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林凱寧臉上掛滿了黑線,心想許晴晴這一招來得真狠。他就提著西裝去試衣間了,換衣服時他看了下吊牌,六千九百九十九。換做以前,看到這個價格時他一定會嚇得雙腿發軟,可是現在,他都很淡定了。

他換好衣服走了出去,服務員還給他拿來了一條領帶,說是許小姐早就買好囑咐他們在他穿上西裝後給他係上。許晴晴覺得,林凱寧時從未穿過西裝的,更別說是係領帶了。係完後林凱寧感覺說話都艱難了,他先前穿的衣服他也不要了,帶上剩下那張票就上鞋店去了。

在鞋店店員的伺候下,林凱寧穿上了許晴晴為他精心挑選的價值三千多的皮鞋。換上鞋後他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發現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旁邊還有幾個也在逛鞋店的年輕女子,發現這個俊朗的少年後也忍不住停下來打量他。林凱寧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光頭了,自從小夕走後,他就再也沒有理過光頭。

林凱寧煥然一新後就往南陽花園小區走了,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回頭。他都毫不在意,別人對他的欣賞,在他眼中都不值一錢,在他眼中最珍貴的人,如今也離他而去。他低著頭,雙手插在褲子口袋,慢悠悠地走進了小區。

不遠處一輛車裏的女人幸福呢了,陶瑞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沒想到剛等半個小時林凱寧就出現了。她很奇怪,林凱寧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正式,她想他待會兒應該得去參加什麼活動,一定還會再出來的,她便決定繼續等著。

***十一點的時候他們回來了,許安玲穿著婚紗,雖然年過四十,但風韻猶存,五官在脂粉的覆蓋下也顯得年輕起來。林凱寧穿著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油光,看起來年輕了十歲。許晴晴穿著一襲白色的蓬鬆裙,不過肚子還是略微凸起。以前因為林凱寧不喜歡她就把頭發束起,如今她把頭發散了下來,一頭瀑布似的卷發散落下來,甚是好看。

林凱寧突然覺得許晴晴真的很美,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不該有這個想法的,他單是很客套地對許安玲說了句:“阿姨,今天你真漂亮。”

許安玲開心地笑笑,許晴晴不幹了,說:“那我就不漂亮了嗎?”

林凱寧撇了撇她肚子,意思就是“你覺得呢”。

許晴晴上樓去叫許立行了,林坤遠則打電話給開婚車的那群兄弟了。許晴晴下樓說老哥沒在房間,然後又想起老哥的車不在門前,就想他可能出去了。許安玲這下又不高興了,說:“晴朗,你趕緊給你哥打個電話,讓你哥提前到酒店去,不要遲到了。”

“是是是。”許晴晴趕緊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等出門的時候許晴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門口這條道上停滿了黑色的奧迪轎車,瞬間,許晴晴就對林坤遠崇拜到了極點,她在想,以後自己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讓繼父開二十輛加長林肯來,到時把小區全給堵上,場麵一定比現在還要壯觀。

“安玲,他們把你家的親朋好友都接來了,我們也上車去吧。”

許安玲回頭問許晴晴打電話了沒有,她說:“哥說待會兒他自己過去,讓我們先走。”

許安玲這才放心地和林坤遠一塊兒上車去,許晴晴拉著林凱寧上了緊隨其後的那輛車。坐上車後,這支龐大的隊伍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車子還未開出小區時許晴晴就說客人名單忘拿了要回去拿。林凱寧說她懷著孕還穿著高跟鞋就讓他們先走,別耽誤了時間,他回去拿,待會兒打車去酒店。許晴晴想想也好,就讓他去了。

林凱寧拿好東西後出來站在馬路上等著出租車,等待多時的陶瑞看到他再次出現後立馬就興奮了。林凱寧上了出租車後她就緊隨其後。

***許立行穿著西裝坐在KTV的辦公室裏,玩著打火機,郭俊良進進出出了好幾回,見他一直保持這個狀態,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忍不住說:“你該去酒店了,你媽結婚你去晚了可不好。”

許立行愁眉苦臉的,“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我真不希望老媽嫁給那個來曆不明的男人。”

“你媽喜歡,你也隻有祝她幸福了。”

