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濃濃的諷刺和對他的不屑,懷疑,這讓溫逸塵的整顆心都是冰冷的,仿佛寒冬臘月裏,被深深地置於冰雪之中肆意地冷凍,疼得他就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他不顧她的反抗,冰冷的手執起比他還要冷幾分的玉手,歎息著問道,“阿言,如果說我將對夏微默的情意對你說起,你會不會怨我,會不會怪我舊情難忘?如果你在意,我便不說,就算你如何說我薄情寡義,無恥下流我也在所不惜,我要的是現在的你。
但如果你願意知道我和她的過往,我會事無巨細地給你說,絕不隱瞞分毫,隻是,或許曾今我愛的那麼熾烈,你會受不住我這份情愛帶給你的傷痛,所以,阿言,我讓你選擇,你要聽還是不聽?”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神真摯,語氣認真嚴肅,絕無半點為自己開脫的意思,他讓她選擇。
眼前的男人是前所未有的真誠,夏默言相信他說到做到,但現在,他願意和她說起他曾今對自己的愛戀,她竟然害怕他的認真,更害怕此時自己的搖擺不定,想要知道卻又害怕知道。
原來真給了她選擇,她反而膽怯了,退縮了。
如果他真的那麼愛夏微默,那現在,她情何以堪?是去是留,是放手還是繼續癡戀?
“阿言,你說話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要聽還是不聽?”她良久的沉默,猶豫讓溫逸塵急了,怕了,忍住心,聲音的顫抖,急不可耐地低吼。
不管她怎麼選擇,他都不害怕,也不急,但他最怕夏默言此時對他的默然,這會讓他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和她交流。
以前就算她再生氣,她也會和他說話,哪怕那些話是用來諷刺他的,嘲笑他的,甚至是用來惱怒他的,他也不在乎,現在想想那也是一種幸福,不是說他有受虐的傾向,而是,至少那樣,她還肯和他交流說話,哪怕方式是用吼的,冷嘲熱諷的,但總好過於她現在對他的淡漠,滿不在乎,這會讓他覺得,他的阿言已經不在乎他了。
原來,他今天才明白,他的阿言最大的武器不是張牙舞爪,而是冷若冰霜的沉默。
“我,我……”他的急切她看在眼裏,他微紅的眼睛讓她知道,此時的溫逸塵有多在乎她,有多害怕失去她,可是,這要讓她如何選擇,神情微緊張。吞吞吐吐的,竟然語不成調。
不管是怎麼選擇,他無疑都在給她製造難題,無論她選擇哪個,到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所以,一時之間,她心裏一團亂麻,左右搖擺的心弄得她心煩意亂的。
“阿言,你說話呀,你別這樣,這樣我會害怕,阿言我發誓,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都保證了我沒生你氣,我隻是在和我自己慪氣,你原諒我好不好,給我一個死得痛快的方式,阿言。”溫逸塵真是無可奈何了,他現在才知道,他的阿言真的不肯原諒他了。
“溫逸塵,你閉嘴!”本來就心煩意亂的,被他這一句接一句的詢問,弄得她火冒三丈,她恨透了現在她柔軟不堪,對他狠不起來的心。
“阿言?”一直在等她的答案,溫逸塵的注意力全部在她的回答上,被她突然一吼,溫逸塵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吼他。
“少廢話,你現在告訴我,你還愛不愛夏微默,不許說謊,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在說到一輩子時,夏默言還是忍不住地頓了一下,心裏微微嘲弄,她哪裏來的一輩子。
“嗯嗯,我一定實話是說,絕不會有半點的隱瞞之心。”得到她的回答,溫逸塵如得到全天下寶貝般欣喜若狂,所以,興奮之餘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夏默言在說一輩子時的停頓和那難掩的落寞之情。
“說吧,嘰嘰歪歪的,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管理這麼大的集團的。”這是夏默言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了,她要先緩緩,再選擇問哪一個問題。
“阿言,你嫌棄我!”溫逸塵被她嫌棄了,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滿腹委屈,隻不過在她快要憤怒不堪,暴跳如雷時,趕緊說道,“我說我說。”
“嗯。”
“阿言,我不想騙你,在夏微默剛剛回來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愛很愛她,出於對她的愧疚,我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的,可是,漸漸的,在後來的相處中,我發現,我不是太愛她了,或許也不算愛,而是我一直以來對她的愧疚在作祟。
三年前,我害她出車禍,以為她死了,我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你知不知道,我那三年,我白天夜晚的睡不著,因為我一閉上眼睛,我的腦海裏就會出現她出車禍的場景,雖然我當時不在現場,但我就會莫名地知道當時的情況。
她倒在血泊裏,漫天的血將她的一襲白裙給染到發紅發黑,每當這個時候我的眼前就會出現漫天的血色,把我無邊無際的淹沒,我就會窒息,不停地急喘,透不過,有幾次,因為窒息,差點死去,幸好李蕭他們發現及時,我才沒有出事。
我知道我對不住她,她恨我是應該的,可她就算死了,去了天堂,也不曾入我的夢來,讓我看看她,問問她在天堂,那個沒有可恨的溫逸塵的地方,是不是安好,幸福!
