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摩擦著手中的杯盞,打量著她,“你一個小丫頭,怎麼對朝堂的事知道的這麼清楚?”
白華英朝碳盆裏添了些碳,將茶壺放上去煮茶,“那個洪二爺是趙世子的人,他將地契贏走,想必也是背後有人在指點,若世子真的是想娶三妹妹,直接上門下聘就是了,何必去向三妹妹提起清平莊?”
“是這麼個理,這普天之下,若一個男人真的想要迎娶一個女人,那必然會費盡心機,當初你祖父為了迎我,不惜與府裏的人翻了臉,我生了你父親,他中了舉,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老太太想起先前的往事,脂粉滿布的臉上添了幾分暖意。
“正是,我與三妹妹雖然是有些矛盾,可姊妹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往大了說,我總是盼著咱們白家能蒸蒸日上,可朝堂不比家裏,不是吵兩架就事兒,這關乎的可就是整個白家了,祖母,今日我攔下三妹妹,我就成了罪人,旁人或許不明白,但祖母定是明白的。”
白華英給老太太戴了頂高帽
子,聽得老太太十分欣慰。
“年紀大了,思慮也不如先前周全了,此事就等你父親回來再做決斷吧,侯府是顆大樹,可惜了。”她們白家隻怕是抱不到那顆大樹了。
“是,父親曆來都是太子門下,若是投了榮王,定會被榮王的人瞧不起,再者,榮王若是失敗了,到時候白家也得陪著侯府玩完,父親是個聰明人,定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白華英見老太太明白了,暗自鬆了口氣。
當年老太太拚著一口氣將人遷
來上京,一個在行院裏呆過的人,總是比深閨中的婦人更懂局勢!老太太也是有些本事在手的,那些年才能將老太爺捏在手裏捏的死死的。
“華兒,你在這白府,可是屈才了,若是你大哥哥有你的一半兒,咱們白家也有指望了,隻是他前些年混帳,成日裏花街柳巷的,將名聲都敗了一半了,也不是你父親不願意培養,隻是他這麼個性子,實在是……”
老太太也為難,一麵要為了白家統攬大局,
一麵又是自個兒內侄女,一碗水不管怎麼端,都端不平的,那些年將府裏的庶子送去白鹿書院,嫡子卻在府裏閑混,上京也不知傳了多少閑話了,老太太就更沒心思來扶持一個看似敗落了的嫡子了。
見白華英沒接話,老太太自己找了個台階,“也是你大哥哥如今爭氣,上回這官宴的時侯,柳氏可跟著沾了不少的光,連著那霍家的大娘子都上趕著來巴結了,我瞧著霍家大娘子那意思,隻怕也是相中了你二妹妹了。”
霍家?霍家沒成親的,可就隻剩了霍燕堂一個了,那小子可是個真紈絝,同她哥哥一比,真是大巫見了小巫了。
“祖母心裏明白就好。”她斟了盞茶遞給老太太,恭敬得很。
老太太接過茶,心裏緩了口氣,“這樁事,隻怕你三妹妹又要鬧別扭了,到時候你也去寬慰寬慰她,她打小在府裏受寵慣了,心思卻是好的。”
“是,我晚些就過去瞧瞧。”白華英起身,接過茉莉手中的毯子給老太太披上,動作嫻熟得很。
老太太心裏頭寬慰,瞧著她又歎了歎氣,“論理,你也快及笄了,這裏裏外外的,也該有人上門來提親了才是,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都有了苗頭,你也要抓點緊,在外頭莫要太要強了,這上京的名門都喜歡乖順些的。”
“祖母說的是,孫女記下了。這清平莊的地,是白家興家之本,孫女非是念著自己,祖母將這地好生留著吧,白家總歸是要有條後路在才好。”白華英見說到了興頭上,提了這麼個事。
老太太一聽,連誇她賢明,“好孩子,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嫁妝不嫁妝的,這一塊地也證明不了什麼發,論理呢,這地契是你贏回來的,將來你出嫁的時候,自該給你才是,可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都瞧著,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了。”
老太太手裏頭有了壓箱底的東西,她這日子過的才舒坦,否則總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些個物什就這麼流失了。
白華英陪著老太太又寒暄了幾句,說說笑笑的出了鬆鶴堂。
她一走,老太太當即變了臉,低聲朝茉莉道:“這丫頭可精明得很,若是再不防著些,隻怕府裏的物什都要進她的口袋裏去了,你去告訴蘭丫頭,這樁事也不必急,侯府那樣的顯貴,若是要嫁,也是嫁得的。”
茉莉斟了盞茶遞給老太太,打趣道:“可不是,咱們三小姐心氣兒高,誰都瞧不上,如今一嫁就是個世子,大小姐若說沒存私心,奴婢可不信。”
“府裏的姐兒若是都嫁的好,自然是好,可她們打小就互相爭搶,這點心思,我能不知道?”
