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有些無奈的瞧著她，“好。”
白華英見她同意了，登時就高興了，“外祖母去小廚房做了好些時下新鮮的菜式，想來你定喜歡，你好生歇著，我先去忙了，若有什麼要添的，就知會如福一聲。”
望舒微微頜首，目送了她離開，她一走，望舒便打量起這屋子，屋子四處十分簡雅，還種了那幾盆名貴的蘭花，如今花開了，那一枝折在暮色下，好看得很。
她凝著那一株蘭花，心裏說不出來的隨和，院子裏很安靜，如福端了茶盞與瓜果一類的小食兒上來，擱在桌案上，溫聲道：“姑娘可真是好看，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大公子帶姑娘回來呢。”
望舒隻是安靜的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屋子裏的小塌上，盤腿繼續打坐，她是個極安靜的人，並不大喜歡熱鬧，如今來了天都，外頭的繁華總有些讓她無所適應。
如福見狀也不說話了，去了外頭擦擦理理的，如今院裏沒有人，門口隻有一隻看起來有些凶的狼守在那兒，那眼神，如福不敢靠近半分。
那頭白華英出了小院，就去了小廚房裏，老太太正在指揮人做飯食，“唉，這個菜味道清淡些，我瞧著那姑娘應當比較喜歡清淡些的。”
白華英將人攔住，柔聲道：“她夜裏不吃東西，我與她說好了，明日中午一道用飯，你就別太熱心了，當心將人嚇跑了。”
老太太一時有些失望，“我太熱心了？哎呦，你哥哥好不容易有了個心儀的姑娘，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瞧他這樣過？成天的冷著個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旁人欠了他銀錢，如今可不一樣了，瞧著他那樣子，嘖嘖，心裏的花都要開了。”
白華英小聲道：：“你不知道吧，那個姑娘哥哥幼時就認識了，找了她許多年，所以才一直未娶妻，咱們別急，再等等，若那姑娘恢複了記憶，沒準能成。”隻是，那姑娘心裏向往的是山水之間，將來也未必就願意來這兒生活，而她哥哥的後院裏，也是需要個賢妻打理的。
“那倒也是，你用藥用好的，有什麼支出就從府裏的帳麵上走。”老太太牽了她的手出去，外頭的暮色已經低垂了，白華英凝著那抹天色，想起一樁事兒。
“對了，賀家明日不是要大婚嗎？如今小賀大人受了傷，明日還能不能準時成親。”她也看得出來，封溫城是真的很喜歡那位小賀大人，可人家的心思在朝堂上，在賀家，獨獨沒在她哥哥的身上。
問世間能有幾多愁，唯有情字最磨人呐！
“這……眼下刺客亂得很，聽聞遇了刺，隻怕是難了，方才賀家還差人遞了帖子過來，說婚事延遲，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個個的，大婚這臨門一腳的事兒了，還出這麼多的差錯，你與王爺的事情也要早些落實了才好，免得到時候再生出事端來，夜長夢多。”
白華英算著日子，她成親的時間也快了，“我也沒多久了，但眼下看來，隻怕也要推遲了。”雖然璟王嘴上沒說什麼，可如今他做了攝政王了，他真的忙得不可開交了。
“眼下時局多變，再緩一緩吧。”老太太瞧著也很是頭大，“不過也不急，好事多磨嘛。你也別太擔心了，走，咱們去瞧瞧風月，那孩子如今在學兵法呢，方才被你外祖父拉去演練了，也不知道用兵如何。”
嗯？望舒不吃了，她外祖母就不管廚房了？“外祖母，咱們晚上吃什麼？”
“做了些你愛吃的，旁的也不打緊，咱們明兒中午再吃好吃的。”老太太就算是委屈了自己，也斷不會讓白華英感受到不被重視。
白華英哭笑不得，“外祖母，你這心可偏得有些遠了。”
“你這孩子，我有什麼可偏心的？就算再怎麼偏，也不能落下我的華英。走，瞧熱鬧去。”她緊緊的牽著白華英的手，細心的叮囑道：“別想太多，萬事順意才是最好的。外祖母這一生也經曆了太多的東西，如今回想起來，總覺得很是不易，但是不好的，終究會過去。”
白華英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若有所思的覺得也在理，“我記下了，多謝外祖母提點。”
“謝我做什麼？我隻盼著我的華英能得世間最好的一切，若是沒有，那萬事勝意也是好的。”她抬手將人攏在懷裏，笑如春風般溫暖。
