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臉人，秦飛對他們再不屑，也難生計較之心，歎聲道：“既然都有一腔華夏熱血，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終究不是歸路。你父母讓你做了土匪，你還想讓你的兒女做土匪不成？”
秦飛固然年輕，閱曆粗淺，但句句話說在人心。
“沒規沒矩慣了，唉……”疤爺神色凝重。
對於這些沒多少自律能力的人，秦飛沒興趣廢話太多，直言道：“事在人為，你們便主動與戰神府聯係，申請成為合法的訓練隊伍，專門負責錘煉這個區域的戰神府學員，讓戰神府給你們發薪水，豈不是好過搶劫？你身為山寨頭人，理應為兄弟們謀個出路。”
如此一來，名正言順，可以一定程度上洗脫匪徒的罪名。
疤爺一直沒有多長遠的計劃，此時被一語點醒，眼神顫抖，顯然內心波動很大。秦飛說的這件事有一定可行性，但也不是唯一出路，辦法總比困難多，隻要有心計劃，大把洗白的路子。
高端的黑社會，都在轉型洗白。
隻有那些未入流的，才會紋身燙頭滿大街追著人砍。
葫蘆寨絕大部分區域，都十分粗獷簡陋，遮風避雨尚可。而逐漸上到山頂，繞過後院，則別有一番景象。精致的院落，顯然是請了能工巧匠修建，多有匠心獨到之處。與外頭的寨子顯得格格不入。
秦飛淡淡一笑，對心事重重的疤爺道：“現實很殘酷，你想讓你的兒女是這樣的，還是那樣的？”
“秦將軍幾番言語有如撥雲見日！”疤爺深深再拜，“指點之恩，無以為報！”
閑話不多說，疤爺請秦飛在原地稍候，先行進去通報。蓮池邊的木架上，擺著一溜兒精心培植的花草，渾身籠罩在黑袍下的大寨主正拎著個花灑，施肥澆水。
樂在其中，全然不管門外之事。
瞟眼看見疤爺到來，輕輕問聲：“打發了？”
“是，多虧了秦飛秦將軍，才將那夥賊人逼退。”疤爺小心翼翼，心裏還尋思如何引見。在他心裏，秦將軍的確是神一般的人物，大寨主也同樣深不可測。
大寨主澆花的動作僵了一瞬，才繼續進行，嘴裏疑惑一句：“秦飛？”
疤爺連連點頭：“秦將軍救了山寨弟兄，被我請上來了，就在院子外呢。”
話說到此，大寨主已經了然，把花灑放在花架邊緣，似有歎息的道：“請他進來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疤爺喉結動了動，根本搞不懂這兩人之間有什麼玄虛，於是恭敬應“是”，出去招呼秦飛。
秦飛踏進小院，掃眼蓮池亭台，芬芳花卉，軒榭房屋，甚為雅致。黑袍隨風晃動，大寨主就坐在池邊亭內，安靜等待。
疤爺隻敢在院外等候，隻希望這兩人不要打起來。
對於大寨主的身份，徐青紗早有推斷，隻是不知時隔多年，是否還像曾經那般極度危險。母親既然說巔峰啻絕才能萬無一失，說明此人的實力極為不凡。
而近距離的觀察，也發現其身上的氣勢，與槍神趙信極為相似，定然是名巔峰啻絕！
“你就是秦飛？”大寨主黑暗中的眼眸細細打量，聲音平淡，其中似乎有些懷念意味。秦飛站在亭口，觀察一眼大寨主並不蒼老的雙手，再根據聲音的氣質比對，立刻印證了美女軍師的猜想。於是恭敬行禮，稱呼一聲：“晚輩秦飛，拜見神威將軍！”
大寨主的稱號頗多，西北王，錦馬超，皆是當年震徹天下的大名。而神威將軍，是在軍閥割據之前，馬超的官職。彼時蒼雪城尚且屬於西涼州管轄，如今一統天下的言帝，隻能算是神威將軍帳下的一員小卒。
後來天下動亂，各路軍閥擁兵自重，年紀輕輕的馬超自封為“西北王”，征伐四方，獲得了錦馬超的美譽。
稱呼他為神威將軍，既沒有套近乎的嫌疑，也不會讓他覺得嘲諷。
院子裏秋風輕嘯，衣袂浮動。
馬超輕輕歎聲，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稱謂，指了指石桌旁的石凳：“坐吧。”
秦飛心裏沒有太多彎彎繞，在馬超這樣的人麵前使心機，沒有任何作用。索性直言：“母親令我來取一些東西，還望神威將軍行個方便。”
甚至連當年的事情也不問，娘讓我來取，就隻是來取。你給我最好，不給的話，我隻能想別的辦法。
“秦筱陌……”黑色的鬥篷裏，傳出細碎的呢喃，“她現在怎麼樣？”
