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你上來便是。”
“咱真上了啊,待會要是疼就直說。”
東方陵屁股下麵猛地顛簸一下,白馬不老實地跺了兩下蹄子,死活不老老實實讓莫淩恒上馬。可莫淩恒又是何許人也,腳底一輕,身子騰入半空,飛身上馬,一氣嗬成。
東方陵一抖手中韁繩,神駿白馬沿著官道留下一串踏響,拖著一道瀟灑揚塵。莫淩恒兩隻手越過東方陵側腰,攥在韁繩上,兩人前胸後背緊貼,莫淩恒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甚是悅耳“慢點,你腳還傷著。”
莫淩恒的愧意太過明顯,這些日東方陵又刻意板著個臉,他豈能不知莫淩恒的心思,腳傷早就好了,可他就偏要吊著莫淩恒。莫淩恒心裏越不舒坦,越是愧疚,他就越高興。
那件事,東方陵不說,擱心裏尋思,莫淩恒也不提,嫌掉麵兒。好歹一個渾天教二把手,趴一老爺們懷裏哭是個什麼事兒,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可倆人心裏都清楚,這嚎過了,甭管是個啥理由,莫淩恒的小尾巴就被攥在東方陵手心兒裏一個。東方陵在莫淩恒心裏的地位也說不上高了個檔次,但卻著實不太一樣了。
莫淩恒朝碗裏斟了酒,一雙筷子突然搭上了碗沿。東方陵手中筷子敲了敲碗邊,碰出兩聲清脆聲響“還要趕路。”莫淩恒訕訕一笑,把碗朝東方陵身前推了過去“給你倒的。”東方陵頗為受用地抬起酒碗,細細啜飲了一口,眼睛越過碗沿直盯著莫淩恒,分秒都不舍得轉開。
莫淩恒低著頭往飯碗裏扒拉著菜葉,就著米飯幾下掃到嘴裏,滿嘴油花,腮幫子一鼓一鼓,用力咀嚼著。東方陵看著莫淩恒那囫圇粗獷的吃相,也就是莫淩恒,才能讓東方陵看得這麼舒坦。
這若是旁人,東方陵保準臉色一沉。長安伶倌圈子中誰人不知東方陵喜好,必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才貌兼備,德儀知禮,個個都是頂尖兒的公子,背景顯赫,身份尊貴的亦大有人在。
他們若是見到莫淩恒這副尊容,這般行徑,不知如何作想。
莫淩恒整張臉都快埋進碗裏,微微抬起頭,東方陵便朝他碗裏放了支雞腿。一盤子燉整雞,裏麵就倆雞腿,一個一上桌便被莫淩恒眼疾手快地夾去吃了,另一個莫淩恒尋思留給東方陵。東方陵把莫淩恒那眼巴巴地盯著雞腿的模樣看在眼裏,投其所好。
莫淩恒果然眼珠子一亮,筷子死死鉗在雞腿骨上,渾身緊繃嚴陣以待,嘴上卻推拒道:“還是陵兄吃吧。”東方陵莫名想笑,卻還是繃著臉搖搖頭“我不愛吃。”莫淩恒一聽,伸手一抓,血盆大口一張,露出裏麵猩紅的舌尖,瞬間便將整個雞腿送入嘴裏,眼睛戒備地睨著東方陵,兩頰鼓脹蠕動,再抽出來之時,隻剩下光禿禿的一截骨頭。
莫淩恒當真毫無自覺,還意猶未盡地又吮了吮指頭,低下頭又朝嘴裏猛扒了兩口飯,齁著了。看得東方陵額角一跳,僵硬地別開臉。
二人吃得差不多了,東方陵起身要去結賬之時突然看到門口走進來三人,打扮均是頭戴兜裏,麵蒙黑紗,腰間懸著長劍,黑白劍穗在胯間搖擺。東方陵邁上前一步,身子剛好擋在莫淩恒與三名劍客之間,視線與那三人一對,低垂下頭一手持折扇於胸前恭身一拜,同時另一手手攏在袖中伸至背後拍了一下莫淩恒肩膀。
莫淩恒哪能不知危險降至,微微側頭,三道異常微弱的落地聲在餐館吵雜人聲之中傳至耳裏,莫淩恒暗自估量著雙方實力。來人皆是內家高手,而有這般內功之人,又來勢洶洶,隻可能是八卦門高階門徒。而他隻想著能避則避,若是避無可避,不得不得迎戰,也是最壞的打算。
東方陵結賬回來,看上去沒有分毫異樣,神色平靜,腳步剛健沉穩。哪還有半點受傷的樣子。莫淩恒眼睜睜地看著東方陵大步朝外走,心裏明明大鬆一口氣,還要朝東方陵擺出一副很是氣惱的樣子,雙眉緊擰,站起身幾步追過去。
八卦門那三人已在門口一桌落座,莫淩恒強壓著顫抖的指尖攥成拳頭,強迫自己不要在此出手,眼睛卻還是瞥了一眼門口那三人。
東方陵跟莫淩恒一前一後腳跟剛要邁出門檻,路過那三人之時,其中一人與莫淩恒視線一對,啪地一聲將佩劍拍在凳上,兩指微碾劍鞘,沉悶嘶啞的聲音傳到莫淩恒耳中“二位公子請留步。”
東方陵聞言身子微微一僵,回過神眼角捎了一眼莫淩恒,卻並不意外。臉上皮肉由陰沉忽地一變,笑臉轉向那三位,朝那出聲之人道:“敢為這位大俠叫住在下所謂何事?”
