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她,我絕不會錯過!
下一個瞬間,一切回到原狀,隻有破裂聲尚未停歇。
緩慢移動的世界回到原本的速度,黑鼠們受到意外衝擊後四散飛落崩塌,我的身體也丟臉地跌落地麵──
而那小女孩,正在我手中縮成一團盯著我看。
“太好了……有記,沒受傷吧?”
“呃,嗯……”
她雖然不知所措還是點點頭,下一秒,我身上傳來劇烈疼痛。仔細一看,我的右腳膝蓋以下已經往反方向折了。使用強化魔法使出全力後,就會變成這樣。
我的強化魔法大概是發揮出龍形時的力量,因為那是我能想象出的最強狀態,所以在龍形時使用也毫無意義。龍的身體少說也有五六十噸,而這些力量全部加諸在一個六十公斤左右的人身上,跟腳踏車搭載火箭筒沒兩樣,會變成這樣也是當然。
“這是表示,你不接受我們的要求嗎?”
“對不起。”
我開口道歉,但不是對著老鼠,而是對村民們道歉。
“這孩子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重要。”
我覺得自己做了蠢事,腳骨折了也無法抵抗,大半村民會遭到殘殺吧。不,老鼠數量一多,連我也無可幸免。
即使如此,我仍舊不願放鬆抱住有記的力量。
“既然老師這樣說,那也沒辦法了。”
阿瑪塔邊說邊舉劍擺好架式,但他的表情神清氣爽。
“就讓我戰鬥到這個身子毀滅為止吧……我個人也比較喜歡這個方案。”
不隻是他,連躲在冰庫裏的村民們也各自拿起能當武器用的東西,瞪著老鼠們。沒有任何人說出不滿或批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一個不合時宜的高亢笑聲響徹四方。
“竟然麵對這~~麼小的生物也陷入苦戰,丟人現眼也有個限度啊,蜥蜴!”
高亢聲音,傲慢措辭,以及莫名亢奮的情緒。
我認識的人中,隻有一個人會這樣說話。
“我來救你了喔,落地!”
“這個村莊要完蛋了。”
看著高聲宣言的精靈群青,妮娜摀住臉口出絕望的聲音。
“群青,為什麼……?”
“你問為什麼?哼!”
為什麼會出現在村子裏呢?為什麼會在這個時機前來呢?為什麼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我的問句中包含著各種疑問,群青用著一如往常的語調回答:
“是為什麼啊?”
不,她答不上來啊。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第一次聽見白鼠的語氣中參雜其他情緒,那是困惑,麵對根本無法理解事物之不知所措。對合理性聚合體的它們來說,不講道理,隻憑著一時興起活著的群青大概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存在。
就連我也完全不了解她到底想做什麼啊。
大概能了解她是來救我們的……應該吧。
但是,隻多她一個人,我也不認為能有多少改變。
“妮娜,群青很強嗎?”
為了慎重起見問妮娜後,她仰頭回答:
“無能啦。”
嗯,我也有同感。
“你說誰無能啦!我是第一個跑來的耶!”
群青耳尖聽見後,這樣發出怒吼。
……第一個跑來?就在我不解她話中之意時,同時間發生許多事情。
在冰庫前包圍村民的老鼠們,被突然破地而出的荊棘刺穿;巨大火焰以驚人的氣勢飛來,燒光老鼠們;突然有岩石冒出地麵包圍抱著阿瑪蓋的阿瑪塔,保護著他們。
“為什麼……?”
眼前的光景讓我不敢置信。
“似乎總算是趕上了。”
那久違的聲音,比先前低沉許多。
希古……還有紫、路歌,連玲也在。
特別教室的學生在此群聚一堂。
“不對,你幹嘛那麼驚訝啊?”
看著嚇到講不出話來的我,希古有點受不了的問。
“因為,你、你為什麼……”
“晚點再說,得把它們解決掉才行。”
希古剛才的攻擊雖然殺了將近一半的老鼠,但來路不明的增援不斷湧現,到底有幾萬隻啊。
“老師,你能放出火來嗎?一段咒語就好了。”
“火啊……這樣就可以了嗎?”
“謝啦。”
我照著希古要求弄出火焰,他突然把手伸入火焰中。
“希古!”