可她就是不肯入我夢來,一次……也沒有。”最後一句話,溫逸塵是蒼涼悲哀地說出來的。
傷痛,頹廢地說起往事,他並不是要博取夏默言的同情,而他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脆弱不適合他,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她的麵前如一個孩子,褪去所有的堅強的外殼,不怕她笑話他軟弱,狼狽不堪。
這樣的溫逸塵是夏默言從來沒有見過的,哪怕十幾年前,她和他挨得那麼近,他那麼的小心謹慎地護著她,夏微默也從來沒有看到如此頹廢,傷感無助的溫逸塵,終究,心是肉長的,她不忍心他自責,伸手,將他因為回憶不好的事而顫抖著的手緊緊捏在手心裏,給他無聲的安慰。
歎息,溫逸塵這又是何苦,她又沒死,怎麼入他夢?從前的他從來不信這些鬼怪神靈之說,卻因為對她心存愧疚,愛戀交加,他才不得不相信這些子虛烏有,說到底,他是真的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是她一直誤會他了。
她無聲的鼓勵,安慰讓溫逸塵黯淡無光的眼神中充滿了光芒,那熠熠生輝,居然晃動了夏默言冰冷的眼神。
“阿言,你不怪我嗎?我和你說起我對她的感情,你不怪我嗎?”溫逸塵試探性地問,那忐忑不安的樣子,似乎不是那個一直在商場上引領千軍萬馬,傲視豺狼虎豹,驕傲無邊,像帝王一樣談笑間輕取性命的天耀集團的總裁,財團的掌舵者,反而像個犯錯的孩子,在等待家長的懲罰。
不管曾今如何,那都是過去了,他比任何時刻都清醒,明白此時不該在她麵前說這些的,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多年來的壓抑,像找到一個合適的出口,把心中的鬱悶,糾結,不甘,寂寞通通給她說,給此時這個本應該生氣,卻還是一臉淡然地看著他的人兒說道。
他看得明白,她的眼神依然安然,卻不是冷漠,她不說話,是不想打擾他,他的阿言,終究不是個小氣,鐵石心腸的人,他透過她平靜的眼神,看到她眼眸深處對他這些年的獨自堅守,終日悔恨,自責不已而心疼。
“我為什麼要生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愛過誰,誰愛過你,那都是你的過去,你的權利,我無權幹涉,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的悲憫,如同驚弓之鳥。”夏默言沒有嘲笑他的意思,她隻是平靜地說出一個事實,她的的確確,而且也不忍心傷害他,讓他忐忑,惶恐不安不是她的本意。
“嗯,謝謝,謝謝阿言願意理解我。”她的話讓他如喝了蜜一樣甜,笑得如同一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童。
“還有嗎,要不要繼續?”輕輕出言,她抬眸詢問。
故事未完,她想要聽聽她不在的那三年裏,這個可惡卻讓她無限心疼的男人是怎麼活過來的。
“嗯,還有。”她願意聽他說起那些讓他壓抑到瘋狂的事,他很開心,繼續道,“她出車禍後,夏家全家都移民美國了,我一開始是不相信如此美好的女孩兒就這麼地離開了人世,這對她不公平。
所以,我曾多次去美國向她父母打探她的消息,可她父母就是不見我,尤其是夏黎陽,我多年的好兄弟,因為我對不住她姐姐,他恨我入骨,當然是不願意見我。