“就是了,大小姐一個小丫頭,哪裏知道這朝堂裏的事兒,盡是唬著咱們,打量老太太您眼皮子淺,瞧不透似的。”茉莉曆來與白華英是不對盤的,如今對她的這個行為越發的不恥。
“到底她也是我看到大的,她仗著外祖父回來了,在府裏頭幫著柳氏掌了家,如今是越發的專橫了,罷了,也由著她去,她再能,難不成還能將這上京的天掀過來。”老太太飲著茶,躺在搖椅上,舒服的晃著。
“對了,明兒就是春獵了,你可得讓府裏的三個丫頭好生收拾收拾,若是有合時宜的人瞧上了,那也是好的,大姐兒的婚事也不必咱們白家操心,那伯爵府可急著呢,我近來可聽說老個老太太到處物色合適的男子。”
提起伯爵府的老太太,她氣得牙癢癢!
“大小姐這麼個氣性,若是要嫁出去隻怕是難,伯爵府自然是要著急些的。”茉莉在一旁幸災樂禍。
“那麼張臉,能不急嗎?對了,她院裏的丫鬟可都得看緊了,別到時候嘴皮子一鬆,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了亂子出來。”老太太意有所指。
茉莉輕笑道:“奴婢醒得,若是大小姐知道了,早就鬧翻了天,哪至於就等到現在還沒個動靜的。老祖宗,您就隻管放寬了心吧,這麼久的事情了,她能查出些什麼來。”
主仆二人在裏間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
白華英一路回了棲梧院,她今天有些乏了,躺在軟塌上閉目養神,翠青見了端出一個食盒來,小聲道:“小姐,這是封家二小姐差人送來的,說是封家大娘子近來身體不大好,總念著你,請你去一趟。”
白華英猛的睜眼,她瞧著那從食盒裏拿出來的菜食,每一個都是她愛吃的,先前她去縹緲峰的時候,母親就做了這麼一盒吃食讓她帶著路上吃!
“什麼時候的事。”白華英起身,迅速換衣裳。
“咱們去鬆鶴堂之後就送了過來,現在隔了半個時辰了。”翠青知道她與封家要好,但沒想到封大娘子會這樣念著她。
“收拾收拾,咱們去封家。”白華英手有些抖,麻利的換了衣,披著鬥篷就要出門,翠青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鞋子,鞋子還沒換呢,今天夜裏怕是要下雨,布鞋容易濕。”
“顧不得這些了,先去封家再說。”她抬步風風火火的出了院子,白芷瞧著一頭霧水,拉住翠青有些懵,“這火急火燎的,這是怎麼了?”
翠青鬆開她的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先跟著去了,你將水燒好,那些菜都熱著,小姐回來的晚了,要吃的。”
白芷瞧著急匆匆跑了的二人,狐疑的喃道:“莫不是伯爵府出什麼事了,走得這麼急。”
十七掃了她兩眼,拿了個掃把從她跟前掃過,“主子的事,你跟著嚼舌根子做什麼?”
“我這是關心小姐。”白芷見十七生得白嫩,跟個少年似的,語氣也軟和了些。
白華英趕到封家時,天色已經晚了,封家的燈盞逐一亮了起來,封錦蘭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瞧,見白華英下了馬車,頓時急烘烘的迎了上去,“你怎麼才來,我等好久了。”
她拉著白華英進了封宅,邊走邊說,“母親不知怎的,突然又發起了高熱,昏迷不醒,嘴裏總念著你和我大姐姐的名字,我尋想她該是想見你的,所以私自做主將你請了過來。”
白華英狐疑道:“那些菜食是誰準備的?”
“母親先前還精神好,說要給你備些吃的送過去,誰料剛做好,就不大行了,你快跟我一道去瞧瞧。”封錦蘭急得滿頭大汗,手卻格外的冰,白華英與她走得飛快,身後的丫鬟小跑著都險些跟不上。
白華英將礙事的披風扯開丟給翠青,提著裙擺便同封錦蘭跑去了內院,院裏點著燈,魏忍冬正在外廳,見白華英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不由挑了挑眉,“她對你們封家,倒是上心。”
封大公子緊鎖著的眉頭鬆泛了片刻,“她是個心善的。與母親一見如故,又與……她有這樣的情份在,自然是要上心一些。”魏忍冬挑了挑眉,“我看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