許立行的手機又響了,是許晴晴打來催他去酒店的,說他們都已經到酒店了。許立行收起打火機,起身說:“均良,你也收拾收拾跟我去吧,你不是沒見過我繼父嗎?你看人比我厲害,你給我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郭俊良指著自己的夾克說:“我穿得這麼隨便,哪好意思去。”

“沒事,這都不重要。”

郭俊良堅持要回去換套衣服,許立行囑咐他早點去,然後就出門開車去酒店了。

***許立行到的時候許安玲和林坤遠正坐在休息室裏,賓客們也就座了。許晴晴還在和母親一起感傷著,許立行對林坤遠沒什麼好臉色,都沉默著沒有說話。後來林坤遠出去後林凱寧進來了,把賓客名單給他們。

“累了吧,歇會兒。”許晴晴說。

“剛在外麵碰到司儀,他說讓你們準備準備,別哭花了眼,一會兒就開始了。”

許立行拍著林凱寧的肩膀笑著說:“等你和我老妹結婚的時候,她倆肯定比現在哭得還梨花帶雨的。”

林凱寧禮貌性地笑笑,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司儀來喊他們出去了,許晴晴給許安玲整理整理形象,就扶著她出了休息室。

尾隨林凱寧過來的陶瑞一直在不遠處望著,她就期待著再次看到林凱寧。除了新娘新郎,其他人都入席了。郭俊良難得穿上西裝,由於他平時都穿著隨便的衣服,所以穿起西裝來感覺很別扭,他坐在許立行身邊。許立行打量他一陣後對他說:“你穿得正兒八經的我還真就認不出來了。”

郭俊良笑了一陣然後很一本正經地隊他說:“剛剛在洗手間好像看見我師父了,我叫了他一聲他沒理我。”

“會不會認錯人了?你和你師父那麼多年沒見,再說,教你幹壞事的還叫什麼師父,誤人子弟。”許立行沒好氣地說。

“也許是認錯了。”

司儀出場了,說了一番客套話後就請新郎新娘出場了,他倆一出場,台下就有三個人呆住了。一個是躲在角落的陶瑞,一個就是坐在台上的郭俊良,還有一個就是被邀請來的孟曉源。

陶瑞呆若木雞,她盯著台上那個男人的臉,她死都不會忘記那個男人的臉,二十幾年前為他要死要活,他化成灰她都認識。如今再見他,卻是在他的婚禮上,她的雙腿都要軟了,她扶著牆,感覺呼吸都要窒息了。她看見林凱寧坐在台上,她想,該不會是他們父子倆一直生活在一起吧,難道當年他沒有把她兒子賣掉?她被騙了十幾年?

陶瑞感覺天旋地轉,她靠在牆上,深深喘氣。這時有個賓客去洗手間,她連忙拉著這名賓客,問他:“台上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門口的海報上不都寫著嗎,這是林坤遠和許安玲的婚禮。”

“他叫林坤遠?那台下坐著的穿西裝的大男孩呢?”

“大男孩?你是說林凱寧吧,他是許安玲的未來女婿,你沒見她女兒肚子都大了麼,就坐在林凱寧旁邊那個長頭發的姑娘,兩人估計也快奉子成婚了吧。”這人見陶瑞問這麼多感到很奇怪,“你不是他們家請來的麼?怎麼都不知道這些。”

陶瑞的腦袋已經漲得不行了,似乎都快暈倒了。那賓客想扶她到椅子上去休息,她擺擺手表示不用,那人見她很奇怪也沒管那麼多,就上洗手間去了。

而另一個看到林坤遠的郭俊良選擇了沉默,因為他不知道台上站著的新郎是不是他以前的師父林鬆。許立行這時問他,“你看看,覺得那個男人怎麼樣?”

“這個……我也看不出來。”郭俊良支支吾吾地說。

孟曉源附在孟賢光耳邊說:“爸,這個男人就是黑車案的嫌疑人之一。”

“不要聲張,你先給局裏打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還有,也許認錯人了。”

司儀在不停地帶動氣氛,問新郎你是不是真的想娶許安玲為妻,林坤遠想也沒想就點頭了,而在司儀想要問許安玲的時候,他的話筒突然被人搶走了。陶瑞把話筒扔掉,然後站在林坤遠麵前瞪著他。

台下開始喧嘩,坐在許晴晴身邊的卓別力很詫異,心想陶瑞阿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對許晴晴說:“這是邵明坤的繼母。”

許晴晴臉上露出一絲不安,念叨:“難道邵明坤的繼母要來搶我的繼父?”