“你沒事,是他有事。”那人視線透過遮麵黑紗落到莫淩恒身上,莫淩恒眼裏寒芒閃動,仍舊不知收斂,絲毫不俱地與其直視,心裏早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東方陵心裏暗罵莫淩恒不是省油的燈,那股子囂張狂傲全擺在臉上。生怕人不知道自己武功超絕一般,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精純殺意。連東方陵這等外行人都覺得身周徒然冷了幾分,他還真是鐵了心要在這一路把他倆的性命給搭進去。
莫淩恒與那八卦門徒之間醞釀的殺意被橫插進來的一道身影徒然打斷,東方陵站在那人與莫淩恒之間,唰地一聲展開玉骨折扇,滿眼輕佻,好一副風流公子哥的模樣,真是讓他演繹得淋漓盡致,連莫淩恒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我家這伶人模樣著實俊俏,大俠您可看夠了?”
那黑衣人嘴裏咀嚼著東方陵口中二字“伶人?”複而開口,卻是朝著東方陵“我見公子家裏似是富貴之相,這伶人年歲也太大了些,嗓音也……”跟別提這凶悍的眼神,當老子好騙麼!
誰知東方陵臉上竟露出堪稱猥瑣的笑容,湊至那人蒙麵黑紗隔著的耳畔,低聲道:“大俠有所不知,您甭看他在外麵這般烈性,到了床上,那女人的滋味都比不過他,您也要試試?”語畢還不忘眯起眼,欲罷不能回味無窮的模樣。
東方陵聲音雖小,可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莫淩恒耳裏。莫淩恒頭一遭覺得聽覺靈敏不是什麼好事,就算知道東方陵是順口胡謅,亦是目瞪口呆,這他媽說的都什麼跟什麼!
東方陵演技如此高深,一時糊弄住了四人。甭問為何是四人,莫淩恒虎軀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護住褲襠,東方陵這模樣哪有一絲作假,簡直是本色流露,難不成自己一路跟著這麼個變態,想想莫淩恒都脊背發毛。
“嗬,想必那莫淩恒也不會甘於人下,謝過公子好意,恕在下耽擱您二位的時間了。”那人的幹笑聲斷斷續續傳來,其餘二人隨著附和,粗啞笑聲如一叢烏鴉亂鳴。
東方陵臉色又一轉,神情漠然,姿態高傲,似是發現這幾人與自己誌趣不合,又端起架子來,伸手攬過莫淩恒精悍細瘦的腰肢,大手刻意當著那三人的麵,在挺翹飽滿的臀肉上狠狠揉了兩把。一切發生之迅速,甚至容不得莫淩恒對東方陵變臉。
東方陵大庭廣眾之下,那手法絕妙的一掐一揉,熟練至極,自然至極,直把那三人惡心得死盯著桌麵,目不斜視,生怕這對龍陽汙了眼。莫淩恒沒來由地被東方陵抓得屁股一麻,那絲麻癢順著脊柱爬上頭皮,猛然回神,如遭雷擊。
莫淩恒後腳剛邁出門檻,兩人立刻分開,莫淩恒深深地看了東方陵一眼,目光複雜,繼而動作迅速地轉身解開拴在門口的白馬,兩人立即翻身而上,疾馳而去。
直到馬蹄聲遠去消失,店內突然爆出一聲怒喝,方才話最多那人猛地拍桌站起,巨大氣勁將木桌齊齊劈作兩半,其上碗碟碎了一地“媽的!剛才那就是莫淩恒!”周遭客人嚇得四散奔逃,掌櫃的蹲在櫃台後瑟瑟發抖不敢出聲。隨行那二人試圖安撫領頭道:“尊主,剛剛那公子不說是他家……”“蠢貨!他媽的一個個都沒看到那小子走路腳都不沾地的麼!”
八卦門那二人順著尊主所指的蒙著一層黃塵的過道上一看,果然僅有一雙錦靴形狀特殊的印子。三人懊惱不已,迅速追出,可哪還能找到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