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外,燥熱無比。
書房內,晦暗中帶著些冷意。
“救她?”
梨箬輕輕點頭,“師父人雖然是找到了,可是卻整整昏迷了三年。”
“昏迷三年?怎麼會?”祁洛開始有了些情緒波動。
“其實師父她不屬於這裏,她和我一樣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抬頭對上祁洛那雙茫然的眼眸,梨箬微微抿唇還是全盤托出。將自己穿越過來的事情,還有在安明豐聽到的事情全部都如實講給祁洛聽。
一陣良久的沉默後,祁洛還是安靜的凝眉。
梨箬靜著性子等待祁洛的回話,這樣一個頗具衝擊力的事實如果是她一時之間怕也是接受不了。
“你們都不屬於這裏?”良久,祁洛冰冷的嗓音帶著些許顫抖在靜漠的書房裏響起。
“嗯。”她淡淡頷首。
“我不相信。”
梨箬一怔,隨即抬頭盯著一臉茫然痛苦的祁洛。
“我不想相信這個荒謬的事實,梨兒,你不用為了逼迫我放下對你的感情而扯出這樣滑稽的事情來蒙騙我。”他慘然的一笑,嘴邊勾勒出的弧度十分落寞。
梨箬心裏微微發澀,她知道潛意識中祁洛相信了,隻是在強迫他自己不去相信。
“祁洛,你該知道我不是會這樣做的人。”
是啊,他就是知道,才會相信這荒繆滑稽的事情。
來自異界之魂,他母親不是拋棄他而是昏迷了整整三年?雖然期間他有派人暗中找尋玉刹兒的下落,可是怎麼料到是這種結果!
“祁洛,師父現在需要你,也需要你和你哥哥一起努力。她還沒死,你們更不能放棄。”
“梨兒。”祁洛凝眸想了許久,似乎是打算把一大早就決定的事情告訴梨兒。
“嗯?”
“我打算和歌然成婚。”
“啊?”微微的錯愕,梨箬霍然一驚,她沒聽錯?
“是的,我決定放下你,嚐試去接受另一個人。”他還是笑得溫雅暖人,一如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從玉刹兒麵前帶走她時,回眸安撫她時那個安心篤定的暖笑。
“好。”她微微一笑,笑容清雅動人,“你的決定我自然會祝福,歌然她是個不錯的人。”
“謝謝。”聽著她衷心的話語,祁洛隻覺得那本就疼痛不堪的心再一次裂了一道口子,不知道何時才能痊愈。
“祁洛,真正的放下才能獲得重生的幸福。歌然待你最好,你該去發覺。我如今最慶幸的就是來到這個世界認識了你們,這樣也不算白走一遭啊。最後會消失不見,心也是暖的。”
“你不可以消失,如果你消失了,我,我們怎麼辦?陌曦宮,顏卿晟他們怎麼辦?”他溫然的笑容一斂,有些暗沉。
“卿晟會陪著我走最後一程,私心的我已經很滿足了。雖然嘴上一直承諾不會離開他,可是這種事情我也不能確定啊。”她,也是無可奈何。
祁洛苦笑,梨兒是鐵著心要讓他不好受麼?
“祁洛,現在青芒山莊全是要圍剿“滅”的江湖人士,你可有什麼政策去應對?”
“沒有。”他微微搖頭,看上去似乎已經不在乎什麼了。
“真的要等到他們放火燒了百裏山麼?”梨箬狐疑的盯著祁洛,他一向行事最雷厲風行,如今怎麼這般毫無鬥誌?難道是剛才那般打擊?還是如今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可以要去守護了。可是,“滅”是他的心血啊。
“既然你都說了娘在眠山需要我和戰痕的支持,那麼我還顧著“滅”做什麼?”
“你要去救師父?”梨箬欣喜不已,“可是救師父也可以護住滅啊,滅是你當初拚盡全力建立起來的,如今真的都不要了嗎?”
“梨兒,我累了。厭倦了打打殺殺手沾鮮血的生活,我打算解散“滅”,然後帶著歌然去眠山。”祁洛還是那樣溫溫的笑著,隻是眉宇中的疲倦和曆練過後的滄桑讓梨箬微微的心疼。
似乎祁洛一直都是一個人支撐,以前就算她在,也陪不了他多長的時間。還真的是愧疚和心疼,不過既然祁洛這樣說她也會支持。離開百裏山,解散“滅”去重新開始是需要多大的魄力的決心才可以。祁洛,永遠都是那個雷厲風行的大男子。
“真的決定好了麼?”