而台上的林坤遠,在見到陶瑞的那一秒就已是麵如死灰,即使過去二十年,他還是能輕易地認出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曾經跟過他,並且,還為他生過一個兒子。

“林鬆!”陶瑞直視著林坤遠,“還記得我嗎?”

林坤遠沒有說話,站在他身邊的許安玲卻是感覺到了他的不正常,今天他們結婚,這個女人來鬧場,許安玲便是覺得這個女人來頭不小。她問林坤遠:“你認識這個女人?”

坐在台上的葛盛突然感到頭疼,到手的鴨子真的要飛了,他讓身旁的老婆先回家去,那女人沒有多問就乖乖回去了。

“林鬆,你不能娶這個女人!”

“你認錯人了,我叫林坤遠。”他說。這麼說賓客看著,他可不想丟人。再說,他還有自己的目的,可不能因為陶瑞一個女人就把所有事都給毀了。

“你這副嘴臉,我怎麼可能忘記。”

“你真的認錯了,他叫林坤遠,不是你說的林鬆。”許安玲說。

“我敢肯定他叫林鬆!”

“你憑什麼證明?!”

這時台下的許立行對身旁的郭俊良說:“我早覺得這男人不靠譜,你覺得呢?”

郭俊良嚴肅地對他說:“其實,他就是我師父,他真名叫林鬆,那個女人沒有說錯。”

“該死的!”許立行趕緊上台把許安玲從林坤遠身邊拉走,“你這個片子,跟我媽結婚有什麼目的?”

許安玲還不相信林坤遠在騙她,她一臉責怪地望著許立行,說:“立行,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呢。”

“媽,他就是個騙子!”

“你不要胡說。”

這時郭俊良也上台,走到林坤遠麵前。林坤遠看到他,頓時就像泄了氣。郭俊良說:“師父,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在陶瑞和郭俊良的揭穿下,林坤遠覺得這戲再也演不下去了,他想要走,卻被許安玲抓住了胳膊,她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你這個騙子,為什麼要騙我?”

陶瑞也上前抓著他另一隻胳膊,說:“你當年為什麼要把兒子拐走,我找了他十幾年,找得我好辛苦,你這個混蛋!”

“我也不知道你兒子在哪!”林坤遠在拉車中說。

這時葛盛上台,把許安玲和陶瑞推開,然後拉上林坤遠就跑了,邊跑邊說:“車在外邊。”

原來葛盛在看到陶瑞上台後覺得情況不妙,就吩咐那些兄弟開車走了,然後他自己把車停到了門口,方便他和林坤遠的撤離。

林坤遠逃跑後許安玲就坐在台上大哭,台下已經是亂成一團。許晴晴和許立行想要把許安玲浮起來,她死活不肯,愣是坐在地上不停地哭。許晴晴看到母親難過她也忍不住哭泣起來,她真恨自己當初沒有警覺,不然老媽就不會被人騙。

場麵如此尷尬,許立行讓郭俊良安排一下賓客的離場,自己則留在大廳安撫母親。孟曉源把許立行拉到一旁,說:“林鬆就是黑車案的頭目,還有一個叫葛盛的,就是剛剛和他一起逃跑的那個人。”

聽完這些許立行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林坤遠碎屍萬段了。孟曉源接著說:“你們先別走,待會兒我同事會來,跟你們了解一下情況。”

許立行點點頭,然後坐到了一旁。他發現陶瑞還坐在地上,便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可是她不要。他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盯著林凱寧。他倆都姓林,許立行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該不會林凱寧就是你兒子?”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尤其是林凱寧,他望著陶瑞。許晴晴走進林凱寧,淚眼婆娑地說:“你是那個混蛋的兒子?”

林凱寧不知道是真是假,默不作聲地望著陶瑞,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自己十幾年沒見的母親麼?剛剛那個和自己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幾個月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麼?難怪當初第一次見他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他倆是父子。

而林凱寧是林坤遠親生兒子這一事實,還在跑路當中的林坤遠並不知道。

許安玲突然起身走到林凱寧麵前,拉車著他的衣服,“你走,你是那個混蛋的兒子,我不要再看見你!”

