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救治官家

官家將茶飲了一半,另一半漱了口,接過帕子擦了擦嘴,屋子裏的藥香濃鬱,熏得官家心裏很不舒服,“行了,泡得也差不多了,起吧。”

李全抬了抬手,幾個太監合力將官家扶了起來,官家一個不穩,白華英箭步上前扶了一把,一隻手不經意的扣上了官家的手腕。

官家看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順勢靠在她身上站穩了些,“這玉鹿山的天,還是冷,今年的春天來得慢,李全,你去將朕那件狐襖大衣拿過來。”

“是。”李全見了白華英,眼底泛起一抹欣喜,轉身去給官家找狐襖大衣。

宮女們規矩的捧著衣物上前,給官家擦身,穿衣,白華英扶著官家,扣著他的脈好一會兒,官家也由著她扣著,直到要穿衣了,白華英這才鬆了手。

官家將衣裳都穿好,朝屋子裏的人抬了抬手,緩緩的坐在龍椅上,白華英站在一旁,秀眉緊鎖,尋思著官家的脈像,這分明就是中毒之兆,可是宮裏這麼多的禦醫,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出來,可見宮裏如今人心都偏向皇後那兒了。

“小丫頭,可瞧出些什麼。”他拿起帕子捂著嘴,咳了幾聲,坐得也隨性了些,手裏拿了串檀木的珠子一顆一顆的碾著,那珠子應當是拿了許多年了,如今都包了漿了。

“官家,奴婢……”她拂衣跪下,猶豫著這話要不要說出口,畢竟太子隻讓她看看是不是中毒,沒讓她治病,也沒讓她說實話。

“行了,朕早就瞧出來了,你不是宮裏的,你潛進來,有話不妨直說,朕又不是昏君,怕什麼?”管家靠著軟枕,拿了桌案上的暖手爐子放在膝上。人年紀大了,總覺得身體哪哪兒都漏著風,體虛得厲害又無濟於事。

“官家英明,奴婢今日鬥膽過來,是受太子殿下所托,來瞧瞧官家的身體。”白華英跪在地上,目光真摯,官家理了理檀木的珠串子,輕笑了笑。

“倒是難為他了,朕禁了他的足,要廢他這個太子,他倒還對朕存著一片孝心,你倒是說說,朕如今身體如何?”官家坐得正了些,饒有興致的瞧著她。

“奴婢不敢撒謊,官家的身子,如今很差,若是再這樣下去,隻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了。”她斟酌著開了口。

官家她原先也是見過的,為人和善可親,經官家的手,著實辦了不少於民生有利的事,也堪稱是個明君了,隻是近些年,因著封家的幹係,太過寵信勇安侯府,以至於勇安侯如今隻手遮天,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官家目光微沉,“朕的身體,連禦醫都說不過是頑疾,每日用藥,春後必然會好,你在朕麵前說這樣的話,就不怕朕摘了你的腦袋?”

“官家是明君,奴婢萬分敬重,奴婢師從縹緲峰,醫術上官家若是不信,可以請師父親自過來診脈,隻是這樣一來,必然會引人生疑,打草驚蛇。”白華英跪在地上,背脊卻筆直,與官家對視也不卑不亢。

官家見她不怕自己,不由有些意外,“那你倒是說說,咳咳……朕這個身體,是何緣故。”

“是中毒,幸虧官家藥隻喝一半,若是全喝了,隻怕在開春的時候就該神智不清,隨即歿了。”白華英雙拳緊握,扛著官家那凝視的目光。

往年她曾陪同父親見了官家幾次,那時候的官家總喊她囡囡,親切得很,如今凝著她的目光,卻如同刀一樣,刮得她生疼。這大概就是帝王之怒!

“你好大的膽子!朕所有的藥都由皇後盯著,所有的方子都出自太醫院,你卻說朕中了毒,小丫頭,你莫不是太子派過來挑拔離間的?”官家的語氣極輕,似漫不經心的一聊,但裏頭的話,卻字字如針!

白華英伏在地上,沉聲道:“奴婢不敢撒謊,奴婢這兒有一根銀針,官家可以試一試,看這碗藥到底有沒有毒

。”

正巧那藥還剩了半碗,擱在熱氣氤氳的浴桶邊,那色澤在陽光下透出一絲詭異來。

官家拔弄著手中的珠子,意味深長,“朕與皇後,伉儷情深,榮王又是朕最疼愛的幼子,斷不會害朕!下毒一說,簡直聞所未聞,你既然要試,那就試,但若藥中無毒,你的腦袋,朕也隻能摘了。”

官家三言兩語,輕飄飄的便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果然,帝王家的權勢,都是用屍骨堆積起來的,白華英磕了個頭起身,將那碗藥端至官家跟前,她聞了聞那碗藥,又沾了些嚐了嚐。

“這裏頭的毒放的很少,但以官家如今的體質來看,這藥服了該有小半年了,如今毒藥量輕了,官家才能騎馬。”白華英見他不信,又數舉了這碗藥中所用的藥材,方子官家是看過的,他不通藥理,但多少有些防備。

