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進來後依舊麵不改色的男子,葉錚竟是一下子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他倒是不曾想到,自個兒的一個有心之舉,倒是帶出來了不少出人意料的“驚喜。”
想想他隻是想曉得這個讓他頗有些意外的後生能夠有多大的心去站在朝堂之上。故而才用這般方式來刺探於他。
突如其來之事故,最是能夠考驗一個人之心性,以及靈活應變之能力。
若他所展現的隻是平庸之姿,他葉錚大可以在今後對他不管不問。
真要讓人在朝堂上去做點兒什麼,他葉錚還不愁尋不到樂意且本事不凡之人。
這個人的反應倒也是讓他滿意,聽到身後之門被關上,麵色也絲毫不改,依舊是一副平靜中帶著笑容而瞅著自個兒。
還不疾不徐的給自個兒行了一個後生之禮,倒真是禮數周全,姿態偏偏。
怪不得自個兒那個耿直的孫兒能夠對這個人如此刮目相看,倒真的也合了他葉錚幾分脾胃。
葉錚在戰場上行走多了,見慣了各種在危機麵前臉色大變,屁滾尿流之輩,也見到過故作深沉,實則驚恐不已之人。
同樣也有那些,不懼生死,以命向博出路之人。
種種,不計其數。
但慕容清風方才的行為與臉色,分明就不是矯揉造作出來的一般,他也不是不懼生死。
葉錚可以肯定,自個兒眼前的這個後生,他絕對是一個惜命之人。
但他卻又真正的沒有後退,為何?
葉錚從慕容清風的那雙狹長的眸子裏看出了一點兒東西。
其一:這個人,有一定的把握,自個兒不會對其下手,這為胸有成竹。
其二:此人定然還會有後路。
要曉得,惜命之人能夠展現出不懼生死之態,定然是有了退路,能夠讓他毫發無損的度過險關。
即是要有退路,則必然是需要萬全的安排,這便講究一個審時度勢,運籌帷幄。
在戰場上,葉錚同樣曉得何等對手最為恐怖。
不是那種不懼生死之人,不懼生死之人隻要是真正的斬殺於他,則是你贏。
但這種惜命之人,為數保命,則需要在自個兒身後布下千萬條退路,以讓自個兒萬無一失。
這些退路,可能是在己方,也可能是在敵方。
這種人,最是難對付,而他慕容清風,方才的舉動,顯然就沒有掩飾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又或者,是這個後生,特意展示給他看的。
隻是,怎麼也沒有讓他想到的是,自個兒這兒還沒有開始,書房外麵的動靜倒是驚天動地了。
他更沒有想到,那個讓他有些忽視了的小子,竟是有這般好的身手。
一人對上自個兒那個不長進的孫兒同張盛兩人,竟是都能夠一點兒不落下成。
這可不是一個毛頭小子憑借著從別人那兒學到的皮毛可以對付得了的。
不得不說,他對那個孩子起了興趣,他也想,出去同那個孩子切磋一下……
有時候遇上了一些事兒,無非年紀,無非身份,就是心裏有一股勁兒,讓你想要去幹!
葉錚當時心裏頭就癢癢得厲害,但垂眸一看下頭明顯聽到了外頭的聲音的人還是那般不動聲色,他也隻得按耐住性子。
罷了,他都沒有動,他怎的還能夠出去瞧呢?
這豈不是真還讓人瞧了笑話。
倒是也可以借著此次機會,讓那個傻小子曉得什麼叫做就算是年歲不如他之人,也能夠超越於他。
想起上一次在自個兒手裏落敗,那小子雖說是心悅誠服,卻依然死咬著牙關說若是等他到了自個兒這般年紀,絕對不會弱於他。
當真是一個死鴨子嘴硬。
葉錚在心裏哼了一聲,便也樂得聽著外頭的動靜,順便看看這個後生的臉色,是否真的是同他表麵那般波瀾不驚。
要曉得,敢在葉府突然動手,還在他的書房門口,同他交手的還是葉府的公子之人,在他葉錚活了這麼大半輩子,還真的是從未見過呢!
隻不想,聽著聽著,便有些不對勁兒了,原本還以為就此停了下來,卻發現似乎是更加有趣的事兒的發生了。
那個孩子,當真也算的上是膽大妄為了……
慕容清風,這個孩子,便是你的依仗了麼?還不錯,隻不過,還是不夠啊!