盡管他們對我冷漠至極,甚至恨不得殺了我的怨氣讓我難過,但我也知道這是我罪有應得的,所以我不怪他們,最後沒辦法,我就派何銘去,夏家知到何銘是我的人,當然也不願意見他了,我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關於夏微默的消息,我隻言片語也沒有得到。
所以,後來,我找了她差不多兩年,在多番確認後,我終於肯相信,不,是終於肯承認,我的默默,她是真的離開我了,從我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之後我就全身心投入工作,不讓自己有片刻的閑暇,就怕一停下來,我就會忍不住想起已經和我陰陽相隔的夏微默,也因此,全公司的人都說我愛工作入狂,恨不得娶了工作,隻有李蕭他們知道,我是多麼的身不由己。
雖然工作能夠讓我白天暫時抑製住不去想她,晚上沒有工作,或者工作處理完了,我還是忍不住地想她,而且晚上沒有了白天的喧囂,熱鬧,我更加瘋狂的想念她,我愛她的勇敢,尤其她在婚禮上的那一句:他不願意,更是讓我難以入夢,寢食難安,她的一顰一笑,就像罌粟一樣,讓我入魔。
沒辦法,理智告訴我一定不能再想她,我應該忘記她的,可是情感上,我還是無法控製自己,所以,我開始借住於煙酒的力量,不停地吸煙,喝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有好幾次,都喝到胃穿孔了,被送進急診室,後來李蕭他們知道我晚上會酗酒,怕我再出事,不放心我,竟然輪番地陪我,照顧我,一年多來,從不間斷。
在他們的勸阻和強硬的製止,我也深知這樣的我無疑是在玩命,其實她死了其實我也沒什麼好留念這個無趣,冰冷的世界,所以我根本不在乎我的這條命,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我就這樣去了,或者默默就願意原諒我了呢!
後來我想想,我不是一個人,就算我不愛惜自己的命,可我還有奶奶要照顧,我不能讓她失去了她疼愛的夏夏,又再白發人送黑發人,再次失去我,所以,我就不斷地控製我自己,漸漸地,我竟然也擺脫了煙酒給我帶來的癮,最後就是遇上了你的事了。
隻是,我沒料到的是,在我決定放棄對夏微默的愧疚,愛戀,愛上你後,夏微默會突然回來了,當時的我欣喜萬分,決定再也不辜負她了,所以,我就把你放棄了。
那時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地愛她,護她一世周全,卻不知,後來的相處中,我發現她已經不是我當初喜歡的樣子了,她變得敏感,多疑,就連上次她出車禍摔斷了腿,何銘告訴我當時的情況,我後來找人查了,那也是她找人演的戲,後來她突然暈倒,張耀告訴我她精神失常了,一開始我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
可那次她不顧一切地掐著我的臉,手臂的時候,我看到她眼中的恨意,根本不是精神失常該有的迷茫,她又再次騙了我,她已經不是我用心愛了十幾年,悉心照顧的那個美麗的,天真善良的丫頭了,我的默默,她變了,變得心機沉重了。
試問,這樣的她,我如何去愛,所以,阿言,我真的不是你眼中的那種見異思遷,薄情無心的人,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說到最後,他是祈求出聲,無力地呐喊。
“傻瓜!”夏默言沒有說嫌棄也沒有說不嫌棄,她隻是在他說完這一切都,歎息著。
為他孤寂心疼,同時也為他做這些無用的事而差點丟了性命而歎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