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的是擴音，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但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們都不敢哼聲，怕豆芽那邊處境不太好。
在等了很長時間後，那邊有輕微的呼吸聲，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聽的不太真切，隨後的呼吸聲加重，好像有什麼東西拖動了。
我實在是等不及了，嚐試著喊了一聲：
“豆芽。”
那邊傳來一個大喘氣，之後虛弱的聲音響起：
“老大，報警，快……報警。”
肯定是出事了，平日裏豆芽雖然瘦弱，但他說話總是中氣十足的，而且他所到之處，總是會伴隨著騷動，雷子總說他是個不安分的人，他自己也承認，小時候就患有多動症，還一度被人懷疑他是個話嘮。
要不是沒力氣說話了，豆芽是不會這麼輕聲細語的。
我也急了，追問：
“你在哪兒？豆芽，離蘇和黃彬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豆芽緩了好久才擠出一句：
“微……微信。”
應該是微信定位，我查看了我的電話，就是在那天晚上中餐廳不遠的地方，那天我們隻顧著查有人居住的地方，卻忘了那兒有大片的葡萄基地，還有幾個為了賣葡萄搭建的帳篷，如果我們還有遺漏沒找的地方，那肯定是葡萄基地的帳篷裏，因為還沒到葡萄成熟的時候，所以我們都沒往那兒想。
唐天翊急忙拿了電話打電話報警，我們也隨之出發了。
這通電話還沒有結束，我聽到豆芽急劇的咳嗽聲，他跟我說，周圍特別的冷，好像冬天就要來了一樣。
但今天是個晴天，即使上午的陽光裏帶著微風，也很和煦暖熱。
離那兒最近的警察和醫生都出動了，應該會比我們先到，我安慰著豆芽：
“你留著點力氣，也不要睡覺，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兩句就嗯一聲告訴我行嗎？”
豆芽虛弱的笑了，好像有了些許力氣：
“老大，還是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你還記得我接這個任務的時候，你和雷子答應過我什麼嗎？我喜歡朱燦，就是那個平日裏對誰都冷言冷語，唯獨見了唐總才會笑一笑的那個冰山佳人，我給她寫了封情書，就放在她辦公桌的電腦下。”
我的眼淚簌簌落下，整個身子都顫抖了：
“好，我們決不食言，豆芽，你等著我們，警察已經去了，醫生也在路上，我會告訴朱燦的，讓她知道你的心意。”
豆芽激烈的咳嗽聲，像是跟我起急了：
“不……不不不，老大，我是想……想求你一件事，朱燦每隔一個星期都會把擺在唐總辦公室的仙人球換成她養的最好的那個，然後把不好的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那個時候她會把自己的辦公桌重新裝飾一番，我想讓你幫我，在明天上班之前，把那封靠在她電腦下的情書拿回來。”
我哭著問為什麼要拿回來。
豆芽說，將死之人，不能再給朋友留下不好的念想了。
朱燦幾乎是個公司裏的小透明，我們平常都不怎麼會注意到她的存在，但她雖然平時很少說話，做事卻是很認真的。
即使我知道她喜歡唐天翊之後，我也沒有對她產生過懷疑和戒備，她是個好姑娘，就算是喜歡也隻是用不打擾任何人的方式偷偷的對一個人好。
像豆芽說的關於朱燦做的那些細小的事情，要不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是沒有人會察覺到的。
我倒是看到過朱燦的辦公桌，確實是比公司裏那些個糙老爺們的要精致的多，但女孩子心細又愛幹淨，這也再正常不過了。
我一直都在跟豆芽說話，就是不知道他那邊是什麼情況，隻是豆芽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後，他很惋惜的說：
“她是個好姑娘，多好的姑娘啊。”
就在我以為豆芽那邊完全沒聲響了時，沉寂了十幾秒鍾後，豆芽的聲音微弱到我根本聽不清楚，隻是斷斷續續的聽到他說：
“雖……雖然，她喜歡唐……唐總，但是老大，你……你要和唐總好好的，老大，你要把朱燦當妹妹一樣看待，她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兒，你幫我好好……好好照顧她。”
那之後，電話好像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不論我怎麼喊，那邊沒有半點聲音傳來，隻是這通電話一直沒有掛斷，我催促著傅奕寒：
“再開快一點。”
又對唐天翊說：
“這電話不能掛斷，我再跟豆芽說說話，你給弟弟打電話，問問那邊的警察到了沒有，問醫生到了沒有。”
我們走的是繞城高速，今天是周末，高速路上竟然有些堵車，我心急如焚，唐天翊的手都被我抓了好幾個印子出來，我完全聽不進去他的安慰，我隻知道，豆芽出事了，那馬離蘇的情況，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林佳！
這個惡毒的女人！
從河西到縣城，就算走的是高速，也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們趕到的時候，好幾個鄉村路口都已經被警察封鎖了，葡萄基地那一片圍了許多的百姓，弟弟比我們先到，他說救護車剛剛進去，還不知道裏麵是什麼情形，警察沒有攔我們，但我們剛走到帳篷附近，醫生出來了。
被抬出來的，還有一具屍體。
那層白布上沾滿了血跡，我幾乎站不穩當，唐天翊和傅奕寒一左一右的攙扶著我走過去，傅奕寒是個醫生，見多了生老病死的，他伸手要去掀開白布的時候，醫生突然攔住了他：
“死者是名男性，你確定要看嗎？”
醫生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我的，弟弟的朋友從帳篷裏出來，也勸道：
“死者身份已經確認了，是你們之前報告失蹤的王爍，王爍死狀慘烈，曾岩，還是別讓姐姐看了。”
王爍是豆芽的名字，剛認識的時候是因為他身材瘦弱高挑，大家都打趣的說他像根豆芽一樣。
四十分鍾之前，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通電話，聽了警察的話，弟弟也想攔住我，但我跨步上前，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已經掀開了血跡斑斑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