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白敬言端來的安胎藥

屋子裏一片死寂,雨聲在外頭下得淅淅瀝瀝的,一盞燭火被風吹滅了,她靜坐著,緩了許久,才將肚子裏傳來的那股子痛感緩了過去。

她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長長的歎了聲氣,“孩子,你要聽話,要給為母親爭口氣知道嗎?母親要被這起子小人氣死了,你是母親唯一的指望了,你要好生的活著,好生活著,等你生下來,我再與你姑姑想法子,將你保下來。”

她目光溫柔的盯著日漸隆起的肚子,外頭的雨氣飄在她身上,她也不覺得冷。

這時芹小娘拿了件披風過來,心疼的披在她身上,伸手將人抱進懷裏,柔聲道:“你心疼你的孩子,我也心疼我的孩子,你放心,有我在,就算拚了這條命,也斷不能讓你有事。”

白秋蘭忽的落了淚,轉身鑽進芹小娘的懷裏,低低的哭了起來,“阿娘,我該怎麼辦。”

“你什麼都不要想,先養好身子,你的月份也不小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在此之前,我會將一切都打點好,無論怎麼樣,你還有我,還有你哥哥在,他是最疼你的了,也斷不會忍心瞧著你受苦,若實在不成,將來回老家尋個人嫁了,日子總歸也能好起來。”芹小娘極力安撫著這個女兒,這是她拚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啊。

“娘!這個孩子也是我的命!你想想,若是到時候那趙郡主當真在宮裏做了娘娘,我的孩子再不濟,也是勇安侯府的遺腹子!勇安侯府如今是人嫌狗棄,可來日方長,往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再說了……再說了那榮王殿下不是還活著嗎?當初勇安侯府起事,可是為了榮王殿下啊!”

白秋蘭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人了,她在院裏禁了足,每日都要將先前的事情回想許多遍。

“你說的……倒也在理,先前的那些舊部沒準也還在,咱們總歸還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才好。”芹小娘細想了想,又朝她道:“你是不知道,先頭我去大娘子院裏的時候,她與你父親吵得厲害,好像是鬧著要和離了,我安撫了他許久,這才好些,你這時候就不要上去觸黴頭了!隻要我能捏住你父親,未嚐沒有機會。”

芹小娘實在放心不下女兒,所以尋了個由頭出來了。

“父親是不是當真不愛我了!不在乎我了。”白秋蘭心裏難過得很,腹中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在她的肚子裏動了動,她忽的又有些欣喜。

“不會的,你父親如今隻是在氣頭上,他的官職還未落下來,但總歸能好起來,畢竟他如今算起來,也是位國丈了,新帝總不能拂了皇後的麵子,拿國丈怎麼樣,你就在府裏好心養著,你父親那兒,我再去加把火,隻要他們能和離,往後在府裏,咱們的日子就能好過起來。”

芹小娘還在做著她當家主母的美夢,白秋蘭卻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你別做這樣的傻事!無論如何,父親不可能同她和離的,到底白玉如還在宮裏做娘娘呢!若兩人和離了,到時候白玉如在宮裏也會成為一個笑話,他不顧及旁的,也會顧及自己的官聲!”

白秋蘭自嘲的笑了,“在父親的心裏,沒什麼比他的官職要更重要了!若不是因為我肚子裏的這個,隻怕他早就升了官兒了,他這時候一定恨極了我!”

芹小娘拉了她進裏間,屋子裏比外頭要暖和不少,她柔聲勸道:“你父親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腹中的這個孩子,將來若榮王當真能翻盤,咱們便有一線之機!隻是如今榮王在哪都不知,咱們眼下隻能靜觀其變了。”

“娘,我有件事,想求你,你定要幫我,我出不了院子,院裏的人又不是我的心腹,如今就連那小賤人都敢忤逆我了!”白秋蘭咬著唇,委屈又幽怨,整個臉格外的蒼白。

“如今白玉鬆得了功名,你父親隻怕更舍不得那柳氏了,咱們也得替自己謀一條生路才是。先前你父親是想將白家托付給你哥哥的,可如今……如今隻怕也收回了這份心思了。你有什麼要做的,隻管做,咱們若是博一博,或許還有一線之機。”芹小娘如何能甘於平庸!她在這白家享盡了榮華,怎能容忍自己吃苦,容忍自己的女兒再嫁去鄉下吃苦!

白秋蘭將芹小娘拉到一旁,掃了眼進屋的丫鬟,故意道:“我想吃些酸的,我記得小廚房裏還有些酸黃瓜,你去拿些過來。”

丫鬟頜首,轉身又走了出去,白秋蘭這才朝芹小娘柔聲道:“你去,想法子買通個道士!就說我兒與皇後娘娘的孩子命理相似,若是我的兒子歿了,那她腹中的那個也保不住!她先前不是幾次孩子保不住了嗎?新帝那麼愛那個孩子,揚言要讓那孩子當太子!你想法子,將這個話再傳進宮裏給郡主,郡主一定知道要怎麼做。”

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不過是逆臣之子,一個餘孽罷了,換作是誰,都想保住未來太子!

