鄖國公張亮此刻很慌。
最初他以為他的輿論計劃很成功。
但接下來，現實給了他沉重的打擊。
百姓之中突然流傳起來關於《西遊記》皇帝乃是當今聖上的言論。
這讓他的謀反之論不攻自破。
本來這不過是一次計劃的失敗，算不上什麼危機。
但緊接著，市麵上開始流傳關於他鄖國公府的言論。
讓他感到擔憂的是，這些言論幾乎都是真的。
除了那條李氏與張慎幾有私情的荒謬言論之外，其餘諸多言論，他心知肚明，皆是言之有物。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有人在暗中調查他。
至於對方是誰，顯而易見，程處亮。
他開始慌了，程處亮既然能知道他這麼多不法之事。
想必是有證據在手。
而且，這些事鬧到長安城人盡皆知，即便沒有證據，言官也會將此事上報到陛下那裏。
這可是會極大地影響他在陛下眼裏的地位。
正當他為此事焦頭爛額的時候，家仆又傳來了另外一個噩耗。
這個噩耗讓他幾乎癱倒在地。
他的五百養子，在同一時間盡數被捕。
這是多麼恐怖的力量。
分散於長安各地的人，竟能在同一時間被抓捕，事先沒有任何征兆。
這些人當然是程處亮抓走的。
張亮以前聽說過程處亮神威蓋世，他隻當是世人恭捧。
但沒想到，此人竟擁有這樣的勢力！
而一想到這些養子幾乎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他的心徹底跌入穀底。
別的不說，光是最近引導輿論，攻擊程處亮謀反這一條，便是死罪。
更何況，此事還牽扯到了陛下，百姓的言論已經在談及玄武門之變。
這可是陛下的逆鱗啊！
一旦程處亮將這些的證供交到陛下那裏……
那他張亮的下場，是顯而易見的……
公然引導百姓談及玄武門，罪同謀反！
在清醒過來之後，張亮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逃跑。
他不能再留下來等死了。
他必須盡快離開長安城。
“老爺，老爺，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李氏正著急忙慌地收拾細軟。
張亮坐在堂中，看著李氏，看著府中眾仆將整個府裏最值錢的東西打包裝上馬車。
這些東西，都是他這些年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他不由得感歎。
從瓦崗寨那麼一個土匪窩，到現在權掌天下的鄖國公。
他經曆過多少的艱辛努力！
他踩著多少人的屍體，才一步一步爬到如今這個位置！
但如今，一切都要化為雲煙了。
他的地位，他的權柄，全都在這場輿論風波之中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或許，從當初想到利用輿論去對付程處亮，就是個錯誤吧！
張亮搖了搖頭，又看向了正焦急走向自己的李氏。
“老爺，咱們為何不去找那燕王爺，他可是陛下的親生兒子啊！隻要咱們去求他，他肯定會救咱們的！”
李氏一臉焦急地說道。
她此刻臉上仍掛著富麗精致的裝飾，仍是那麼嫵媚動人。
張亮心道，這女人，果然還是不願放棄長安城奢華無比的生活。
他長歎了一口氣，從鼻孔中嗤笑一聲。
“你當咱們現在過去，那燕王就能救得了咱們嗎？”
李氏一愣，猶有不甘道：
“他……他可是陛下的……”
她話還沒說完，張亮就打斷了她：
“陛下的兒子又如何，當初的李承乾，那還是太子呢！結果又怎麼樣？如今咱們鼓動百姓談論玄武門，事同謀反，你說他一個燕王，能保得住咱們嗎？他能自保就算不錯了……”
李氏哭嚎了起來：
“那……那此事……他燕王也有份，我不管，我去找他……”
她作勢當真要往堂外走，張亮起身追上，拉住了她。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張亮此刻怒火攻心，憤然道：
“此時去找他，便與找死無異，你當我沒想過找他嗎？”
他當然想過尋求燕王李佑的幫助。
但隻要換位思考便能想到，這時候去找他，隻怕會死得更快。
這輿論計劃，乃是張亮與李佑一同謀劃的。
而具體實施，卻隻有張亮一人。
此刻所有養子皆已被捕，他張亮已是待罪之身。
而張亮若是被抓，隻怕最擔心被供出來的，就是李佑了。
所以，李佑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想盡辦法，悄然將張亮滅口。
如此一來，這謀反之罪，便全部落到了張亮一人的頭上。
張亮將這個道理想通，早就不指望李佑能幫助自己了。
他唯一希望的是，李佑仍念著舊情，不要在半道上截殺自己。
……
延喜門，長安東城門。
兩輛馬車正向東城門疾馳，已逐漸靠近城門口。
前一輛馬車中坐著的，正是張亮與李氏。
後麵的馬車中裝的，則是他府裏的財物。
對於張亮來說，現下能想到的逃亡方向，便是滎陽。
那裏是他的老家，他在當地還有些勢力，也積攢了不少財物。
但很顯然，那裏也不是他的目的地。
事情一旦敗露，他張氏的祖宅，也會被官府抄沒。
他想趕在自己罪發之前，將老家的親眷財物帶出去。
而後，再一路向北逃亡，總能尋到地方能容他張氏重新發展。
馬車已臨近城門，門口正有很多人在排隊出城。
張亮看著長長的隊伍，心中焦急萬分。
不能在這樣等下去了！
張亮料想，此刻程處亮還沒有將自己的罪證上呈陛下。
那麼他鄖國公的身份，現在還是管用的。
他心中一定，當下便扯了自己的牌子遞給車夫。
“去，就說鄖國公要出城遊樂，讓他們讓開一條道來！”
車夫很快接了牌子，小跑著到了城門口，在守城的將士耳邊耳語了兩句。
張亮心中緊張，生怕將士已接到了通緝自己的命令。
但那將士似乎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他從車夫手上接過牌子，看了看，而後又向馬車這邊的方向跑了過來。
“是鄖國公嗎？”
那將士拱手笑道。
張亮心中一緊，他趕緊平複心情，理了理衣冠，探出腦袋：
“是本公，今日天氣好，本公欲攜妻眷出城遊玩一番。煩勞將軍給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