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若竹筒倒豆子般吩咐了一遭,紅玉卻是傻了眼。
“姑,姑娘要出門?”
說著,紅玉不由朝門口瞥了一眼。
安如霜點點頭輕聲道:“今兒個再去東大街,這次,莫要備車了,咱們偷偷去!”
東大街那地方,一次兩次倒沒甚,這去的時間久了,不能總是用一個借口,還是隱藏一下行蹤妥帖些。
“可是……”紅玉一臉為難道:“那女人今個兒天沒亮,便在門口守著姑娘呢!”
那女人?
安如霜看了一眼紅玉厭棄的小臉,心中便知曉了:“安靈珊?”
紅玉皺著眉頭重重點了點頭。
“她來做什麼?”
莫不是那張氏已經大好了?想到這種可能,安如霜就忍不住一陣頭痛。
紅玉忿忿道:“說是張氏身子好了,跟夫人報過,今夜在清風苑擺了個小家宴,如今,這對母女可是要親自下廚呢。”
如此說著,紅玉聳了聳鼻子哼了一聲:“真說不定是鴻門宴!”
安如霜往門外看去,明眸之中好似有光芒流轉,唇角漾起一個淡淡微笑。
“亦是一場不得不赴的鴻門宴啊!”
“那,要將她請進來嗎?”
紅玉不由有些忐忑,她將那安靈珊放在門外晾了許久,莫說來杯熱茶了,便是個矮凳都沒給那女人。
安如霜嗤笑一聲擺擺手,無所謂道:“她既愛在那處等著,便讓她在那兒等著罷。”
如今她才沒這份兒閑心琢磨安靈珊的心思和感受呢!
紅玉幹脆地應了一聲,而後便去給安如霜打水洗漱,至於門口那個,便全當做空氣。
安靈珊氣的不輕,她怎的也想不到這安如霜竟是能如此無視她,安如霜便算了,便是這流溪閣的一個小丫鬟,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著實令人心中生怒。
但此處是流溪閣,與正院相隔甚遠,便是出了什麼事兒,父親也不定能趕來此處,退一萬步,就算父親來了,這流溪閣之中,又怎會有什麼人向著她說話?
思來想去,如今隻有隱忍還對她頗為有利。
便隻得仍掛了笑,站在這流溪閣門口。
紅玉來來回回幾趟,心中亦是不由嘖嘖稱奇,這位二小姐能在這安府當中站穩腳跟,實是心思縝密。
待安如霜梳妝完畢,那日頭又高了幾分,已然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安靈珊一身白衣站在門前,麵色潮紅,額上也已然見了汗,顯然這清晨的日光威力不小。
紅玉這才出現在門前,衝著安靈珊行了個禮,口中隻道:“二小姐,姑娘請您進屋敘話。”
還不待安靈珊答話,紅玉又輕咳一聲道:“姑娘說,若是二小姐不太喜歡在屋中的話,便在那亭子裏稍歇息片刻。她稍後便到。”
安靈珊眼眸微斜,朝著那亭子看了一眼,此時日光傾斜照射,雖算不得十分熾熱,但那亭子之中好似鍍了一層金光一般,灼灼發光。
隻是看著,她便忍不住手心冒汗。
一旁的丫頭是安氏分下來的,並不是什麼機靈的,在此時,隻是垂著頭默然不語,好像一個樁子一般。
安靈珊心中暗罵了一聲可惡!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緊握著拳頭,笑容卻仍若春風拂麵一般,滿麵柔和地看向紅玉,隻道:“姐姐方起身,應還未曾用餐,怎能讓姐姐此時出來吹風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進去房中拜會了。
她進入房間時,銀子剛好將一副金釵簪入安如霜發間。
“姐姐。”
安靈珊巧笑倩兮地看向安如霜,見她裝扮,卻不由笑意一滯。
她著了一身簡潔至極的淡青衣裙,顯得她膚若凝脂,若一支出水青蓮,嫋嫋婷婷,漂亮地緊。
相對來講,自己的鎏金絲白紗裙竟是落了下風。
安如霜淡淡應了一聲,轉眼看向她:“妹妹來此何事?”
