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英的事兒,他琢磨了許久,有些事兒隻是沒挑開,如今心裏還團著一層迷霧,若不是那白家小姐的底線查的到,他幾乎就可以認定那是封錦明了!
他對他那個師妹,實在是太了解了,比那個畜生要了解得多!近十年的光景,他與師妹是一起度過的,又豈是那個畜生能比的!
說話間白華英急匆匆的進了屋,見了魏忍冬,神色焦急,“她怎麼樣了?”
魏忍冬拿著寫方子的筆,有些頭疼,“一直在做夢,稀裏糊塗的。白小姐,看樣子,義母對你很上心。”
白華英轉身進了裏間,封父在裏頭守著,見她過來,微微頜首,“她一直在喚你,你過來與她說說話吧。”
封錦蘭守在一旁,忍著淚,低聲道:“原本好好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這樣了。”封母的身體本就不好,如今白發人送了黑發人,這麼一折騰,身體就越發的差了。
白華英跪在床邊,顫抖著去把了封母的脈像,她的脈像很弱,如今躺在床上,臉色煞白,“明兒……”
封母囁嚅著唇角,含糊不清的喊著封錦明的名字,她那淚險些就落了下來,“二小姐,我可以與她單獨呆一呆嗎?”
“好,我過會再來,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吩咐府裏的人給你備晚膳。”封錦明出了裏間,抹了抹眼淚,心裏慌得厲害。
“師兄,母親如今驟然這樣,可怎麼辦。”她望向魏忍冬,渾身都在發顫。
封溫城歎了歎氣,將封錦蘭拉進懷裏安撫道:“母親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會有事的。”
“可師兄連方子都寫不下去了,他可是神醫,母親這回,若是……若是凶多吉少了,咱們可怎麼辦。”這個家裏,封母是不管一點事兒的,封錦明走了之後,所有的事就由封錦蘭接手,她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頭才將這若大個家接了下來。
封母雖然不管事,可是隻要她在,這個家才是家,才有幾分定性。
封父坐在門外的長廊上,瞧著長廊上的燈盞一言不發,原本俊雅的翩翩公子,如今歲月蹉跎,連著人也老了幾分。
封錦蘭瞧在眼裏,安慰的話卻是半句也說不出來。
屋子裏頭,白華英替封母號完了脈,將先前帶進來的銀針打開,又挪了幾盞燈靠得近了些,這才開始替她施針。
她跟師父所學的所有醫術,都是為了母親的病症,再加上前些年是她親自調理的,所以對封母的身體狀況很是了解,這是魏忍冬的弊端,所以他下不去手寫方子。
她在屋子裏捏著銀針下針,動作嫻熟,魏忍冬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來,反手又將門關上了,就站在白華英的身後,瞧著她下針的動作,那微微翹起的小指,輕擰的秀眉,雖然不是同一張臉,可是這動作,他太熟悉了。
白華英僵著手,要確定最後一個穴位,但屋子裏光線有限,忽的一盞燈提到了她眼前,她下了最後一針,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是魏忍冬,頓時心裏一慌,“我……”
魏忍冬凝著她,歎了歎氣,“師妹,你我相交十餘年,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白華英瞧著臉色緩和了些的封母,垂眸盯著地麵,“魏公子,我說過了,這些都是她教給我的,我對醫術並不精通,如今也是沒法子了,所以才施了針。”
“縱然是人教的,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師妹,我別無他求,你隻要告訴我,你過的好好的就是了,何苦要這樣防著我?難不成我會出賣你”他心酸得很,瞧著白華英,又很委屈。
“魏公子……”白華英抬頭瞧著他,目光平靜。
“你喊我魏公子也好,與我生份了也好,都不打緊,下回若是見了權當是陌路人也好,你告訴我,隻求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師妹!是不是。”魏忍冬蹲下身,目光裏透出幾分希冀來,幾近乞求,這與那浪蕩的魏忍冬叛若兩人。
她正犯了難,床榻上的封母忽的咳了兩聲,白華英便轉移了話題,“她的病症似乎減輕了些,這銀針可以取了。”
魏忍冬忙端了燈盞近前,瞧著她那嫌熟的動作,越發的認定了,她就是封錦明,其他的都不重要,隻要她好好的活著,活著就比什麼都要好。
白華英取完了針,細細的收了起來,望向魏忍冬,“有些事情,一定要知道的這麼清楚嗎?”