抬頭看著慕容清風,葉錚竟然也發覺這個人也在望著他,兩人視線在空中交織,泛著無聲的火花。
罷了,如此鬧下去,還真的是不好看了……
更何況,他今日個也著實挺盡興了。
看到上頭那人的動作,慕容清風輕聲一笑,點了點頭,淡定的走了出去,拉開門,背對著他的身子,明明是撒下了一片陰影,竟莫名的讓葉錚覺得有些晃眼。
果不其然,在他一出現後,那個孩子立馬就停了下來,當真是聽話得緊,他走之時,自個兒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孩子也定然是感受到了罷。
不急不急,反正是要在葉府住上一段時日的,他可以慢慢來。
嘴角莫名的勾了一個微笑,葉錚心裏頭有了另一個主意,原本隻是想讓他們兩個人住那麼一段日子,如今卻是……
“慕容公子,若是方才青鬆不把那孩子帶走,你當如何?”許久,葉錚壓下腦海裏所有的想法,平靜的問道。
語氣雖說是平和著,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威壓。
“幼弟無理在前,自然是要他同葉大人賠罪。”拱了拱手,慕容清風從善如流,頓了一下,卻又接著道:“隻是幼弟年紀尚小,做出此番事來,卻是我這個當兄長的約束不當,清風在此,向大人搞罪了。”
說完,還稍稍彎了彎身。
葉錚嘴角抑製不住的抽了一下,一縷胡子也跟著動了動,前一句話還說著要讓那個孩子前來賠罪,下一句又是你自個兒的約束不當,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的太極。
但既然慕容清風已經這般說了,他若是在計較下去,顯然就是同一個孩子過不去了,不過……
哼了一聲,葉錚沉下聲音道:“年紀小,可不是能夠用來做錯事的緣由,在我葉錚自個兒,可就沒有這個理兒。”
慕容清風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這是,不打算將這個事兒就此揭過?
“不過,那個孩子倒是個真性情的,你又已經代他賠了罪,此事就此作罷,你也莫要再責怪於他了。”擺了擺手,葉錚很是大度道。
給了一個棒子,再給一顆甜棗,原來葉錚這種人,也會這般的,慕容清風在心裏笑了一下,麵色卻依然不變,“即是如此,便多謝葉大人了,清風日後,自當注意便是。”
“嗯。”點了點頭,葉錚很是滿意。
說起來,葉府老爺子當真是這般大度之人,實則不然,有些事兒,老爺子可以說的上是苛刻了。
至於為何對韓莫這個孩子如此寬容,除了眼前這個人之外,還有另一個緣由。
那便是,那個孩子,還真的是對上了他的眼緣了。
能夠對上葉錚眼緣之人,不多,加之那個孩子身手不錯,自然更是見獵心喜。
“不曉得,你那個幼弟,姓甚名誰?”皺了皺眉,葉錚緩聲問道。
“姓韓,名莫,字離歌。”
“韓莫,韓離歌,莫,離歌……”眯了眯眸子,葉錚在嘴裏反複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半晌後,眼裏閃過一縷深色,“倒是個好名字,隻是這個韓字……”
慕容清風眸子閃了一下,嘴角微微動了動,從容地對上那道目光,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從不打算讓韓莫這個孩子隱姓埋名以來,他自然是要想到千百種情況來應對詢問他的人。
就是對於葉錚這般人物,他也是想到了不少說法,且句句讓人尋不出破綻。
隻是這一次,卻是慕容清風想岔了,葉錚的確將目光落到了這個韓字上頭不假,卻不是他所料想的那般。
“他姓韓,你姓慕容,他不是你的親弟?”葉錚眼裏帶著探究,卓卓地問道。
愣了一下,慕容清風眼裏也警惕也鬆了下去,輕笑一聲,倒是帶上了三分感慨,“心裏當他是,便是了,相依為命久了,也就是了。”
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卻讓葉錚再一次動容了。
戰場上,他們靠的就是這種用性命來相信的情誼,一開始隻是同袍,久而久之,便是沒有血緣,卻更加濃於血的兄弟!
點了點頭,葉錚眼裏閃過一絲追憶,“你倒是個有福氣的,韓莫這孩子,身手著實不錯。”
慕容清風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他的福氣,隻是這種福氣,若是他可以選擇……
沒有追問慕容清風韓莫這一身功夫是從何處學來的,平靜下來後,葉錚突然搖了搖頭,話風一轉,“你倒是隱藏得深!”
“清風不解,還請大人明說。”慕容清風淡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老夫且問你,你當日同老夫提出這個要求,可告知了那傻小子曉得?”葉錚哼道。
“未得大人允許,清風豈敢隨意將這種話兒說出口?”慕容清風不答反問。
原本要借著這句發作一下,卻被慕容清風這麼一句將他要說的話兒全部給堵住了。
愣了一下,這怎的還成了自個兒的錯了,卻還是繼續道:“那你可曉得了那個傻小子還特意為你來求情?”
“曉得。”點了點頭,葉青鬆在路上時已經將事情給他解釋清楚了。
“那你可曉得,他是怎麼讓老夫應下這件事兒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深邃,葉錚一步一步從上頭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