安靈珊這才將原委道了一番,本以為安如霜會直接拒了,左右都將她在門前晾了許久,應是不甚樂意的。
卻不想,安如霜仍是神色淡淡,一副波瀾不起的樣子。
“往後若是這種小事,妹妹便差個丫鬟來此便是,無需事事親力親為。”
安靈珊忙笑道:“請姐姐本就是妹妹的事,這些小事,怕是丫鬟做不好。”
“那便辛苦妹妹了,今晚我定會到,妹妹請回吧。”
安如霜可沒有多少功夫同她在這囉嗦。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
安靈珊麵色青青白白,不由僵在原地,口中應著,眼珠兒在這房中掃了一圈兒,卻未曾看到期待的物件兒,不由心中也帶了些許失望。
心中想著此時便是留在這兒也沒甚用處,倒不如等著晚上父親到了,再給她致命一擊。
如此想著,這才柔柔弱弱應了一聲,轉身告退了。
安如霜忽而道:“銀子,你代我去送二小姐。”
銀子微微一怔,連忙應聲去了。
紅玉看著銀子的背影微微皺了眉頭,她將屋裏的小丫鬟都揮退了,站在安如霜身後,將她一頭青絲散開,挽了一個男子發髻,心中好奇道:“姑娘既然信不過銀子,又何必讓銀子與她再接觸過多?”
安如霜看著銅鏡當中的自己,緩緩道:“既然她想另外擇主,就給她個機會便是。”
如此說著,鏡中清秀的小少年輕勾了唇角。
紅玉眉頭皺的死緊,咕噥道:“姑娘實在是太過心善!這樣可是要被那女子給騎到頭上去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紅玉嬤嬤莫要操心。”
安如霜歎息一聲,伸手正了正發髻,站起身來看著紅玉,伸手抄了一把折扇挑起了紅玉的下巴,唇角微揚道:“你也換身衣裳,我一風流倜儻的小公子,怎能帶著一個俏丫頭呢?太壞名聲了。”
紅玉被她一雙明眸直直看著,見那英氣之中帶了幾分溫柔,笑眼之中又含著些許戲謔,竟是微微一滯,忍不住臉頰微熱,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中不由想著,姑娘生的好,但在眾多貴女之中,容貌卻也不算出挑,但姑娘笑起來,那雙眼睛,卻好似會勾魂攝魄一般,亦能鎮的住人心。
半個時辰後,一個唇紅齒白的清秀公子便帶了一個俏生生的小廝站在了東大街的大路上。
如此俊俏出色的主仆二人組,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其中自然也不乏麻煩。
東大街之中兩側有些許小商販,安如霜見那果子甚是不錯,便讓紅玉去買些,給扁問老先生帶過去。
紅玉剛走,一個姑娘便“哎喲”一聲,撞在了安如霜身上。
這力道十分紮實,安如霜側了身子,卻仍是幾乎被她撞個倒仰,連退了兩步,這才穩住身形。
那姑娘更是淒慘,因著安如霜下意識地偏了偏身子,她穿著一身桃花裙撲在了泥巴地上,發髻散亂,手中的青布包也散開了,裏頭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裳,麵料看著貴重的很,如今卻已然滿是泥土。
如此狀況,著實狼狽地很。
她淚汪汪地看著安如霜,安如霜心中頗為莫名,不過見她一番柔弱模樣,也好心地伸出手來想拉她一把。
“沒事吧?”
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那女子卻是高喊一聲:“怎麼會沒事!你如此摔一摔,且看看有沒有事!哼,看你相貌堂堂,不曾想竟是如此無用的男子!”如此高喊了一通,那女子又撿起一旁的月白衣裳,掃視安如霜一眼,見她身上的衣裳雖不怎的打眼,料子卻是盛都如今最實興的水波錦,心中便料定此人身家不俗,遂道:“今日因你損了這衣裳,我交不了差,你須得賠我五兩紋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