“你的到來讓我堅定了這個想法,本來隻是打算解散“滅”之後去雲遊四方,好好享樂。既然有了去向,那就不如當機立斷。”祁洛布滿陰霾的眼底漸漸透出了些許清亮,帶著他一貫的柔情和暖意。
讓梨箬打從心裏的為他們高興,時間是一劑良藥,終有一天所有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會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淡忘。她相信,祁洛和歌然會有一個好結局的,不是麼?細水長流的生活倒是更讓人心安呢。
“那你和歌然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或者在這裏成婚嗎?”梨箬莞爾一笑,微微眯眼,眸中流逝的清雅光芒讓祁洛下意識也跟著輕笑。
“成婚這事情還是等到了眠山,等到娘她醒了再說,相信歌然也願意等。”
“你是打算在師父和戰天前輩的見證下舉行婚禮嗎?把這個消息告訴師父,她肯定會很高興。”梨箬笑意盈盈,這樣的話也是個可以促進師父醒來的好消息吧?
“嗯,是啊。”他淡笑著附和,隻要她能放開對他的牽掛,他這樣違心又有何難?
“那麼青芒山莊的人該是會大跌眼鏡吧?部署那麼久的一場圍剿行動,就這樣輕易的被化解。真想看看司徒玨那老烏龜挫敗的表情。”梨箬施施然的笑著,這樣的一場惡戰都是因為祁洛一個灑脫隨性的決定而全部瓦解。這樣卿晟會很鬱悶吧?他都已經讓人處理了,如今倒是白費功夫了。
可是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不是麼?不用死人,也不用出動各方勢力。而祁洛也放下那沉重的擔子,去追尋真正的世外生活。
隱居眠山,守著家人,世外桃源,合家歡樂,夫複何求?
“梨兒,若是有什麼事情一定不能瞞著我們,我們永遠都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他還是不放心,一心執意要為顏卿晟解毒的她,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
“祁洛,我知道你為了我好。放心,如果一切都還能如初,我一定會去眠山看師父,看你們,我還要看小祁洛或者小歌然,到時候可別讓我失望啊。”她眯眼笑得可愛,那一身貼身的男式長袍將她整個人襯得猶如纖塵不染的穀中幽蘭,越加風姿卓越。
“那你呢?什麼時候也讓我們看小梨箬?”祁洛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梨箬嫣然的笑意微微停泄了一會兒。
是啊,她如果不在了,是不是給卿晟留一個孩子比較好?
“放心,會的。”她揚著笑容點頭,“去了眠山,記得幫我多照顧師父,還有要體諒一下你的父親,他也有許多苦衷。然後,好好對歌然,她愛你。”
“嗯。”他淡雅如輕風的頷首。
“那我就先走了,他還在等我。”梨箬起身,清靈的嗓音帶著她特有的軟軟的尾聲。
祁洛一起起身,陪著梨箬出了書房。
庭院外,綠樹盎然。
歌然靠在欄杆上,眸光幽幽的盯著並肩走出來的兩個人。
“好好照顧自己。”祁洛儒雅的臉上是一片清和,似乎不再疼痛,不再糾結。走出書房,一步一腳印,他們之間雖然隻有一步之遙,可是祁洛覺得他的心仿若離梨箬越來越遠。
梨兒,希望今天這一別不是一世之久。
“你才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如今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歌然我就托付給你了,她以後就不再是陌曦宮的人了。”
歌然訝異的抬頭看著淡笑說出這番話的梨箬,又回頭看著一臉笑意應承的祁洛,一時之間有種驟然而生的喜悅躍上她的心頭。
“宮主?”
“歌然,祁洛都跟我說了,他要帶著你回眠山,去見師父。也請你好好照顧祁洛和我師父,若是以後還可以見到你們,希望可以看到你們放下所有的羈絆一同美好生活的樣子。”梨箬看著愕然的歌然微微一笑,輕聲叮囑著。
歌然也算是自己的好朋友,她能和祁洛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眷顧的一樁美事。
“宮主,什麼叫做以後還可以?”歌然很快就察覺出梨箬話語中的訣別。
“沒事,卿晟還在等我,我先走了。”聳肩淡笑,梨箬指了指門外。
“宮主,對不起。”誤會了你,誤解了你們。所以才會使著性子的對你冷著臉色,歌然有些歉意的看著梨箬。
“歌然,不用對不起,我明白你的心思。祁洛如果對你不好,就用冥鴿傳話給我,我會代你好好數落他一般。再怎麼說,以後你就是我兄嫂了。”
眼前的歌然一襲白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的一排白色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亦是個不可多得的婉約佳人,和祁洛在一起十分的般配。
“好。”淡淡一笑,歌然回眸看了眼笑意淡如薰風的祁洛,微微溫暖了起來。她溫和的眸子深深鎖在梨箬輕淺的笑顏上。因為她的這番話而微微害羞了起來,她現在已經是公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