春天已經漸漸來了，花開得滿府都是，暮色下別有一番滋味，兩人去了後院的大廳，大廳邊是一個側廳，側廳裏放著十八般武器與一個征戰模擬的沙盤，風月站在沙盤的另一端，瞧著陷入膠著的戰況若有所思。
老伯爺端了盞茶喝了兩口，朝她笑道：“我以後步兵從此處奇襲，毀其糧草，不戰而勝。”
風月盯著那一處，目光怔怔的，“倘若我們已經潛進去捉了大將軍了呢？”她指了指藏在敵方的暗線。
老伯爺登時茶也不喝了，仔細看了看，“你哪兒來的兵力潛進來。”
“這個地方，是有一條暗河的，從暗河可直通敵方的城池，我可以安排一百兵悄悄潛進去，與外頭裏應外合，至於伯爺爺說的奇襲，我先前早就在這個地方設了埋伏，我可以將人俘獲了以後，再與你談條件。”風月冷靜的拿了一根細長的竹條指了指那處半高的小坡。
白華英在一旁瞧著，登時笑了，“哎呦，我家風月如今可出息了，竟能給你這伯爺爺出難題了。”
風月這才注意到她來了，登時迎了上來，“姐姐。你瞧我這一局，打得好不好。”
白華英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柔聲道：“你很喜歡這些？”姑娘家，在家繡花念些酸詩，是如今上京閨秀門的常態，她們最喜歡湊在一塊兒比繡品，比廚藝，比男人，卻少有人真正的去審視自己想要些什麼。
風月點了點頭，“我想要變得強大！姐姐，我要是個男子多好，我不想當女子。”
老伯爺欣賞的點了點頭，他其實放了些水，但是放的並不多，“這孩子若是個男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不過若為女子，也未嚐沒有另一番天地。”
白華英聽了這話，安撫她，“外祖父說的是，人的成就，不能單以男女來論的，世人皆說女子要如何，男子又當如何，可你瞧瞧那些曆史，也是有女將軍的，我與外祖母並非是不支持你，隻是害怕你在戰場上受傷，那兒是個凶險的地方，我們不想將來瞧見你馬革裹屍回來。”
“我不怕！若能在戰場上殺敵，哪怕就這樣死了，我也覺得痛快！姐姐，我阿娘是被那些人殺了，我要為我阿娘報仇！”她更不想眼睜睜的瞧著她阿爹到時候馬革裹屍的回來！
她知道她阿爹當初為什麼要充軍，她也不想攔，但是如今，她也想去了。
“好，那就跟著伯爺爺好好學。將來學成了，我再陪著你一道去，你瞧這樣好不好。”白華英摸了摸她柔軟的發，對這個孩子是發自內心的疼愛。
十二歲的小姑娘，連十五及笄的歲數都未到，可心裏卻裝了一腔孤勇，讓人心生幾分敬畏。
“我會好好學的。”她緊握著雙拳，眼裏是連白華英都不容質疑的認真。
老伯爺欣慰的笑了，“來來來，再來一盤，這回我可不會再讓著你了。”
老太太在一旁端了點心過來，“行了，她還是個孩子，你成天的這樣逼著她，她也不能馬上就長大，日子總歸還長著呢，先吃些點心，小廚房裏新做的。外頭最時興的，風月來嚐嚐。”
她到底還是個孩子，見了點心兩眼依舊泛著光，“是香玉酥，可香甜了，多謝伯奶奶。”她接過點心嚐了嚐，笑得天真浪漫。
老伯爺哼了兩聲，“你瞧瞧她，哪裏像個小丫頭！旁的孩子這個年紀還在鬧騰呢，獨獨這孩子，成天的拉著我是問長問短，問東問西的，若是個男兒，我定將畢生所學教與她。”
風月湊了過來，眨了眨眼，“我不是個男兒，伯爺爺就不教我了嗎？先前你可說了，女子也能博出一個天地的，曆史上那位婦好，也是個了不得的女將呢。”
“你這丫頭，伶牙俐齒的。”老伯爺笑了，心裏已然有了打算，所謂兵馬易得，一將難求啊，風月年紀小沒有實戰經驗，但是在這棋盤上，老伯爺已經將畢生打過的仗，都與風月複盤了！
風月起初輸的多，到了如今，已經能贏一半了，這種天賦是極其驚人的，將來或許也能成為大晉最後一張王牌，打得敵人措手不及！
“我是實話實說，伯爺爺，你就好好教我吧，我保證，我定會好好學，不會丟了你的臉。”她拿了塊點心捧著給老伯爺，老伯爺瞧著那點心，哭笑不得。
“小妮子，如今是愈發的會哄人了。”他吃了點心，眼裏盡是笑意。
如今的玉鬆已經去了朝堂了，但任了個並不重要的職位，可每天的文書多如過江之鯽，忙得他腳不沾地，連來伯爵府的時間也少了。
白華英瞧著這一幕，忽的想起了白秋蘭，算起來，她應當是在夏末秋初的時候生，如今算算時辰，春季已經來了，白耀輝若是著急上朝，定不會那腹中的孽子手下留情，白秋蘭先前日子過得太過順遂，不明白一個偏愛權勢的男人能有多狠心，但她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