“火紅物、炙熱物,燒燼一切的火焰啊,隨著我的手變成劍吧。”
希古的手滑溜地拉出火焰,另一隻手摸上火焰製成棒狀,接著,遵循著他的咒語,火焰變成劍出現在他手上。
“快點,有記也來幫忙啊。”
“咦!啊,嗚、嗯!”
希古把炎劍交給有記,接著轉頭麵對老鼠。
“那……哥哥,可以麻煩你放開我嗎?”
“咦?啊,對、對不起!”
這才發現我還抱著有記不放,連忙鬆開雙手。
“我馬上就回來喔。”
有記朝我咧嘴一笑,立刻繃緊神經換上認真表情,握著炎劍朝老鼠跑去。
“吶,希古,這把刀刃的角度是怎樣啊?”
“火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啊,隨你高興揮啊。”
“就算你這樣說……!”
老鼠在此時高高跳起襲擊有記,她反射性揮劍斬落,沒想到那把劍伸長如長鞭,如巨蛇般滑過地麵,行經處沒一隻老鼠幸存。
“哇啊,真不愧是老師的火。威力真強大。”
“這麼恐怖的武器我不會用啦!”
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有記看到延伸至地平線彼方的火焰,驚聲尖叫。
“沒問題,那是老師的火焰做出來的劍,而你是劍部族人啊。”
但希古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有記恍然大悟般地看著劍,最後終於點頭。
“好,背後就交給你了……玲!”
“在這裏在這裏,要上了喔~~!大大的火球飛過去吧!”
巨大爆炎隨著活力十足的聲音從人魚指尖放出。
“汝,化為吾之槍,消滅敵人們吧!”
希古在空中抓住爆焰,彷彿玩黏土般搓圓再拉長,做成一把長槍後丟擲出去。長槍落在老鼠群中心,接著扭曲著變回原本的火焰,向四周散布破壞性高溫。
“你是我,我是你。吠叫、奔跑、追逐,工作的時間到了,影法師!”
火焰照射下,路歌拉長的身影隨著咒語漸漸變厚站起身,接著達達往前衝,用四隻腳追趕因火焰四散的老鼠們,聚集一處。全黑身影張開雙手,變成長有利牙的下顎刺穿老鼠們。
“我不會讓你們到那邊去。”
紫柔柔舉起手,指向從包圍網縫隙中逃出的老鼠們,她的指間長出荊棘藤蔓刺進地麵,老鼠們腳邊也長出好幾根荊棘,撕裂它們的身體。
“嗯,我習慣了!”
有記揮舞手上自由自在變化長度的炎劍,確實抓住、燒死每隻遠近的老鼠。她站在戰場正中央,不讓任何老鼠有機會接近專注控製魔法的同伴們,且一一擊落。
路歌統整大局、玲製造出契機、希古將其具體成形,紫邊守護著整體的狀況邊輔助細節,而有記從旁支援每一個人。
──這幅光景,讓我想起過去上課的時光。
“看那樣,我也不需要幫忙了,真輕鬆。”
妮娜深深歎了一口氣之後說。
“應該是幫不上忙吧?”
“吵死了。”
我忍不住回了一句,換來妮娜不悅回應。
雖然她沒參與戰鬥,但也不代表她在偷懶,她正在替阿瑪蓋療傷。治愈傷口的魔法相當困難,需要強大的魔法力和細膩的控製能力,隻有妮娜一人能將治愈魔法發揮到實用範圍。就連她,治療完阿瑪蓋這種等級的重傷後,暫時連個火焰也施展不出來。
“妮娜老師,謝謝你。”
“不謝不謝,你別說客氣話了,好好保護我們。”
妮娜很是厭煩地對著深深一鞠躬的阿瑪塔揮揮手,斷腳的男人和耗光魔力的女人,老鼠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如此上好的獵物。
阿瑪塔深深鞠躬的同時,也用石劍砍殺每隻襲來的老鼠。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到底是怎麼辦到這一切,他肯定相當疲憊,但劍法仍舊精準,隻能說真不愧是當代劍部族長。
“等等!”
大概是看見戰況不利,白鼠大叫:
“你們忘了嗎?我們手上還有當儲備糧食的你們的同胞啊。”
“儲備糧食……?”
