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錦蘭扒著窗戶,怔怔的瞧著外頭,身上那一夜的難受在這一刻都過去了,她瞧著遠處的山脈,一顆心忽的就平靜了下來。
馬車一路晃著回了上京,上京如今正在查探刺客,鬧得滿城風雨,白華英先去了封家,叮囑道:“回去了好生歇一歇,我去將事情處理妥當了,再來封家尋你。”
封錦蘭點了點頭,望了眼白敬辰,卻見人家一雙眼睛始終落在那望舒的身上,忽的就釋懷了,“你放心吧,不是我的,我不要,我好著呢。”
白敬辰聽了這話,朝她微微頜首,“今日之事,多謝二小姐。”
封錦蘭難得規矩的行了個禮,轉身進了封家,封家的幾個護衛將白華英她們一路護送著回了伯爵府,望舒抬頭瞧著那府邸,緩步下了馬車,身旁的阿七緊緊的跟著她,瞧著外頭哪哪都覺得陌生,瞪著走過來的人,齜牙咧嘴的。
望舒抬手摸了摸狼頭,阿七這才安靜了不少。
白敬辰一身的狼狽,卻顧不得自個梳洗,吩咐人帶望舒去了伯爵府裏最好的一處院子,“這兒清淨,裏頭是一早就收拾好的,你若是少些什麼,隻管吩咐下人去做,我就在隔壁院子,你若有事,也可來尋我。”
望舒掃了眼這諾大又精致的院子,院裏亭台樓閣無一不精,無一不細致,假山亭台相環相映,安靜又雅致,“多謝,我隻是過來瞧病,並無旁事。”
白敬辰見她冷冷淡淡的,也不急,“好,不妨事,你好生歇息,我還要去一趟宮裏,若是有事,隻管知會我妹妹華英。”
他一把將白華英拉到一旁,輕聲道:“我找了這麼多年,可算是將人找到了,你要好生照顧她,我去趟宮裏就回來。”
“哥,來日方長,人既然找到了,也不必急於這一時。”白華英瞧著憔悴的人,忍不住小聲安慰他。
正說著呢,老太太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那腳程,往日裏還要拄著拐呢,這會子倒是利索了,“哎呦,聽說敬辰帶孫媳婦來了,哎呦,快讓我瞧瞧。”
這個院子是老太太一手打理了來的,白敬辰也費了不少功夫,他們心照不宣,這原本就是給白敬辰未來的媳婦住的,雖說人一直沒有,但是這個地兒卻收拾得極好。
白敬辰是拉都拉不住,“外祖母!沒有的事兒,你別嚇壞了她。”
老太太進了屋子,視線落在這姑娘的身上,隻一眼,她就喜歡得要命,“哎呦,這……這姑娘好,這姑娘好啊,瞧著這眼睛,幹淨又通透,辰哥兒,她襯了你,你可高攀了人家了。”
望舒在一旁瞧著,一頭霧水,她在深山裏多年,對外頭的事,知道的並不多,就連入城的時候,瞧見一串糖葫蘆,都覺得驚奇呢。
白敬辰嚇得魂都要出來了,“外祖母!她是妹妹從外頭接回來的貴客,是要給她治病的,你不可胡說。”
老太太卻兩眼放光,嗔笑道:“行行行,你們年輕人的事兒,外祖母不插手,不過你若是真心喜歡,那到時候就將婚事定下來,對了,這是哪家的姑娘?咱們到時候也好去提親。”
白敬辰愁得很,“不是哪家的姑娘,你別打聽了,替我照顧好她,我當真要去刑部了,要不然來不及了。”他們一路緊趕慢趕的,也有這麼一部分的原因。
“好好好,你趕緊去,別誤了正事兒,人家姑娘在這兒又跑不了。”老太太眉開眼笑的將那白敬辰打發走。
白敬辰不放心的望向白華英,“好妹妹,我什麼都聽你的,這一回,你幫我瞧著些,別讓外祖母將她嚇著了,凡事等我回來了再說。”
落了話,白敬辰就風風火火的去洗漱更衣準備進宮了。站在大廳裏的望舒很冷漠,瞧著這熱情的老太太,一時不知要如何相處,隻能呆呆的站著。
老太太也看出了她的窘迫,朝她溫聲道:“你不必怕,既然來了府裏,就安心的住下,對了,你是哪家的孩子?來了這兒,我也好給你府裏去個信兒,知會一聲。”
望舒怔了怔,搖了搖頭,“無家。”這樣的溫暖,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白華英趕忙將老太太拉到一旁,“你可別再刨根問底了,趕了一天的路了,讓她先歇一歇吧。這兒我陪著就是了,你先去忙你的。”
老太太這會子哪裏還有心思忙,“我這不是瞧著這姑娘喜歡嘛,我看她同咱們辰哥兒,還是有夫妻相的。”
“八字沒有一撇的事兒,您就別瞎猜了,快回去歇著吧。”白華英真是哭笑不得,天知道老太太盼著白敬辰成家,盼得人都要魔怔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讓白敬辰上心的。