其中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這個表現，讓秦飛有些發懵：耶？這溫柔的語氣是幾個意思！按年齡算，馬超要比母親小了五六歲，難道他暗戀母親？
隻能如實道：“母親回家之後，一切安好。”
“那就好。”馬超坐姿筆直，頭卻有些低垂，不知在想什麼，又問一句，“去年賀蘭山爆炸，是你摧毀了其中一塊本源晶石？”
“……”
秦飛眯了眯眼，這個說法，儼然已經超出了青紗的計算範圍。
他正色點頭：“是。”
馬超呼吸微微一顫，旋即感慨的一笑：“當年，是我小人之心了……”
秦飛心下一凜：有故事，絕對有故事！
曾經的西北王看淡沉浮，無心隱瞞，細一聊起，當年真相才浮出水麵。
秦筱陌所在的秦家，亦是守護家族之一，掌管著對應木靈玄晶的九曜石。人間界，在星闕被稱呼為蒼雲界。守護家族的人，大都知道蒼雲界即將毀滅，億萬生靈隨時毀於一旦。秦筱陌身懷神品血脈，是秦家之中天賦最高者，在青蔥的年月，大約是聽了好姐妹冷月的訴說，對蒼雲界動了惻隱之心。
於是盜取九曜石，和冷月一齊降臨人間，落到了蒼雪城。那個時候，兩人隻有十六七歲，修為僅僅是劫宗。因為都擁有領域之力，才可以突破九重黑天。
彼時錦馬超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恰好在蒼雪城遊玩曆練，三人偶然相識。成為玩伴，蒼言當時，隻不過是玄甲軍中的普通將領。
好巧不巧的是，年輕的莫狄北上求學，也來到了蒼雪城，幾個年輕人在漫天飛雪中邂逅，度過了人生中最單純的一段時光。
隨後，戰爭爆發。
馬超回歸西涼，苦練武藝。莫狄返回川中，繼承父誌。
冷月因為有諸多事情需要籌謀布置，離開了蒼雪。蒼言與秦筱陌墜入愛河，從此一道。
除了後出現的莫狄不清楚秦筱陌、冷月的來頭，其他人都曾經聊過。因此馬超才能問秦飛是否摧毀了本源晶石。
“冷月前輩後邊，肯定有高人指點。”秦飛苦笑搖頭，明明又知道了那麼多事，但疑雲卻越來越濃。
差不多二十年前，冷月就曾說，解救人間界，必然要摧毀本源晶石，以及魂泉秘境。
蒼言於是說：“憑重霄宗之力，恐獨木難支。不如一統天下，集中人間界所有力量，攻擊魂泉！”
一統天下，也更方便到達玄晶本位。
就此毅然起兵，征伐四方。
“可是……”馬超淡淡一笑，伸手從脖子上取下一物，攥在手心，“我們低估了蒼言！秦筱陌、冷月自認為是人間界的救世主，但她們沒有想到，有人比他們下來得更早！”
秦飛心裏一驚，這又是青紗預料之外的事！
隻見馬超手心一鬆，一掛項鏈出現在了眼前，吊著的，正是和秦飛脖子上一模一樣的銀白色九曜石！
“戰爭後期，我覺得蒼言的計劃，和最初的不大一樣！”馬超的手有些發抖，“我當時……也有些覬覦本源晶石的力量，所以……”
在莫狄失蹤後，西北王悍然參戰，西涼鐵騎披靡天下，橫掃無敵。興慶府一戰之後，若不是有重霄宗相助，如今坐定天下的，應該是西北王馬超！這一塊九曜石，亦是在那時落入了馬超之手。
馬超將手中的項鏈遞到了秦飛跟前，搖頭笑聲：“這是蒼言的東西。冷月前年來過，告訴我說，蒼言的真名，叫做烈魂！”
“是星闕守護家族，烈家之人！”
烈家對應火屬性，所以眼前的，是火靈玄晶的鑰匙！
秦飛腦子裏轟的一響，將之接在手心，冰涼的觸覺如出一轍，稍有區別的是，這塊九曜石上並沒有名字。
“十五年前，蒼雪城發生了什麼？”秦飛氣息微顫，“縱貫天地的七彩光束，以及傳說中的屠城？”
馬超悵然道：“秦筱陌、烈魂來到人間界十幾年，並不是不能進入玄晶秘境，而是進去了之後，這鑰匙並不起任何作用。我當時並不知發生了什麼，看到那束光，就感覺心裏被殺念占據，有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等我率軍趕到蒼雪城，城內一片煉獄，駐軍、平民互相攻擊，仿佛失去了人性，根本無法製止……”
他大約能猜到是秦筱陌回到了蒼雪城，但場麵混亂，搜尋無果之後，當時的西北王下令屠城。從那以後，蒼雪城再無平民，隻有駐軍。
屠城之後，西北王心如死灰，就此隱退。
秦飛默然歎息，其實西北王心裏，是默默喜歡著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