許晴晴連忙安撫許安玲,“媽,林坤遠是無辜的,他也不知道那混蛋是他父親呀。”

許安玲拉扯了幾下便沒了力氣,當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以為自己人到中年再次擁有真愛,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她好難過好悲傷,她隻想哭,希望哭過一頓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林凱寧盯著陶瑞,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這一個事實,他有了自己的親人,他的母親,他以為二爺死後世上再也沒有親人了。小時候特別渴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那樣,有媽媽疼有媽媽愛,有媽媽送雨傘有媽媽接回家,可是他一直沒有。如今長大了,都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卻突然冒出個女人,說是他媽。林凱寧覺得這是老天在捉弄他。

陶瑞坐在地上沒有力氣起來,可是她望著林凱寧,她似乎很希望能走到他身邊去,抱抱他,摸摸他,這個失散十幾年的親愛的兒子。林凱寧緩緩走到陶瑞麵前,蹲了下去。陶瑞緊緊抓著他的手,放在臉上,一句話也沒說,卻是不停地哭泣。

林凱寧也就望著她哭,他也一言不發,他需要時間,他一切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這時孟曉源來到林凱寧麵前對他說:“你先過來做下筆錄吧。”

林凱寧起身要去做筆錄,陶瑞死抓著他的手,生怕一鬆手就再也見不到兒子了。孟曉源隻有告訴她:“阿姨,做了筆錄他就會回來的,您起來先到椅子上坐會兒吧。”

做完筆錄後邵嶽泰來到酒店接陶瑞了,他替她要到林凱寧的聯係方式,然後就帶她回去了。許立行則開車帶著家人和林凱寧回南陽花園小區了。回到家後許晴晴拉著失魂落魄的林凱寧想要進屋,卻被許安玲攔住了。她一看到林凱寧就想到那個混蛋,她無法忍受繼續和那個混蛋的兒子住在一個屋簷下。

“你給我走,不要住到我家!”

林凱寧一動不動,他也不想住在許晴晴家,可是他不知道他能去哪。許晴晴拉著許安玲說:“媽,你不要這樣對林凱寧,他沒有錯……”

許安玲還想說話,許立行把她拉進了門,還回頭對許晴晴說:“你等會兒帶林凱寧回房間吧。”

許晴晴把林凱寧帶回了房間,一回到房間林凱寧就脫下西裝躺倒了床上,他不想說話,他有心事。許晴晴表示出了同樣的憂傷。她一直對林坤遠充滿著女兒對父親般的愛,哪裏知道他竟然是個大騙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氣太重,許晴晴覺得肚子有點痛,她擔心肚子裏的寶寶,心想歇會兒就沒事了,於是她換下禮服躺了下來。

而另一邊,林坤遠坐在葛盛家的沙發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葛盛的老婆已經被他支走,他對林坤遠說:“沒事,我們跑得幾時。”

“那賓客中有幾個警察,我先前讓他們別喊警察,許安玲那女人不肯,我怕是警察會很快找到我們。”

“如果那群警察有用我們還會坐在這裏?別擔心了,你現在趕緊尋找下一個目標,不過找之前得先調查下對方的人際關係。”

林凱寧很納悶,“陶瑞那女人怎麼就找上來了呢,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呢。還問我要兒子,我都不記得當年把她兒子賣到哪了。親兒子沒有,繼子我倒是差點弄一個。媽的,要是她不出現,許安玲家那倆寶馬就我說了算了。”

“別想了,出去喝酒吧。”

他倆來到酒吧,不一會兒易濛濛也來了,葛盛在來的途中給她打了個電話。她一到酒吧,一見到林坤遠她就狂笑不已,她已經聽說了今天他在婚禮上逃跑的事了。林坤遠被她笑得臉上掛不住了,他都想抬手給易濛濛一巴掌了,要不是看在葛盛的麵子上,易濛濛今天準是哭著走出酒吧的。

林坤遠越憤怒易濛濛就越笑得厲害,“沒想到你還有這一天,竟然淪為了逃跑新郎。你之前說你會成為許立行的爸,我看是不可能了。”

“你不也沒成為許立行的女朋友麼。”林坤遠強壓住怒火。

“你是徹底被判了死刑,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而我還有機會呢。我就說嘛,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指望到他們家去騙財騙色。哈,這下栽了吧……”易濛濛還沒說完林坤遠就把酒杯摔在了她麵前,“你丫的閉上你的賤嘴!”

