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抗拒

臨近十一月,天氣也漸漸地寒冷,呼嘯的寒風卷掃枯樹殘葉,話淒美荒涼。

了解了君似陌所有的情況,宮卻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找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醫術在房間裏翻看著。禦顏怕他太辛苦,便也默默地捧著書仔細地找著希望可以找到有關生死蠱的相關條文。

君似陌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他拒絕所有的人觸碰他,隻要他感覺到了,便會從心底發出野獸般地嘶吼。君子矜怕他激動之下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也不敢輕舉妄動。

中午時分,外麵的天空卻還是黑沉沉的一片,仿若那看不到的希望。他們看著那一桌子豐盛的午餐,卻是都沒有胃口。手足無措之際,這時候,一個不速之客赫然出現在王府之內。

白鈺是第一個發現魅孤的身影的,他似驚似喜地迎了上去,喚著“師父”。

卻沒想到,魅孤冷冷地給了他一掌,看著他唇中溢出的血也無動於衷,“你還記得我是你師父?你竟敢背叛我!”

“師父……我……”

“滾開!”魅孤推開他,沒有看他一眼,仿佛他眼前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君子矜這是第二次見到魅孤,此刻渾身散發著冷氣的他跟之前判若兩人。他看著魅孤冷峻的神色,白鈺臉上淡淡的失望痛苦的神色,腦子裏,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日以前,他也是這麼對待君似陌。

裝作看不見那個人的好,將他對自己的喜歡化作厭惡狠狠踐踏,一點一點地用自己殘忍的語言吞噬他早已經殘缺不堪的心……

魅孤來到君子矜麵前,冰冷地誇讚道:“君子矜,你果然沒令我失望……”

君子矜盯著魅孤,眼中是吞噬般的光芒。他忽然想起白鈺跟他說的“鬼未閣”,瞳孔猛地一縮,“你……你是當年找我的那個人,或者,該叫你閣主?”

鬼未鬼未,不就是魅?沒想到江湖中神秘的鬼未閣閣主,竟是魅孤,也難怪,他有這般能力將他們收入囊中作為棋子利用……

“當然。”魅孤供認不諱,如今一切都已經浮出水麵,他也沒什麼好瞞的。說完,他便走向床上蜷縮一團的君似陌,看著因著疼痛而顫抖的身體,嗤笑道:“雖然沒有我預期的效果,但也還過得去。”

“師父……”白鈺走過來,祈求般地說道:“師父,救他……”

“救他?”魅孤挑起他的下巴,冷冷反問一句,“你有什麼立場來要求我救他,還是說,你覺得我有非救他不可的理由?”

白鈺扳開掐著自己下巴的手,魅孤疏遠冰冷的語氣讓他心痛。他顫抖地從自己衣袖中掏著,魅孤涼涼地看著他,隻見他掏出了一塊絲巾。

那絲巾或許有很多年了,原先的深紫色早已經淡了去。白鈺將它遞給魅孤,苦笑道:“這是姑姑的遺物,我在她衣袖中發現的……”

魅孤拿了過來,隻見絲巾上有著用金絲繡好的字:深宮生閨怨,思君入夢來。末尾,是一個“魅”和一個“嫣”字。

白鈺見魅孤呆呆地看著那塊絲巾,苦澀的情緒像潮水般襲來,“姑姑,她是愛你的,隻是迫於權利,她不得不犧牲她自己來保你周全……”白鈺說著,他想,這下子,讓魅孤愛上他是徹底不可能了。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魅孤竟然就這樣讓那塊絲巾化為了塵灰,襲進來的寒風毫不吝嗇地帶走了一切,“師父……你!”

“愛又如何?背叛了就是背叛了,誰都改變不了!”

“師父!”

白鈺見那匆匆消失的背影,伸手想要抓住,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以為幫姑姑澄清,魅孤就不會計較當年的事情,可是他的反應,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子衿,對不起,我……”

君子矜搖了搖頭,繼續沉默著看著君似陌,現在,他們隻能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宮卻幽身上了。

幾乎是花了一天的時間,宮卻幽總算是想到了一點點辦法。君似陌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再不采取措施,再過個幾天,恐怕是神仙也難有回天之力了。

當他把一碗藥端來時,君子矜的眼裏閃著異光。似是看出了君子矜的想法,宮卻幽冷靜地說:“這是一碗毒藥,雖然救不了他,但是可以牽製他體內的蠱毒……”

君子矜失望地垂下了眼。宮卻幽不管他,把那晚毒藥交給他,自己輕輕走向君似陌,手,試探性地觸碰著他的胳膊。

甫一觸上,君似陌的手就往回快速地縮了回去,身體,不安地顫抖著。

宮卻幽狠下心,走上前去將那人緊緊地圈在懷裏。如他所料,君似陌強烈地抗拒著接觸,雙手不斷地掙紮著,唇中溢出破碎的呻吟。宮卻幽一遍遍地安撫著懷裏的人,一遍遍大聲卻充滿溫柔地說著:“君似陌……是我……我是師兄,陌兒……你忘了嗎……陌兒……”

這一幕,如此地淒美,淒美地讓人心碎,讓人嫉妒。君子矜聽著宮卻幽一遍遍地喚著“陌兒”,心裏的某根弦像是突然地崩斷,他就像那架破碎的古琴一般。而剛剛進來的禦顏,看著這一幕,甚至都忘了走進來,就這樣倚靠在門框上,眼神頗為幽怨,難掩哀傷。

似乎是安慰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那一聲聲深情的“陌兒”所傳遞的關愛之情直達心底,君似陌強烈的抗拒之感慢慢消散,宮卻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懷中的身體好像是前所未有的放鬆著。看到明顯的效果,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君子矜輕輕地走過去,把藥遞給宮卻幽。卻在這個時候,剛到手的藥就被君似陌打翻在床上。

“啊……不要……救我,救我……不要碰我,救我……”

原本安靜下來的君似陌突然變得癲狂,手裏沒有什麼可以抓住的東西,他就像抓住一塊可以救命的浮木一般緊緊地抓著宮卻幽的橫亙在他胸口的手,瘦弱的手骨青筋暴露,他撕心裂肺般地喊著,原本兩個充滿溫情的字在此刻就像是巫婆的魔咒一般折磨著他的心。

陌兒,多麼淫蕩的身體,你真下賤啊……

陌兒,勾引哥哥,多麼惡心……

陌兒,我不愛你呢……

陌兒……

誰?誰在說話?為什麼聲音這麼耳熟,為什麼看不清他的臉,為什麼他要罵我,為什麼他要傷害我,為什麼他對我這麼殘忍……

“啊……”

頭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君似陌沒有意識地狠狠地扯著披散著的發絲,狠狠地扯著,臉上一片猙獰之色,隻是那一雙失去了光彩的眸子卻是不停地流著淚水。他近乎癲狂地扯著,一根又一根已經黯淡無光的青絲纏繞在他瘦得隻剩下骨頭的手指上。

空氣仿佛停滯了,他們都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這樣癲狂著傷害自己。最後,君子矜終究還是看不下去,他伸手,點了君似陌的穴道,瘋狂著的人也就被逼著進入了昏迷狀態。隻是,難忍的疼痛還是沒有放過他。

喂了藥之後,含有劇毒的藥牽製了生死蠱的發作時間。宮卻幽便趁著這個時間給君似陌腿上的傷做治療,隨後,又回到房間裏繼續找著法子。

夜裏的時候會有點冷,君子矜擔心君似陌晚上會著涼,便掀開被子將君似陌摟在懷裏,一起睡著。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在流動著,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