聲音都急了三分,“這是怎麼回事?”
薛玉兒起身朝秀嬤嬤示禮,退到了一旁,讓出了坐在一旁笑得有些無奈的溫柔。
“秀嬤嬤,原本我想方才再練上一會兒曲子,沒有想到……”溫柔垂下眸子,望著自個兒的手指,上頭一道明顯的割傷的痕跡。
痕跡很深,即便是方才已經撒上了上好的金創藥,仍舊還在一點一點朝外頭沁出鮮紅的血珠。
秀嬤嬤歎了一口氣,看著身旁亦是斷了一根琴弦的七弦琴,眸子裏的顏色更深了些。
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時,一個宮女急急忙忙的衝了進去,在秀嬤嬤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雖是極小的聲音,但屋裏離得近的幾人卻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溫柔垂了垂眸子,嘴角的苦澀越發的深了。
秀嬤嬤一看在屋裏的兩人,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二位小姐,想必你們也曉得今日是什麼日子,剛剛宮女來報,下一個出場的……”
目光緩緩的落在溫柔身上,秀嬤嬤沉了沉聲。
“不要老奴多說,二位小姐也明白今日之事意味著什麼,還請溫小姐,早些下決斷。”秀嬤嬤朝溫柔福了福身,歎了一口氣道。
隻是話語裏,卻帶上了一點點的壓迫。
這些個貴女,已經陸陸續續上去展露了才藝,直接代替了原本宮廷裏的樂師舞姬們的表演。
秀嬤嬤心裏清楚,為何如此,那是陛下想讓眾臣一睹皇世之風采。
畢竟皇子妃幾人,就是要從其中幾人裏頭選出來的。
溫柔眸子一垂,目光在薛玉兒身上一掃而過,轉而問道秀嬤嬤,“嬤嬤,可否再容我準備一下,讓薛姐姐先上?”
薛玉兒一聽,心裏頓時一驚,正要拒絕,卻想起了自家爹爹同他說道的皇家女子最是看中貴氣和端莊,若是自個兒解了溫柔的燃眉之急,定然會讓陛下和娘娘等人刮目相看。
想著,薛玉兒心裏便有了計較,卻不出聲,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仿若不喜不悲,不爭不顯。
秀嬤嬤看了眼溫柔,似乎想要從她眸子裏看出些什麼,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此事原本是不該的,便是名冊,老奴也早已交由了皇後娘娘。”
說道這兒,看到溫柔驀然暗淡下來的眼神,秀嬤嬤頓了一下,繼續道道:“但,此事也並非不能夠變通,若是溫小姐能夠與薛小姐商議好,老奴倒是可以幫二位同皇後娘娘說道一下,給二位換一個順序,二位看這樣可好?”
溫柔眼裏明顯晃過一絲喜色,立馬轉頭去瞧薛玉兒,話裏滿是希冀,“薛姐姐,可否幫幫柔兒?”
聲音裏頭的期待與小心翼翼,讓一旁看著的夏荷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
薛玉兒看看溫柔,又看向此刻正望著她的秀嬤嬤,眼裏閃過一絲為難,臉色也多了幾分無奈,最終似乎下了決心一般,咬牙點了點頭,“秀嬤嬤,還請勞煩你同皇後娘娘說道一下罷,過一會兒,我代柔兒妹妹去!”
話裏的堅定,擲地有聲,讓秀嬤嬤都不禁有些動容,溫柔更是發出了一聲低泣。
“薛姐姐之恩,柔兒沒齒難忘。”垂了垂眸,溫柔就要示禮,被薛玉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柔兒妹妹不必多禮。”薛玉兒輕咳一聲,嘴角露出一絲寬慰的笑,“你我姐妹,本該互幫互助才是。”
這一幕,看得一旁的秀嬤嬤心裏不禁多了幾分怪異,似乎,這二人的幹係,不該如此啊……
若是她未記錯,首日之時,其二人還是分庭抗禮,一副互相不願搭理的模樣。
如今看來,這裏頭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她們不曉得的……有意思的事兒。
秀嬤嬤心裏一笑,目光在溫柔的身上一掃而過。
如今二人之表現,她尚且看不出此事到底是哪一個能夠做出的,但是隱隱約約,她卻覺得該是溫柔不假。
“薛小姐願為溫小姐解如此燃眉之急,老奴這便去同皇後娘娘稟告,薛小姐還請隨老奴過來就是。”秀嬤嬤朝薛玉兒點了點頭,話裏帶了三分欣賞。
不論其真正目的為何,能夠有這般膽識,便是得讓人不得不敬佩。
薛玉兒再度同溫柔安撫了一番,這才跟著秀嬤嬤走了出去。
在落梅苑門口,秀嬤嬤步子突然一頓,回頭道:“溫小姐之手……想必已經不能夠彈曲子了罷?還請溫小姐早些做打算,老奴一刻鍾後便歸來,屆時……還請溫小姐能夠答複老奴,讓老奴不至於太難做。”
說罷,秀嬤嬤帶著薛玉兒轉身離去。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溫柔這才笑著垂下眸子,在自個兒受傷的手指上一掃而過,眼裏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小姐,您,您打算如何是好啊?”看著屋裏又隻有了兩人,夏荷的鬆了一口氣,待目光落到溫柔身上時,卻又擔憂起來,裏頭滿是愁容。
此刻,若是仔細觀之,則能夠發覺夏荷於溫柔之稱呼,並非是“溫小姐”而是“小姐”這一字之差,卻是心緒全然的不同。
聽到夏荷的話,溫柔緩緩抬起頭,朝她輕輕一笑,“怎麼了?擔憂我?”