周圍音響聲音太大,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一塊兒。易濛濛也不甘示弱,她扯著嗓子還擊,“我就要說怎麼了?”

林坤遠揮著巴掌就要扇她,葛盛連忙抓住了他的手:“這裏人多,不要鬧事。”林坤遠氣得脖子上請進突兀,他憤怒地望了易濛濛幾眼,然後就離開了酒吧。他走後葛盛對易濛濛說:“你明知他生氣了還要繼續說,你這樣不是找抽麼。”

易濛濛不屑一顧地笑笑,“他讓我油然而生出一種鄙視之情。”

從酒吧出來後,葛盛開車朝自家開去。易濛濛很納悶,問去哪。他說:“我老婆回娘家去了,今天我們就不去外邊了,去我家吧。”

易濛濛無所謂,對她來說哪都一樣,隻是她突然間覺得葛盛的老婆很可憐。

在葛盛和他老婆的床上躺了幾個小時之後,易濛濛突然覺得口渴,就起來找水喝了。喝過水之後她也沒了睡意,就坐在他們家的沙發上看電視。

她認識葛盛這麼久,都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她突然很好奇,就躡手躡腳地回到他們睡的那個房間,借著手機上的燈光翻箱倒櫃起來。她翻到了葛盛的結婚證。她仔細一看,發現葛盛老婆年輕的時候真漂亮,隻是可惜現在成了一個黃臉婆。她又翻到了葛盛的戶口本房產證之類的東西,她覺得沒啥收獲就又打開了最底下一個抽屜,她翻了幾下,立刻就嚇傻了眼。

她摸到了一把槍!她心驚膽戰地仔細研究了一下,有子彈,這是真槍!

“你幹什麼?”躺在床上的葛盛突然坐起來大聲嗬斥。

易濛濛嚇得一哆嗦,槍就掉在了地上。葛盛趕緊下床把槍撿了起來,說:“誰讓你翻我東西的?”

“我……”

“你要是敢亂說話我就用這把槍斃了你!”葛盛凶神惡煞地說。

易濛濛惶恐地望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她這輩子第一次摸真槍。“趕緊滾回床上睡覺去!”葛盛繼續嗬斥。易濛濛趕緊乖乖回到床上去。他把槍放好了之後才回到床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葛盛帶著易濛濛去早餐店吃早餐,一路上易濛濛一言不發,似乎就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麼就會吃槍子兒。葛盛把她送到學校門口,易濛濛急著下車,他卻抓住了她,“你不用這麼害怕,你乖乖聽我話,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嗯嗯。”

易濛濛連忙點頭,葛盛這才撒手,她連忙走進了學校。

***自從林坤遠和林凱寧的關係被曝光之後,許安玲就恨屋及烏,把對林坤遠的怨恨全都轉移到了林凱寧身上,在家裏,她隻要見到林凱寧一麵就要鬧上一次,所以許氏兄妹盡量不讓許安玲和林凱寧同視線出現,好好的一個家搞得跟打遊擊戰似的,他們已被折騰得心力交瘁。

就這樣日子持續到一月份,許晴晴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她挺著肚子夾在老媽和林凱寧中間,她已感覺到了力不從心,若是白天許立行去店裏,她還得一個人擺平家裏的事。林凱寧不小心被許安玲逮到打罵時,他總是一言不發,他現在已是一套軀殼,還有什麼脾氣可發呢。

這天晚上,林凱寧在房間玩遊戲,許晴晴在客廳吃飯,她吃完後就重新拿一副碗筷盛好飯菜,預備給林凱寧送去。她剛盛好許安玲就手一揮,把她手裏的碗甩到地上。碗掉在地上立刻碎了,飯菜灑了一地,她一臉委屈地望著許安玲。

“媽……”

“你給我坐下!”許安玲嗬斥。

許晴晴沒有坐下,她一動不動地站著,眼裏已是蓄滿了淚水。她真的覺得這段時間很累,兩邊都是她最愛的人,如果要她選,她寧願自己來承受母親的痛。許晴晴慢慢坐了下來,看母親把飯吃完,然後就陪她回了房間。一從老媽房間出來,許晴晴就趕緊來到廚房重新拿了一副碗筷,給林凱寧盛好飯菜送過去。

林凱寧還在玩遊戲,許晴晴把飯菜放到電腦旁邊,他看也不看一眼,仍舊專注於自己的遊戲。許晴晴忍無可忍,把電腦一關,說:“你不要玩了。”

“你有病啊!”林凱寧怒視著她。

“對,我就是有病,我有精神病,我懷孕五個月了,還得伺候你們倆,懷孕的是我,該被伺候的是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累了,我扛不住了,你們倆能不能為我考慮不要這麼折磨我啊!”

