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伊身體一僵，瞳仁微縮，緊緊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相比她的緊張，劉謹言卻仍舊淡然冷漠，“就是你想的意思。”
所以說，這件事竟然還真是有人操控的。
想起他剛才說的那一句話，黎清伊緩緩冷靜下來，又有些不明白劉謹言的心思。
先是嘲諷她不信任他們，緊接著又說這回不信任是對的。這其中似乎有什麼其他的韻意？
“對方是誰想來也不用我說，你應該心中有數吧？”
黎清伊抿唇，點頭。
劉謹言繼續說：“對方是誰我爸也是不知道的，本來我應該也不知道……”
他頓了頓，直接省略了自己是怎麼知道的，轉而說：“那天他們打電話過來，用的是威逼利誘的手段。利誘麼……這事本來就應該讓你知道，但這些年誰也不敢說，我爸想說卻不敢，如今得到了機會，也算是圓了他一樁心願，就算現在入土，他也能安心。”
黎清伊再次點頭，這利是求的心安。
但劉叔也可能陷入糾結。
畢竟對方突然要他把這事告訴她，不可能是為了她好，有可能會讓她陷入危機。
他說，心安了，卻又不能徹底安心，他不說，這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所以還需要威逼。
“至於威逼……”劉謹言眼眸漠然，淡淡勾了勾唇，卻是冷笑，“自然是我另一隻腿。”
黎清伊心猛地一跳，交握的雙手也緊了緊。
劉叔患病，沒多少日子了，妻女也死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個兒子，他已經瘸了一條腿，要是另外一條腿也沒了……如何生存？
尤其還在親人都離世的情況下，他如何存活？
心靈和身體上，都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尤其，劉謹言是這樣驕傲的男人。
他今天是怎麼能做到還坐在她麵前提起這一切的？
“那今天為什麼還來？”黎清伊心情很複雜。
當年年輕的時候，她叛逆也高傲，對於看她不順眼的人，她也看他不順眼，而劉謹言就是這麼一個和她相看兩討厭的存在。
現在，她對他再也沒了當初的討厭。
有的是愧疚，心疼，敬佩……
各種情緒湧上心頭，讓她覺得有些壓抑。
“我不是他。”劉謹言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人的一生總會受各種折磨，有時候心的折磨比身的折磨更痛苦。我寧願承受身的折磨。”
停頓了一下，他看著她，忽然又譏諷一笑，“心的折磨難免會有一兩筆，但少總比多的好。”
黎清伊對上他漠然無感情的眸子，隻覺得自己完全被他看穿了似的。
他的話，她聽明白了，又像沒明白。
他的意思看起來好像是為了求心安，他不願意對她隱瞞什麼，免得步上他爸的老路。
可她又有一種感覺……他說的心上的那一兩筆，有一筆還是她畫上去的。
千思萬緒，最終還是隻化作一句：“謝謝。”
“對我有利而已。”劉謹言說著，站了起來，“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
他起身的動作一頓，望向她。
黎清伊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們怎麼也來了北京？”
據劉叔所說，她爸給他的錢都被拿走了，所以他們這些年應該過得並不是很好。那麼怎麼會來到了北京？
劉謹言看了她幾秒，才緩緩回答：“不讓待在江浙滬，而且……我考上了這裏的大學。”
黎清伊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他好歹沒有因此輟學，他人也聰明，哪怕沒了一條腿，也不會因此斷了前程，“哪個大學？”
劉謹言收回了看她的目光，站直了身體，“和你一個大學。”
黎清伊驚愕。
和她一個大學……
他又是怎麼知道她在哪個大學的？
似知道她的疑問，他淡淡說：“蘇老師說的。”
黎清伊頓時沒了疑問，也沒說什麼沒見過你的話。
一個大學實在是大得很，四年沒見過都非常正常。
看他不想再多說什麼，想要離開，黎清伊斟酌了一下，說：“我不會讓他們對你們下手的。”
劉謹言動作停頓了一下，瞥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拐杖拄地的聲音很脆，黎清伊覺得自己的心也很脆，隻要他拄得稍微用力一些，就會碎掉。
她盯著他的腿，眼睛微酸，濕氣湧上。
他看她的最後一眼依舊冷淡，可她卻感覺到那目光更冷了。
他這麼驕傲的人，估計是覺得她傷他自尊了。
但這也確實是她該做的。
想了想，她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和他說，直接派人護著他就行。
黎清伊坐了一會兒，一個保鏢走到了她旁邊，“大嫂想要人保護他？”
黎清伊收回了看門口的目光，點頭。
“那等會兒我就告訴大哥，讓他另派人手。咱們這些人都是保護大嫂你的，走不開。”
黎清伊嗯了一聲。
她雖然覺得沒有必要派這麼多人跟著她，但穆岑夜既然喜歡，她自然也不反對。
上一次她生死一線，估計也把他嚇怕了。她總要讓他安心的。
何況，他也做得貼心。平日裏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她基本都沒感覺出有人在她身邊。
目前為止，她就見過兩個保鏢的樣子，就是王義，還有一個是剛才出去把孟衝攔下的。
他們隱藏在旁邊，指不定哪個客人就是保鏢。但她也不受什麼影響，也沒什麼理由拒絕。
“還有……”
“嗯？”黎清伊看向他。
保鏢憨憨一笑，“大哥剛才說，怕你見了人之後沒心情忘了吃飯，所以他已經給你在醉月樓裏訂了位置。時間也差不多了，現在過去正好。”
這保鏢正是上回給她送手機的，叫王義，人高馬大，一臉凶氣，此時笑得憨厚，看起來實在是很有喜感，黎清伊忍不住笑出聲，同時，心也暖了。
他向來貼心。
看黎清伊褪去了剛才的沉悶，保鏢也舒了口氣。原來他長得這麼好笑？難怪大哥說他要是賣個萌，大嫂準能心情好。
然而……賣萌是個什麼東西？
黎清伊沒再耽誤時間，圍了圍巾，結了賬就出了咖啡廳。
然而準備上車的時候，她卻看到了站在公車站的劉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