大概是這不祥的名詞讓希古察覺大概的事態吧,他頓時停下手上動作。
“沒錯,要是你們再繼續攻擊我們,我們就要把儲備糧食全部──”
“你口中的儲備糧食,是指這些嗎?”
完全相反的低沉聲音,打斷白鼠高亢的聲音。
“──貝奧魯?為什麼?”
肌肉發達的四條手臂分別扛著一個村民,雖然滿身傷也雄壯威武站著的人是蜥蜴人族長貝奧魯。
“雖然……不能說是所有人,但沒事了,老師,請你放心。”
路歌的父親塔羅拉著載滿傷員的拉車,爽朗笑著對我說。
“請讓我看你的傷口,現在立刻為你治療。”
甚至連精靈黃綠都出現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替我的腳纏上黃綠色的樹葉。
不隻他,蜥蜴人一族、路歌的弟妹,還有許多不相識的精靈都陸續抵達。
“大家為什麼……?”
“你還問?”
我瞠目結舌呆呆說著,希古相當得意地回答我:
“這些人當然都是我帶來的啊!”
“但是……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仔細想想,連玲也在這裏是相當奇怪的事情。
我和她分別後,幾乎是直直飛回村莊。如果無法用我飛翔的速度移動,現在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我現在就告訴你箇中祕密。”
希古說完後轉頭麵對白鼠:
“我們來交易吧。”
“要交易什麼?”
希古先一步說出這句話後,白鼠回問。
“長槍戰神獻上右眼換取智慧。”
“你在說什麼?”
我的內心也和老鼠相同感到不解。
“人魚公主獻上聲音換取雙腳。”
但下一句話讓我發現,這不是對老鼠說的話。
“吾獻出雙臂,獻出無指、無肘,卻是吾驕傲的雙臂──”
──他是在吟唱咒語。
“換取讓吾自在飛翔的力量!”
“唰”的一聲,希古沒有前臂的上手臂往旁邊伸展開。
一對翅膀,不是鳥類那種有羽毛的翅膀,而是如蝙蝠般──不。
那無疑是一對龍翼!
他唰地展開雙翅,似箭般在空中飛舞,接著俯衝進老鼠群中,如猛獸般精準抓住白鼠。
他的身影,與其說是蜥蜴人,說他是龍人更為貼切。
“那麼,老師。你要拿這家夥怎麼辦?”
希古手中的白鼠,大概是放棄了,連掙紮也沒有掙紮,隻是用牠的紅眼盯著我看。
“該怎麼辦好呢。”
我稍微煩惱後回答:
“回答我的問題,並且約定不再襲擊村莊,我就放過你們。”
“都這種狀況了,你還……!”
我伸手製止想要反對我的妮娜,給她一個眼神,她雖然不滿地瞪著我,但還是暫時先收手,一臉“你要是做出無法接受的決定就要你好看”的表情。
“我明白了。”
“那麼,我問你。”
看見希古手中的白鼠點頭後,我接著問:
“阿爾吉儂曾說,隻有牠一個會說話,這是真的嗎?”
“這是肯定。”
“那麼,現在除了你之外,有其他會說話的老鼠嗎?”
“沒有。”
牠大概沒有說謊……更正確來說,老鼠不會說謊。
不知為何,我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謊言是為了欺騙對方,想欺騙對方,就得先理解對方的想法。而老鼠們就算能預測我們的想法,也沒辦法理解吧。
如同我們無法理解他們一樣。
“你死了之後,你們之中有幾隻老鼠會說話?”
“一隻。”
──果然沒錯。
“這是怎麼回事?”
前後矛盾的回答讓妮娜皺眉,除了白鼠以外沒有其他老鼠會說話,但牠死了之後還有一隻老鼠會說話?正常來說,這是個不合理的事情。
但是,我發現了使其成立的可能性。
“因為是群體。所以它們全部就是一隻生物。”
所以它們不怕死,會說話的老鼠也隻要一隻就好。
如同人類不怕剪頭發,也隻有一張嘴。
“大概殺了這隻白鼠後,又會有一隻新的白鼠誕生。”
“這是肯定。”
所以,牠雖然是唯一一隻白鼠,卻不是首領。
“所以……就算把在場的所有老鼠殺了也沒有意義。”
“這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