許晴晴幾乎是扯著嗓子說完這些話的,林凱寧聽完也怒了,這一段時間來他已經受夠許安玲也忍夠了,要不是心中對許晴晴充滿著愧疚,他一定不會再留在許家。

“沒人逼你要這個孩子。”

“林凱寧,孩子是你的,他是一條生命,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嗎?你還有沒有人性?!”許晴晴揪著林凱寧的衣服。他把她甩開,說:“孩子不是我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林凱寧不想再說了,他擺擺手,躺倒了床上。許晴晴哪裏會裝作沒聽到,她心跳突然變得紊亂,說:“林凱寧你到底什麼意思?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林凱寧一直不回答,許晴晴就一直抓著他的胳膊逼他回答。最後林凱寧受不了了就穿上衣服出門了。許晴晴坐在床邊,她真希望林凱寧說的不是真的,難道懷了五個多月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她再也坐不住了,拿上包包就出門了。她來到上回見小黑和豆豆的那個酒吧,好在她穿的衣服比較厚,把肚子遮掉了,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她是個孕婦。她坐在角落,隻要了杯水。她一直呆到晚上十一點多鍾,才見到那個叫小黑的青年。

許晴晴徑直走到小黑麵前,在他身邊坐下。小黑看了她一眼就立馬認出來了,“嗨,怎麼就你一個人,林凱寧呢?”

許晴晴一臉冷冰冰,讓小黑不寒而栗。她說:“我問你,那天晚上是誰跟我開房的?”

一提到那天的事小黑的眼神就開始閃爍了,他起身想走,許晴晴趕緊拉住了他,“如果你不說,我不會讓你出這個門。”

小黑看許晴晴的神情真覺得恐怖,他怕自己小命不保,就把實情說了出來,“那天在房裏的是豆豆。”

“那林凱寧呢?”

“他早就走了,好像是第二天才去酒店的。”

許晴晴頓時覺得五雷轟頂,想到豆豆那副醜陋的嘴臉,她覺得惡心至極。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酒吧的,隻記得她邊走邊哭,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最後走到卓別力家。自從上次那場結婚鬧劇後,卓別力就一直忙著自己的學習,沒有再見過許晴晴,隻是從偶爾的電話中知道她過得很不好。如今再見她,卓別力見她消瘦憔悴了許多,很是心疼,忙把她拉進屋。

卓別力摸著許晴晴的手,感覺很涼,於是她拿來暖手袋,給許晴晴捂著,可許晴晴不要,她抱著卓別力嚎啕大哭。

一整夜許晴晴都沒有睡覺,卓別力陪了她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卓別力陪著許晴晴來到她們來過好幾次的那家黑婦診。在等待手術的時候,許晴晴一言不發,她的雙眼紅腫且空洞,她不想再見到林凱寧,她覺得自己現在恨林凱寧就像老媽恨林坤遠一樣,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姓林的父子倆要來折磨她們母女倆?許晴晴已沒有眼淚,她的眼淚在來診所之前就已經流光了。

護士過來喊許晴晴了,卓別力把她扶到手術室門口。許晴晴躺倒手術台上,醫生邊給她打麻醉藥邊說:“都五個月了還要引產,是不是你男人不要你了?”

“就算十個月了,我也不會把他生下來。醫生,你快點給我做。”

沒多久許晴晴就昏了過去,迷糊中她聽到醫生火急火燎地對護士說:“不好,大出血了,快送醫院去!”

許晴晴想再說點什麼,卻是渾身無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已是在醫院,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老媽、老哥和卓別力都坐在病床旁。她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會不會像當日的采薇一樣,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後就得知自己的小孩沒了這個噩耗。不過此時的許晴晴認為,小孩沒了這事對她來說不是個噩耗,而是個喜訊,她不用給連真名都不知道的男人生孩子。

她姣好的容顏如此虛弱,如同一朵折了幾日的花朵,她笑著問卓別力:“孩子還在不在?”