“這……這樣能行嗎?玉如再怎麼說也是你姐姐,你與她那些年不是最要好了?咱們在牢裏的那段日子,她也是費了不少心的。”芹小娘一時有些猶豫,“做母親的,為了孩子自然什麼也願意做,可她如今做了皇後了,若觸了她的逆鱗,隻要輕輕一捏,咱們可都得死!”

白秋蘭冷笑道:“與我有什麼相幹!她如今與白華英走得那麼近,她的心已經偏了,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事事幫著我的玉如姐姐了!她若當真有心,就會幫著我護著這個孩子。”

芹小娘覺得也在理,不由有些頭疼,“好,我這兩個就尋機會去試一試,你別擔心,還有母親在。”

說話間,白敬言拿了一盒東西進了院子裏,見她們抱在一處,瞧著傷心難過的模樣,緊了緊手中的食盒,抬步進了屋子裏,語氣溫和了不少,“在說些什麼?”

芹小娘扯了扯白秋蘭,抬手抹了抹臉,“你妹妹近來心情不好,孩子夜裏也不歇息,總是踢她,我們正與這孩子說笑呢,你這拿了些什麼?”

白敬言將食盒擱在一旁,“安胎的藥,喝了能睡得好些。”

芹小娘見狀朝他招了招手,“你快過來,瞧瞧你這未出世的小外甥,這會子還在動呢。”

白敬言大步來到二人身旁,凝著白秋蘭凸起的肚子,一時有些無措,“孩子……在肚子裏會動?”

芹小娘瞧他一臉茫然的模樣,笑著打趣道:“自然是會動的,隻是出生的時辰還未到,若是強行生下來,隻怕也活不成,但如今這小家夥在肚子裏可鬧騰得很,你過來摸一摸,沒準還會踢你呢。”

芹小娘拉了白敬言坐下,扣著他的手腕,輕輕的放在白秋蘭的肚子上,那肚子裏的人兒忽的動了動,一股怪異的感覺從他的心裏升騰而起,他忍不住將整個手掌都擱在肚子上。

那孩子似是伸出了手,與他的手掌碰到了一處。白敬言的心裏升騰出一股無法言語的感覺來,好像肩膀上的擔子忽然就重了,好像這個孩子很喜歡他。、

芹小娘目光直直的盯著他,笑道:“動了吧?這孩子可真是不安分,將來定是個小頑童,哎呦,年紀輕輕的就踢舅舅了,將來生下來,可要打屁股了。”

孩子不知是不是聽見了,登時就不敢動了,白敬言下意識開口,“別嚇它,它還小。”

“是啊,如今還在肚子裏呢,想來……該有巴掌大了吧。”芹小娘笑著比劃了一下,看得白敬言的心都要化了,瞧著那肚子的目光愈發的溫柔。

白秋蘭聞著香味兒了,覺得有些餓,抬手將食盒打開,“哥哥帶了些什麼好吃的,讓我們來瞧瞧。”

那盒子裏是一個碗藥,再往下瞧,裏頭放了些糕點與酸甜的果子,零零散散的,共有五六種,瞧著就十分開胃,芹小娘將藥端了出來,“你這個哥哥,平日裏嘴硬,卻是最疼你的,這藥還熱著呢,你快趁熱喝。”

白敬言一路走來,那碗藥灑出來了些,但好在沒有漏到下一層去。

白秋蘭接過那碗藥,眼裏泛著淚光,“哥哥,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以後再不管我,不要我了。”

白敬言盯著那碗藥,在做心理鬥爭,“我怎會不管你,我隻有你這一個妹妹,別多想了,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他握了握拳,手裏還殘留著那孩子與他掌心相對時的觸感。

“我就知道,哥哥是最疼我的了。”她捧著藥碗,張嘴就要喝,白敬言忽的將藥碗奪了過去,目光複雜。、

“哥哥,怎麼了?”白秋蘭一頭霧水。

“藥涼了,再拿下去熱一熱再喝。”他緊捏著手中的藥碗,指尖有些發白!這是他嫡親的妹妹,這一碗藥喝下去,隻怕就要一屍兩命了!白敬言一時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兩人在白家的這些年,是相依為命過來的。

“不用啦,這藥如今喝著正好,不冷不熱的。”這個時候的白秋蘭並沒有多想,伸手又去拿那碗藥。

白敬言沉了臉,凝著白秋蘭,低聲道:“我再讓人重新熬一碗來,這碗藥……別喝了,沾了些不幹淨的東西,喝了怕傷你的身。”

芹小娘在一旁聽著,腦袋裏靈光一閃,有些慌張的起身,一把將藥碗奪了過來,爭奪中砰的一聲,藥盞摔在了地上,砸得稀爛,那茶盞也碎成了數片。

“哎,瞧我這笨手笨腳的!這可是言哥兒的一片心意!”芹小娘嗔怪了一聲,心裏卻忽的鬆了口氣。

白秋蘭如今有了身孕,有時候反應總要慢一些,到了這一步,她才意識到了些什麼,起身拉著白敬言的手,哽咽著望向他,“哥,我如今隻有你了,我和阿娘都隻有你了,若是在白家,你過得不自在,咱們就另外尋個住處吧,去哪裏都好,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