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嫁誰合適

�"b.�飯菜很快做好了,流蘇留了一部分給轎夫,其餘的都與青竹拿去與歐陽老先生一起吃,雪牙的食物也給它另外預備下了。

歐陽老先生顯然很喜歡雪牙,“這點大的小東西就知道上外頭方便了,很通靈性,天資甚高,可惜了!可惜!”他對著流蘇連呼幾聲可惜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不該掃了孩子的興,立即道:“哎呀,好香啊,吃飯,吃飯!”

方方正正一張桌,原是坐四個人的,歐陽懌與他的妻子,流蘇的母親以及流蘇。流蘇在歐陽家的五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雖然流蘇的外婆和母親都不在了,但吃飯的時候照樣會有她們的座位,擺上她們的碗筷。

今天因為青竹在,便在流蘇的那一邊添了一副碗筷。青竹也願意跟流蘇擠在一起吃飯,她可不敢跟過世的人搶地盤。

歐陽懌先給流蘇外婆以及母親的碗裏,各夾上一筷她們愛吃的菜,說道:“蘇兒回來陪咱們過年了!快吃飯吧!”然後自己才端起飯碗吃飯,誇道:“還是蘇兒做的飯菜好吃。”

流蘇搖頭,“您又沒有好好吃飯了對不對?”

剛才她在柴房裏看到了小半鍋紅薯稀飯,連車夫都不能相信一個開國的老功臣,一個才高八鬥的大才子,臨老了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臘月裏連頓像樣的飯菜都沒有!比有些貧民家裏都不如啊!

歐陽懌知道外孫女心疼他,走之前就千叮萬囑的,還給他做了好些能存放的吃食。

可是他已經老了,見過了大風大浪,經過了人世繁華,連最重要的人都失去了。他的生與死早就不重要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可憐的外孫女。要是他死了,還不知寧家會怎麼虐待這孩子,明年流蘇就及笄了,他怎麼的也得熬到那個時候,便是死了也可以無愧地去地下與親人相會了。

見外公不答話,流蘇便裝模作樣地把耳朵往左右伸了伸,故意道:“什麼?外婆,您大點聲!……娘,你也有話說?……什麼!”然後故意把臉一拉,作生氣的樣子,“外婆跟娘可都跟蘇兒告狀了!說你這個當家的沒個當家的樣子,自己不好吃飯,害得她們也不能好好吃飯!”

歐陽懌最怕外孫女念叨個沒完,立即討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一定好好吃飯,保重身體。”

流蘇嘻嘻一笑,“這還差不多。”然後又裝樣子對兩邊說道:“既然外公知道錯了,外婆與娘就原諒他吧。蘇兒作保,他以後一定乖乖的,你們就饒他這一次啊。”

歐陽懌於是賠著笑臉給妻女承認錯誤。唉,誰知道他這幾個月過得有多淒苦,幾乎無一日不在為流蘇提心吊膽,可這孩子的脾氣就跟她一樣,強得很,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聽說她在寧相府打開了局麵,他更是為她擔心啊。寧家那些個都是什麼樣的人,還有宮裏那一幫又是什麼樣的人,沒人會比他更清楚!豺狼虎豹啊!

他決定,在流蘇離開之前一定要好好跟她談一次。就算不能阻止她回去,也要阻止她嫁入皇家!

流蘇何嚐不知道外公如此隨意地過日子,是因為思念死去的妻女。她真的很想把外婆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他,可惜他這個老頑固是不會相信的,即便是信了,進不進宮見太後對他來說都是種折磨,更會把一大批人都推入危險之中!

於是,隻能硬生生忍住。

祖孫倆按壓住自己的心事,過了一個很愉快的春節。打掃屋子、做年夜飯、寫春聯,幾個人各有分工,忙得不亦樂乎。連小雪牙都跑來幫忙,不時的幫誰叼個東西過去。三十晚上吃了年夜飯,又放了好久的鞭炮。

雪牙是第一次見放鞭炮,剛開始時嚇得直往流蘇的身後躲,被大家很是笑話了一陣,誰想到了後來,它竟能叼著一根點燃的香去點鞭炮了。一點著就飛快地跑走,還得意地看著流蘇他們。

這小東西太聰明了!歐陽老頭兒樂得合不攏嘴。流蘇在時不覺得,等她走了才知道,原來隻有這孩子還能帶給他一些笑聲,要不然他的日子簡直比那蓮子的芯都要苦啊。可是,她明天就要走了!

歐陽懌找了借口把流蘇單獨叫到了跟前,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孩子這樣高興,他要說的話隻怕流蘇一句也不愛聽。可是流蘇已然拿出那塊雲紋玉佩先開了口,“外公可認得這個?”