“官家,這毒不好解,我要回去找我師父商議。”白華英將碗裏的銀針取了出來,銀針的針尖隱隱約約裏黑了一點點。

官家歎了歎氣,朝她狐疑道:“朕記得,他似乎隻有一個女弟子,就是封家的那位嫡女。”

白華英默了片刻,她總不能說自己就是那個嫡女吧,“奴婢是外家弟子,若是官家不信,也可以傳詔魏師兄。”

“行了,朕曆來用人不疑,這毒,如何解?”官家坐得正了些,一雙眼裏止不住的疲憊,但神色上卻不顯山露水,白華英一時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奴婢這兒趕製了幾顆驅毒丸,官家在喝藥之前將這藥丸偷偷吃下去,可以驅除一大半的毒性,另一小半的毒性,可以通過藥浴來驅除,這兒還有一瓶是調理身體的,是魏師兄給奴婢的,隻要往藥浴裏滴上三滴就可以了。”

白華英將手裏的東西呈了上去,管家打開裝了藥丸的盒子,抬手隨便拿了一顆,這藥丸很小,握在手裏幾乎都要看不見了,但湊近鼻尖就可以聞見一股子很香的藥味。

白華英將瓶子裏的藥倒了大半出來,“奴婢絕無害官家之心,官家若是不信,奴婢可以以身試藥。”她將藥在手裏晃了晃,閉著眼睛隨意拿了一顆吃了下去。

官家這時才笑了,將手中的藥丸吃了下去,“太子也是有心了,不過,朕與太子乃嫡親的父子,你也替朕問他一句,他就這樣不信朕?”

“殿下不是不信官家,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官家既然願意下這樣一盤大棋,必然是另有打算,殿下在府中,最擔心的,還是官家的身體。”白華英答得很官方,這樣的場麵話,後來她在侯府的時候,不知同那些婦人說了多少,如今用起來,真是得心應手。

官家將藥丸收了起來,朝她抬了抬手,“行了,起身吧,宮中之事,朕另有打算,這幾日,你就呆在朕身旁伺候。替朕也瞧一瞧,到底是誰,要毒害朕。”

他隻字沒提皇後的事兒,但心裏卻跟明鏡似的,太子一旦出事,受益的人就是榮王,榮王是個孩子,心思斷然沒壞到那個程度,所以這最可疑的,就是皇後了。

“是。”她恭敬的起身,李全拿了狐襖大衣進來,見白華英站在官家跟前,不由湊了上來,“官家,這……”

“朕瞧著她伺候人是個盡心的,春獵的這幾日,就讓她來伺候朕。旁的人轍一半,護衛多加一些就是了。那幾個小賊可查出些什麼?”官家蓄著胡須,說起話來,那胡須總要捋一捋。

李全掃了眼白華英,暗自鬆了口氣,聽著小賊的事兒,心又提了起來,“據王爺身旁的燁羅緹騎說,那幾個是北鏡的韃子,不知道是怎麼混進來的,人都已經抓了,活的那幾個,

正在嚴刑拷打,不過,奴才聽說那幾個人是個硬骨頭,不肯說話。”

官家拿出個小鏡子,打量著鏡中的胡須,又拿了小剪子修理,“韃子怎會出現在上京,這事隻怕沒這麼簡單。你吩咐下去,讓璟雲嚴查。”

官家對他這點胡須寶貝得很,剪的很是用心,但奈何身體差了,精神總是不集中,想不得太多的事兒,沒一會兒他就將剪子丟在一旁,煩燥的望向白華英。

“你來說說看,那幾個韃子的事。”

白華英站的好好的,突然被點名,頓時跪了下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旁人若是覬覦,千裏必誅!大晉就是一寸灰,也斷不會讓與外賊之手,韃子未經允許來了上京,隻怕是門沒關緊,小人才趁虛而入了。”

官家捋著胡子,忽的笑了,“你以為,這門是誰沒關緊?嗯?”小丫頭年紀輕輕的,倒是頗有政治遠見,官家一時不免有些可惜,她若是個男兒,必然也能為大晉所用。

“奴婢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不知道這府外的事情。官家恕罪。”她對官家的喜怒無常頗感意外,先前隻聽說過,如今身臨其境了,才知道什麼叫伴君如伴虎,所以說話都要字字斟酌。

畢竟,前一腳說用人不疑的官家,後一腳非要她親身試了藥,才肯吃她的藥!

官家聽著這話果然十分滿意,“也是,你一個姑娘家,問這些未免太難為你了,罷了,咳咳,李全,你去盯著這事,另外,查一查北域與北鏡近來的情況,朕已經有三日不曾瞧見北鏡遞回來的折子了。”

李全忙應了話,又看了眼白華英,外頭忽的有太監進來,“官家,璟王來了,就在外頭侯著,說是有要緊的事,瞧著急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