卓別力神情悲傷地搖了搖頭。

“不在對嗎?”許晴晴笑得更開心了,她看到許安玲神情十分悲傷,便伸出手去抓著老媽的手,“媽,孩子沒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他根本就是個孽種……”

“是孽種總比沒有好吧。”許安玲突然嗬斥了幾句,然後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許晴晴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卓別力,問她怎麼回事。卓別力低著頭,表示難以開口。

“卓別力,我到底怎麼了?”

“你不能再生小孩了……”

許晴晴頓時僵住了,她望著天花板,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眼角落下,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一直以為女人隻有生了小孩才有資格成為完整的女人,如今為了一個從來沒有愛過他的林凱寧,她竟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她再也扛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從醫院回到家後,許晴晴整個人都變了,她變得不愛化妝不愛穿裙子,不愛逛街不愛說話,卻愛上了暴飲暴食,愛上了發脾氣。她現在就像一個得了狂躁症的中年婦女,逮著一點小事就會大發脾氣。

許安玲還沒有從自己的傷痛中走出來,許晴晴又成了這個樣子,她們這倆炸藥包,見了麵有時還要開火,這個家裏唯一正常的許立行表示壓力很大。他一方麵要忙著店裏的事,一方麵又要照顧家裏這兩個女人,許立行有時也感覺撐不下去了,好在卓別力在上課之經常會過來陪陪許晴晴。

許晴晴現在最相信的人就是卓別力了,她覺得是最懂她的,是她身體的另一半,在開心時能陪她一起開心,在她難過時能陪她一起難過。在她出院後的這段日子,她不止一次提出要卓別力搬到他們家來住,可是卓別力拒絕了。

快到六月份了,卓別力讀的是三年製,大二暑假就得實習,所以這個月來陪許晴晴的次數就少了。某天吃午飯的時候許晴晴說:“卓別力怎麼兩個禮拜都沒來了呀,哥,你去把卓別力接過來好不好?”

“人家忙著實習呢,不要打擾她。”許立行好聲好氣地對老妹說。

許安玲一直都挺喜歡卓別力那小姑娘的,倒也希望她成為自己的兒媳,“立行,娶卓別力做媳婦吧,讓她給你生個兒子。”

許晴晴一聽就不高興了,“卓別力又不是生孩子的機器,憑什麼要為你生孩子呀。”

“那你給我生呀!”許安玲突然拉高了嗓門,“你給我生個外孫,我就不指望你哥了!”

許晴晴的血液頓時就湧了上來,不甘示弱道:“我生不出怎麼了,我生不出就該死嗎?當初你生我的那一刻,就應該知道我今天懷不了孕,就該把我掐死!”

一旁吃飯的許立行放下了筷子,他撐著額頭,表示很痛苦,三天兩頭的,她們母女倆就要這樣鬧,他都快崩潰了。

“早知道今天,我生你的時候一定把你掐死!”

許安玲聲嘶力竭地說完這句話後還把自己吃飯的碗砸到地上。有其母必有其女,許晴晴也砸了自己的碗。

“夠了!”

許立行突然咆哮一聲,把砸得麵紅耳赤的母女倆嚇得一跳,“我明天就去給卓別力求婚。”

這兩個如同精神病般的女人又抱在一起歡呼雀躍起來,許立行真是要被她倆搞瘋了,他搖搖頭然後出了家門。許立行把車開口門口就看見正往裏走的孟曉源,猜想他可能要去家裏看望許晴晴,便把他喊上了車。

“她們倆現在狀況不太好,你去了怕是嚇著你。”許立行說。

“晴朗還沒走出來?”孟曉源很是關心許晴晴的狀況。

“她對林凱寧那混蛋付出那麼多,怕是沒那麼容易走出來。”一提到林凱寧,許立行就咬牙切齒。

“我後來有打電話給那叫陶瑞的女人,了解到了一些林凱寧的近況。原來他從你們家出來後就在街上晃著,他身上沒錢又沒地方去,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想要去找陶瑞。到最後他走投無路了就想要把身上那個手機給賣了,在他和二手手機店老板談好價錢就要交手機時,他手機響了,是陶瑞的來電。他本不想接電話,他不想這麼落魄地出現在親生母親麵前。最後還是老板給他按下的接聽鍵。於是,陶瑞把他接回了家。”

“那混蛋,把我們家搞成這樣,自個兒卻過得那麼幸福。”

許立行現在就想揍林凱寧一頓,孟曉源問:“你這是要幹嘛去呢?”

