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手續很簡單,所有的證件都不用我操心,唐天翊把一切都備齊了,然後蓋章的人問我們,需不需要再好好考慮一下。
我破口而出:
“麻煩你快點,我還要回家帶孩子。”
事已至此,能留住的人不會走到這一步,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也無需再開口挽留。
那個章蓋下去的時候,我的心情如同當初領證結婚一樣的沉重,以前是擔憂未來的日子能不能兩個人攜手同行,現在是感慨,終於,還是我一個人走到了分岔路口。
你要走,我不留。
往後餘生,我隻是我。
拿著離婚證走出民政局,大大的太陽照在身上,我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暖意,唐天翊和朱燦領結婚證去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但這是他的選擇和人生,如果我夠大方,我應該等在門口,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再微笑著說一句恭喜。
可我終究逃了,躲在江邊的小酒屋裏,要了一排江小白。
老板娘坐在我對麵,她又換了新的美甲,化著精致的妝容帶著會心的微笑,伸手來指了指我的眼角:
“太久沒化妝,忘記定妝步驟了吧?睫毛膏暈染了,要不要借個氣墊給你補補妝?”
我伸手拿了一個小杯子,倒了一杯江小白遞給她:
“聽說你離婚三次,都是怎樣的心情?”
老板娘玩味似的端著這個小酒杯,帶著醉人的笑容癡癡看了良久後,一口飲盡:
“頭一次哭了三天三夜,昏睡了七天,半個月後出租屋裏的方便麵都吃完了,擦幹眼淚拖著疲倦的身子出門去找工作,一個月後,工作無望,人生灰暗,在那個多雨的季節,我站在一橋上,邁了一隻腳,被人拉了回來,淋了一場暴雨,在家裏高燒了兩天,閨蜜來我家,苦口婆心的給我講了一堆的大道理,最後因為太餓了,想吃一頓海底撈,就一個人去吃了霸王餐。”
聽著很是驚心動魄,我又給她的杯子裏蓄滿酒:
“後來呢?”
老板娘苦笑一聲:
“後來就遇到了那個為我買單的男人,離了第二次婚,依然很傷心,哭了一晚上,頹廢了好幾天,為了不讓自己挨餓,每天強顏歡笑的去上班賺錢養活自己,那時候做了好幾份兼職,去上了夜校,還學了茶藝和烹飪,等我停下來歇息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痊愈了。”
果真,忙碌是治愈傷痛的良方。
等喝完這場酒,我也要回去開始忙著經營公司,忙著照顧孩子,忙著做個為母則剛的女強人了。
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連喝了幾杯不再開口說話。
老板娘笑出聲來,主動給我倒酒:
“你怎麼不問問我第三次離婚是怎麼過來的?”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
“兩次失敗的經曆還不夠嗎?為什麼要再來第三次?”
老板娘很樂觀的回答我:
“因為愛情啊,我每一次進入婚姻,都是因為愛情,不必在意自己的失敗,你要做的是總結失敗的原因,誰都想得到從一而終的愛情,但並非人人都如此幸運,既然月老的紅線這麼不牢固,那就多碰幾次運氣,總會有個人和你相守到白頭的。”
經曆過三次失敗的婚姻,還能這麼積極的去麵對愛情和未來,如果是從前的我,可能會以為在她心裏真的是真愛無敵,但我明白,如果愛情是一切的話,沒得到之前本就一無所有,最壞的結局也不過如此了,何必每次都揣著真心去嚐試,也許這一次,月老能夠靠譜一點了呢?
看著她臉上被歲月磨礪過的笑容,我哀歎一聲:
“那第三次離婚,你是如何度過的?”
老板娘的語氣都變得輕快了許多,連連給自己倒了幾杯酒,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笑眯眯的看著我:
“聽過那句話嗎?沒錢的人失戀,隻管躲在被窩裏哭,有錢的人失戀,可以去巴黎哭,東京哭,倫敦哭,大理哭,西藏哭,甘肅哭,像我這種雖然不是很有錢,但也不缺錢的人而言,那個章蓋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都飛了起來,飛過了大洋彼岸,飛到了浪漫的土耳其,東京鐵塔,那首歌怎麼唱來著,還有邁阿密和洛杉磯,總之,我出去瘋玩了一個多月,回來的時候數著營業額,美滋滋的憧憬著下一段戀情的開始。”
諷刺的是,這句話剛說完,我一眼瞥到了門口,唐天翊牽著朱燦的手進來了,找了個離我不遠的位置坐下。
老板娘詫異的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而後有些氣憤的輕輕拍了一下桌子:
“這人也太過分了吧?我去趕走他們。”
我伸手拉住老板娘:
“不是你說的嗎?離了婚,領了證,美滋滋的憧憬著下一段戀情的開始,你瞧,這不就是你當初憧憬的那樣嗎?”
老板娘還是有些不服氣,我把開了的兩瓶江小白,一人分了一瓶:
“來吧,無需祝我幸福,祝我重獲自由便好。”
老板娘伸手來奪我的江小白,我一口喝完,又把她麵前的那一瓶喝了,然後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這酒,醉的人都看不清路了。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門口,恍惚看到朱燦起了身,走出去之前,我聽到老板娘大發雷霆的在趕人。
我平時酒量很好的,隻是感情這杯酒,一碰就醉。
路口停了太多車了,我已經忘記自己的車停在何處,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還撞到了一對散步的情侶,那女的推了我一把,尖著嗓子咆哮著:
“眼瞎啊你,大白天的喝醉酒沒人管,活該被人甩。”
她說的都對,我竟無言以對。
我道了歉往前走,聽到身後哎喲一聲,我眩暈著回過頭去,看見唐天翊抓住那個女人的手腕,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到了跟前,厲聲道:
“向她道歉。”
那女人不依,在她身邊的男人竟然慫的連連賠禮道歉,我笑嗬嗬的看著他們,等他們走遠了,唐天翊也轉了身,我打了個酒嗝,追上去兩步,伸出手:
“恭喜啊,二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