“其他的事情糊塗一些也無妨,但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魏忍冬將燈盞擱了回去,輕笑道:“你這臉上的胎記,是用藥材熬煮出來塗上去的吧,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你該糊塗一些的。”她拿起毯子,往封母的身上蓋,神情裏添了些無奈。
“你是她,是不是”魏忍冬湊近她,一隻手扣著她的手腕,目光如炬。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華英對他這強烈的好奇心頭一次感到頭疼!
“那是我師妹!她五歲的時候就跟在我身旁,如同嫡親的妹妹一樣,我如何能不在意?旁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師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你可真是狠心,獨自一個人跑去了白家,我們府裏的人都要崩潰了你知不知道?”他壓抑著聲音,卻隱約裏添了幾分哭腔。
“我他媽知道你出事的時候,我跑死了四匹馬才趕回來!我當初若是多來侯府尋你幾回,也不會是今日這個樣子,你在侯府裏吃苦,我卻在外頭享樂!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魏忍冬崩潰的拉著她,神情焦慮又難過。
“師妹,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將你捧在手心裏,恨不能將你供起來!可你,你呆在白家,你連我們也不認了嗎!”魏忍冬是個老爺們,老爺們不爭氣,說話時涕淚四流。
她取出帕子遞給魏忍冬,歎了歎氣,“逝者已矣,你也該放下了。”
魏忍冬一把奪了她手中的帕子,擠了鼻涕,抽著氣道:“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冷血無情?當初璟王那混帳手腳快,去搶了棺槨,隻恨我那腿腳慢,否則,我定要將那棺槨搶去縹緲峰,那兒多好,遠離世穀喧囂,就葬在你最喜歡的那顆大樹底下。”
白華英瞧著他這模樣,心裏難過,“你就不怕站在你跟前的,是個鬼魂?”
“鬼魂怎麼了?小話本裏還人鬼情末了,還有因情而死,為情而生的!”魏忍冬甩開白華英的手,委屈得像個半歲大的孩子,哭得抽抽噎噎。
這樣的進展,是白華英意料之外的,她下意識就像在縹緲峰的時候一樣哄著他,“你膽子真大,鬼魂也不怕,這要是我,可該蹦地三尺了。”
魏忍冬凝著她,“過去的事情,我不問你,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出麵的,隻管開口,我隻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這樣的一次談話,兩個人便算是認了身份了,白華英訕笑了笑,“前程往事,恍如隔世,我早不是當初的我了,既然封家的人都當我死了,你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往後再傷心一回。”
魏忍冬內心激動不已,“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還有誰能對幹娘這樣上心!快,你瞧瞧我這個方子,我想了許久,一直沒有一個滿意的,這裏頭好幾味藥都反,可若是不用,又不行,我愁得頭都大了。”
“師父當年就說你性子不定,教你的時候嚴格的很,事隔多年,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白華英頭一次默認了封錦明的身份,這一刻,在魏忍冬這兒,她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封錦明。
“別提了,自打你走了,師父就一直閉關不出,這會子回了縹緲峰,外頭的事一概不管,我忙得焦頭爛額,你不如順手替我接幾個事兒過去,手裏也有傍身的。”魏忍冬掏出一枚令牌塞給她,輕聲道:“這是暗閣的牌子,原本就是你在打理,現在也還給你。”
白華英要推辭,他硬塞進她手裏,“都是些暗麵上的東西,咱們暗閣不比其他明麵上的,裏頭的人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如今在白府,我瞧著白家的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你留著傍身吧,我這一身的好武功,用不上那些。”
白華英瞧著手中掌控上京暗網的牌子,百感交集,“我在白府很好……”
“好個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過的什麼日子!趕緊收著,我瞧你也是個睚眥必報的,那個畜生幹了這樣的事,你複仇可以,但手裏總得有些籌碼,隻恨師兄不懂權謀,你若是哪一日氣極了,就將暗閣的人派出去,滅了他勇安侯府滿門,屁股師兄給你擦!”魏忍冬當初就想幹,但是被師父攔了下來,隻得作罷。
白華英瞧著令牌,橫了他一眼,“這麼說來,先前那幾出牡丹亭,也是唱給我聽的了?”
魏忍冬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著急嘛,這回我知道了自然就好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可以以師父的名義起誓!”
白華英按住他的手,沉聲道:“此事若是鬧出來,就完了,師兄,我信你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