“唉,那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我也好打聽打聽……”老太太被推著出去,還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漂亮得不像話的姑娘,這女人,就跟仙兒似的,瞧著什麼都冷冷的,不食人間煙火啊。
“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她自個兒都失憶了,往後再問吧,難不成人家門第低,你就不願意哥哥娶?”白華英哭笑不得,將人推到了門口。
“門第不門第的,也是要緊的,不過這姑娘我瞧著不錯,也就不那麼要緊了,你給你哥多打探打探,她喜歡吃什麼?我吩咐後廚的去做。”老太太時不時的看一眼屋裏的人,那頭狼乖乖的趴在她的腳邊,安靜又乖順。
“我也不知道,先撿著清淡的做吧,一樣都做一些,總有些她能喜歡。”白華英連哄帶騙的將老太太忽悠走,老太太興致高得很,“風月,咱們去瞧瞧小廚房去。今兒高興,夜裏再陪伯奶奶喝一杯。”
風月笑得很是開懷,“好。”
白華英登時有些頭大,“外祖母!你這身子怎麼能喝酒,還有風月!還是個孩子呢……”
那兩個人一見要被訓了,一轉身就跑了,院裏登時又清靜了下來,她回了屋子裏,那望舒姑娘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瞧著。
“抱歉,讓望舒姑娘見笑了,我們府裏就是這樣子,沒個正形的,你若是不喜歡,回頭我讓人將院門守著,不會有人再來擾你。”白華英摸不準她清冷的性格究竟喜歡些什麼。
“我不需要人伺候,這些下人都打發走吧,至於院門,阿七會守著的。”她坐得端正,整個人清冷出塵。
“那……就派一個吧,我有個丫鬟叫如福,是個會貼身照顧人的,性子也靜,往後端茶倒水做些瑣碎事情也好,府裏的去處你都不習慣,若要人傳個話,也方便些。”白華英朝身後的丫鬟看了一眼。
如福站在望舒的跟前,朝她盈盈見了個禮,“奴婢見過姑娘,往後姑娘若有吩咐,隻管喚奴婢。”
望舒一時有些不適應,但也不好再推脫了,“平日裏你不必在我跟前,我習慣一個人了,不需伺候些什麼。”
“是,奴婢記下了。”如福跟了白華英這麼些日子,性子也沉穩了不少。
“今日你先熟悉熟悉府裏,好生歇息,明日我再來給你細細瞧瞧。”白華英溫聲叮囑了幾句,望舒微微頜首,“多謝。”
“先前是你救了我哥,是我該謝你才是,你不必與我客氣。”白華英瞧著她,真是越看越喜歡,難怪這麼多年了,她哥哥是一見傾心,難以忘懷。
“我既住在這兒,也不白吃白用,這些銀子,你收下。”望舒猶豫了片刻,將一個小包遞給她,沉甸甸的。
白華英打開一看,裏頭竟然是一袋金子,如今的金子可值錢得很,她這隨手就是一袋,“這銀錢,要使在刀刃上,你既來了上京,要用銀子的地方也不必,還是自個兒先收著的好。我們府上空了不少房間,你能來住,也是替府上續人氣了,怎麼能還要你的銀錢。”
望舒瞧著塞回來的荷包,怔了怔,“是這樣?”
“是這樣!財不可外露,你到時候若是出去逛逛,務必要將錢袋子收好,別教人瞧見了,再將如福帶上,喚上我也可以,外頭不比山裏來得清淨的。”白華英實在擔心她,她總覺得這個嫂子有些不礙世事。
“好。我記下了。”她捏著手中的荷包,默了片刻,掛到了那阿七的脖子上。
白華英對她這神奇的操作驚呆了,她解釋道:“我在山裏的時候,若有要緊的東西,也是阿七他們幫著我守著,他們守著,總比我守著要穩當些。”
白華英見狀笑道:“也好,隻要不丟就行,你好生歇息,晚上咱們一道用個飯。”
“不了,我夜裏不用飯。夜裏我要打坐,郡主,請回。”她瞧著那大開的門,目光是一動不動,請人走的意思是十分明顯了,白華英也就不好再久留了。
“那早晨再一道用。”她有些不死心,還是想替哥哥多爭取些相處的時間。
“不了,早晨我要練劍,我這兒還有露水沒喝完,你們不必為我忙碌什麼,隻當我不存在就是了。”她垂眸,將腰間那個酒囊子一樣的東西拿出來晃了晃。
“那中午……”白華英一時竟有些羨慕她,活得很好,無憂無慮,有些迷茫,不知道將她從望城山帶入這世俗裏來,究竟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