“買戒指去,我要去給卓別力求婚。”

孟曉源豎起大拇指,表示這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們來到珠寶店,許立行挑了一枚精美的戒指,很開心地把禮盒放進了口袋。出了珠寶店後孟曉源說他先回去了,許立行說要送他一程他也沒要,就坐公交走了。

***在葛盛的幫助下,易濛濛很快找到一家實習單位,這天她歡天喜地地從單位出來,立馬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我找到實習單位了,出來給我慶祝下吧。”

對方好像不是很情願,易濛濛又說了幾句,對方才答應出來。六月的天雖然不如八月那般炎熱,卻也讓人站久了心生煩躁。易濛濛撐著花傘站在路邊,姣好的容顏和玲瓏般的身段引得路過的人不時回頭觀看。易濛濛完全視他們如空氣,她早已習慣這種像被芭比娃娃般擺在櫥窗任人欣賞的眼神,她揚著頭,隻在四處尋找她期待的那個身影。

這時一個高大的少年走到了易濛濛麵前,她扭頭一看,發現是孟楠。他理著清爽的碎發,白色的T恤和修長的淺藍色牛仔褲,手裏還拿著一份文件夾,易濛濛猜想裏邊肯定是簡曆。

“你也來找實習單位的?”易濛濛問。

“嗯。”孟楠輕輕應聲,他已經好久沒有和易濛濛說話了,如今再次交談,他心中的感情湖麵又泛起了漣漪。

易濛濛微微一笑,如同夏日裏的輕風細雨,令人感到涼爽。孟楠見她沉默,便說:“你在這幹嘛?”

“你先回去吧,我等人呢。”

孟楠站在她旁邊沒有離開,他隻想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陪她一會兒。易濛濛也沒有再搭理她,撐著傘來回望著馬路兩邊。

沒過幾分鍾一輛車出現在了他們身邊,易濛濛回頭給孟楠做了個再見的手勢,然後就上了車。孟楠望著越駛越遠的車,心中落寞不已。

他想,現在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了,祝易濛濛幸福吧。然後,他就拿著簡曆低落地走了。

車內,易濛濛對正在開車的許立行說:“給我慶祝一下吧。”

許立行一臉憂愁,最近家裏雞犬不寧,一進入那個門他就覺得胸口發悶腦袋發脹,有一種非常想逃離的感覺,而易濛濛的邀約,正好讓他有種解脫的感覺。

晚上在酒店,一進房間許立行就倒在床上,易濛濛很納悶,以前他都是不情不願的,今天怎麼這麼主動了?她過去坐在他身邊,發現有個紅色的心形盒從他褲子口袋裏掉了出來,她好奇地拿過來打開,發現是枚精美的戒指。

“這是要給誰的?”

許立行發現她在看戒指,連忙起身把戒指奪了過去,“反正不是給你的。”

“我知道不是給我的,如果許晴晴知道你要娶我,一定會和你斷絕兄妹關係的。”

許立行看著易濛濛沒心沒肺的樣子真是覺得好笑,“我要去跟卓別力求婚。”

卓別力?!易濛濛納悶了,心想當初卓別力不是和邵明坤愛得死去活來的麼,後來不知怎麼的沒在學校再見過邵明坤,難道他們倆連感情也不要了嗎?易濛濛繼續問許立行,他不願多說,把戒指裝進了口袋,然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開始抽煙。

“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易濛濛走近他,蹲在他身邊問。許立行身邊發生的任何一件事對易濛濛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因為這關係到她的計劃。

許立行本來不想,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但他實在太壓抑了,那麼多事情憋在心裏特別難受,他就斷斷續續地把這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告訴了易濛濛。她聽完之後恍然大悟地坐在床邊,表示難以接受。

“你的意思是,許晴晴不能再生育了?”

“嗯哼。”

易濛濛嘴角不經意地上揚了一下,她忽然心生一計,她走到洗手間,把帶來的那包東西扔到垃圾桶裏。

洗完澡後,許立行向易濛濛要那包東西,她裝作很認真地翻了翻包,然後一臉無辜樣,“我忘帶了,今天你就別戴了,我回去吃藥就行了。”

許立行將就著點頭,他可不要和易濛濛搞出人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