“奴婢……奴婢自然是擔憂小姐您的。”溫柔這幅模樣,讓夏荷沒來由的心裏一震,嘴唇喏了喏點頭應道。
“無事兒,這不是有薛姐姐嘛。”回答她的,是更為溫柔的話語。
夏荷歎了一口氣,她就曉得溫小姐是如此,當下不由話裏帶了幾分勸慰,“小姐,薛小姐是薛小姐,你是你啊。”
抬起頭,溫柔看著如此維護自己的夏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你這丫頭,我可沒說不為自己。”
說著,低下頭,一點一點的將方才被割破的手指上的金創藥拭去,直到血珠重新迸了出來。
夏荷大吃一驚,猛地上前一步,“小,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溫柔置若罔聞一般,細心的將其一點一點擦拭,夏荷心裏震動,卻不敢隨意上前去阻止溫柔。
直到上麵再也沒有一絲金創藥的痕跡,溫柔才緩緩地丟下帕子,抬起頭,似乎了滿意了許多,“怎麼了?我這是在為過一會兒做準備呢。”
“可,可是……”可是手指都又流血了,你要如何做準備啊?
夏荷想要問,聲音卻如同被卡在了喉嚨裏,半晌說不完整。
溫柔嘴角露出一個溫婉的笑,眸子裏的神色愈發的溫柔,但手裏的不斷湧出來的血,卻無端的讓人害怕。
而溫柔卻似乎一點兒都感覺不到上頭的疼痛一般。
“夏荷,你知道我待會兒要準備什麼嗎?”緩緩起身,溫柔扯了扯自個兒的衣裙,輕輕的笑了。
夏荷愕然,眼裏滿是迷惑。
溫柔再度淺淺一笑,手指拈了裙擺,如同一朵隨風起舞的蝶,看得夏荷心裏猛地一驚,漸漸露出一個讓她不可置信的想法!
“小,小姐你是要?”捂住嘴唇,夏荷喃喃道。
隻見溫柔輕聲一笑,嘴角微言彎,看著外頭的秀嬤嬤輕輕的福了福身。
不遠處秀嬤嬤的眸子有些複雜,望著屋子裏那個靈動的身影,她許久沒有起伏的心,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五味雜陳。
“想必溫小姐已經做好了準備。”走進去,秀嬤嬤示禮道,掩去眼裏的歎息。
溫柔緩緩上前一步,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溫柔,多謝秀嬤嬤成全。”
轟的一聲在秀嬤嬤腦海裏炸響,忍住自己內心的震動,秀嬤嬤緩緩地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溫小姐請隨老奴來。”
如若今日是這個女子奪得魁首,恐怕她也不會吃驚了。
如此深謀遠慮,如此不動聲色,卻又在此刻給人無比的壓力,讓秀嬤嬤仿佛看到當初發生在儲秀宮裏的那一幕幕……
宴席上,一個又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上前獻技,想要獲得完顏朝遠和寧解語的稱讚。
甚至有不少女子,露在麵紗下的眸子不斷去看坐在那幾處的皇子們,眼裏的意味大腦而露骨。
看得各位大臣紛紛倒吸了一口氣,不斷互相詢問,這是哪一家的千金。
然而,卻更多的是出彩的技巧,贏來了一陣陣的喝彩聲。
“陛下,這個許家小姐歌喉不錯。”聽著此刻撫著琴,吟唱著曲子的粉色衣裙女子,寧解語眼中帶笑,對著完顏朝遠道。
“嗯。”點了點頭,完顏朝遠目光在身下的皇子位上目光一掃而過,最後落在完顏傲的身上,露出絲絲的疑惑。
往日裏,老四是最重規矩的,為何今日卻是有些反常?
完顏朝遠皺了皺眉,從方才離席便罷了,此刻卻更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寧解語側目看去,心裏一個疙瘩,瞬間明白了完顏朝遠此刻在琢磨什麼,當下執起案前的酒壺,給完顏朝遠倒了一杯,輕呼道:“陛下。”
完顏朝遠轉頭,眉頭皺了皺,繼而一笑,端將起來抿了抿。
寧解語也跟著端起了身前的酒杯,道:“陛下有所不知,這許家小姐的歌喉雖是美妙,但這琴卻是無法和溫家小姐相較的。”
“哦?”手裏的茶杯一頓,完顏朝遠似乎來了幾絲興致,“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