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無奈歎氣,想讓秦雲璋通過她的字跡,認出她是誰,看來是不可能了。
立在她身邊的秦雲璋,呼吸有些粗重,他看著她的目光,灼熱的幾乎把她燒著了。
陸錦棠在他目光之中,又吃力的提筆寫道,“我們一起從襄城打入京都,一路上,也困難重重,若沒有彼此的信任……”
她寫的很慢,盡可能的讓字跡清楚。
她寫了沈世勳的幫助,寫了因為沈世勳兩人所起的懷疑。
這些東西,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細節,是唯有相處過的兩個人才能曉得的。
可是秦雲璋看著她的目光裏,卻仍舊帶著疑慮。
“我的錦棠,她還沒……死。她如今正在鳳棲宮的寢殿裏躺著,而你?”秦雲璋好看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擰成了疙瘩。
陸錦棠閉了閉眼睛,她其實能夠理解秦雲璋這種懷疑矛盾的心情。
換做是她,突然來了個不人不鬼長得還跟秦雲璋不一樣的東西,說自己是秦雲璋,她也不信。
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慢慢的,一點點的與他十指相扣。
她惟恐秦雲璋會像剛才一樣躲開,或是把她甩去一邊,甚至給她一掌。她現在的身體,隻怕禁不起他一掌。
“你、沒有溫度。”秦雲璋僵硬說道。
“等我身體完全複原,我會有溫度的!”陸錦棠兀自說道。
隻是他聽不見。
陸錦棠低頭看看自己胸膛裏的那隻金蠶的靈體,卻忽然發現,它吐絲織繭的動作停滯了下來。
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困住了,竟吐不出絲。
那個人形的繭還隻是薄薄的幾層,尚且能看見繭中金蠶的形態呢!
陸錦棠心裏一慌,莫非她不能完全擁有自己的肉身?隻能以如今這半人半鬼,沒有溫度的形態,嚇人的活著?
那一瞬間,她幾乎絕望了。
卻忽的聽聞,有宮人在殿外幾稟,“聖上,顏先生沒有離開內宮,反而去了鳳棲宮外頭,他在改變鳳棲宮的陣型。小人們攔也攔不住,求聖上指示!”
秦雲璋猛然抬頭,他又看了陸錦棠一眼,才看向外頭。
“朕去看看。”
他提步向外走,陸錦棠腦中猛然閃過一道光,她隱約想到了什麼,一把攥住秦雲璋的袖角。
秦雲璋腳步一頓,“你留在這裏,等朕回來繼續問你。”
陸錦棠連連搖頭,連說帶比劃,“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懷疑金蠶突然停下來,不能繼續吐絲織繭和顏鈞改變鳳棲宮的陣型有關。”
她說的很清楚,可惜他聽不見。
秦雲璋狐疑的看著她,勉強明白她比劃的什麼,“你也要去?”
陸錦棠連連點頭,拽緊了他的袖子。
秦雲璋叫人備來了轎子,帶她一起坐進轎中。
其實她不怕光,陽光對她沒有傷害。但她如今半透明的身體,大搖大擺的走在宮中,隻怕要嚇死不少人吧?
秦雲璋倒是細心的把她藏匿起來。
“待會兒你暗中看著便好,不要下轎子,朕把顏鈞趕走!”
陸錦棠點點頭。
鳳棲宮外,顏鈞負手立在那裏,仰頭看著宮宇高闊的大殿。
“你一個孤魂野鬼,能轉世到這裏,乃是本尊的恩賜。你好好享受也就是了,偏偏野心大,非要改變這時代,哼,脫離本尊的控製?本尊豈能容你?”顏鈞兀自咕噥道。
秦雲璋的轎子停下,他提步下轎,冷眼看著顏鈞,“顏先生喜歡內宮的緊呀?還不離開,是在挑釁朕麼?”
“聖上息怒,顏某肩負重任,不敢懈怠,特來探望皇後娘娘,為了使皇後娘娘早日複蘇,不得不改變陣型,以保護娘娘。”顏鈞說的義正言辭。
秦雲璋皺眉,卻無話可說。
“聖上身邊也養有道士,這陣叫‘鎖魂陣’與先前的驅邪陣不同。乃是叫娘娘不要魂飛魄散,魂力可以留在肉/體之內,聖上讀聖賢書,定然知道,人有心無魂,是活不了的。”顏鈞摸著下巴,說得很像那麼回事兒。
陸錦棠在轎子裏聽的清清楚楚,鎖魂陣?一定不是像閻羅說的那樣對她有利。
閻羅恨不得她魂飛魄散呢!
轎子外頭傳來啾啾幾聲鳥叫。
陸錦棠悄悄掀開轎子窗簾一角,那隻小鴿子撲棱棱飛出宮牆,朝顏鈞飛去。
陸錦棠心頭一緊,一聲“不要,危險!”險些脫口而出。
卻見那鳥化作利箭一般,撲向顏鈞的腦袋,尖尖泛著金色的鳥喙,使勁兒的往他腦門兒上啄去。
平日裏有治愈之效的鳥喙,此時卻如錐子一般,啄得顏鈞抱頭哀嚎,“走開!這蠢禽!”
豹子見狀,也不甘示弱,低吼一聲猛撲上前,豹子如今已經長大了,它跳起來時,幾乎與成人一般高。
它四肢矯健有力,竟將高高壯壯的顏鈞撲倒在地。
顏鈞捂著被秦雲璋踢過的胸口,痛咳連連。
陸錦棠見狀,簡直要撫掌叫好了,靈寵不愧是靈寵,簡直比人還聰穎!
顏鈞被兩隻鳥獸攻擊的抱頭要走。
陸錦棠卻忍不住抓起轎中裝飾的壁掛瓶,朝秦雲璋砸了過去。
轎子裏猛的飛出這麼一個物件兒來,倒是把轎子兩旁的轎夫和太監們嚇了一跳。
但這總好過她半人不鬼的跑出去,那隻怕能把鳳棲宮外頭嚇得雞飛狗跳。
秦雲璋聽聞身後風聲,猛地轉身,飛快出手,一把接住了那隻青瓷壁掛瓶。
他狐疑皺眉,提步向轎子走來。
太監們“心領神會”的相互點頭。他們猜測,聖上定然是在轎子裏藏了美人了,今日可有不少美姬被送進了宮呢。聖上原先多寵愛皇後娘娘啊,可是如今皇後娘娘一病不起……過然情深不及久耗。
秦雲璋沒心思理會旁人的猜測揣度,他彎身進了轎子,“你有何事?”
陸錦棠拉過秦雲璋的手,在他掌心上寫道,“抓住他”。
秦雲璋凝眸看著她,但遲遲未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