這塊玉佩跟了流蘇幾個月,已與流蘇記憶裏的模樣越來越接近,可以說複原了大半。顏色已近乳白,隻是透明度還不夠,光澤也是晶瑩剔透,隻在偶爾的情況下才會出現血一樣豔紅的顏色。

流蘇記得很清楚就是遇見雪牙的那幾天,尤其是抱它回家的當日,玉心出身了一道極濃極重的血痕,更奇怪的是每次出現血痕的時候,她的心口就會疼得特別厲害,可是大夫與太醫都查不出什麼來,還說她的身體十分康健。而且,自從雪牙來到她的身邊之後,她的心口疼就明顯減少了,整個臘月更是一次都沒有犯過。

她外公見多識廣,所以她想借這個機會請教一二。

歐陽懌卻失態地驚叫起來,“雲紋玉佩!你怎麼得到的?”

流蘇敏銳地察覺到外祖父的異樣,機靈地回道:“是江湖上的一個朋友所贈。外公認識這玉佩?”

歐陽懌的眸色在瞬間變了幾變,爾後勉強地一笑,“隻是聽說過,今日是第一次相見。”

撒謊!流蘇與他生活那麼多年,一眼便看穿了,但沒有戳穿,問道:“外公可知道它的來曆?”

歐陽懌急忙搖頭,“知之甚少,待我仔細研究之後再告訴你吧。”說罷便將玉佩收到了袖子裏。

流蘇也不追問,而是裝作好奇地說道:“外公知道宸後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歐陽老頭兒的反應更是古怪,竟把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回道:“怎麼想起問她了?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

流蘇留心著外公的臉色,試探道:“我與瑞王一見如故,所以想知道他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像傳說的——”

“你這孩子!”歐陽懌肅聲打斷流蘇的話,拿著老煙杆指著她道,“你又忘了我囑咐你的話了,皇家的人要離他們遠點!尤其是瑞王!”

流蘇見外祖父生了氣,先是柔聲地哄了幾句,方才問道:“為何?蘇兒真的覺得瑞王很好。聰明隨和,還幫助過蘇兒幾次忙,人品端正,又無心政事。外公討厭他可是因為他得罪過外公?”

“我不討厭他,可也不喜歡他。皇室的人我都不喜歡!”歐陽懌的口氣十分堅硬,甚至帶著濃厚的警告成分,他打量著出落越來越漂亮的外孫女,歎息道:“蘇兒,你長大了,明年就該找人家了。”

寧家肯把這個女兒接回去,不就是圖這一點嗎?想想流蘇剛出寧府的時候,骨瘦如柴,簡直是個豆芽菜,他都不明白寧家怎麼就能把嫡親的女兒養得比粗使的丫頭還不如。現在好了,他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眼瞧著就成人了,他最後的心事就要了了,寧家來接人了!偏偏這丫頭死心眼,要回到生父跟前盡孝。讓他這個當外公的,說什麼好啊!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選夫婿最重要的不是家世官位金銀,而是他對你好!依我看來,還是找個普通點的人家,隻要他肯一心一意地待你好比什麼都重要。你不用擔心寧家的人,我在皇上麵前還是有些老臉的。”

寧家人害死了他的女兒,還想打他外孫女的主意?做夢!真當他陪著太祖皇帝開國辟土是瞎掰的,那麼多年的閣老重臣是白當的嗎?隻要他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能為流蘇尋個半生無虞的好親事!

流蘇苦苦一笑,“外公,流蘇的婚事隻怕宮裏的人早有打算了,蘇兒是寧家的嫡女,除非死在外頭,總是要回去的,一旦回去了,一切都由不得咱們了!”

隻要她一到成人的年紀,她的婚事就拖不住了。寧家上下盯著,盼著她能給寧家帶來最大的利益;宮裏的娘娘們也盯著,各自都在為她們的兒子打算著;皇上也盯著,因為她是唯一能控製歐陽老頭兒的軟肋。

她一定得嫁人,而且那個人還得是皇上信任的人,所以她嫁的人注定無法普通!

歐陽懌的臉上凝著烏雲,其中利害,他比流蘇更加清楚。沉默了半晌,他才突然冒出一句,“蘇兒,你不要再回寧家了,大不了我們離開雲蒼國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

流蘇付之一笑,她外公真是越來越小孩子心性了,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居然隻想到了逃!她問道:“這麼多年了,皇帝連遠一點的地方都不讓外公去,外公以為自己能走出雲蒼嗎?”

歐陽懌微微一怔,握緊老煙杆長呼了幾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如果有人幫忙,那就不一樣了。”無論是雲蒼國內還是鄰國,歐陽懌都有一些鐵杆子的老交情,他相信隻要他願意冒險,逃出去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流蘇接道:“是啊,隻要我們走出這裏一步就會變成叛國的罪人,不管走到哪裏,一輩子被皇子扣下的這頂大帽子壓著!我們隱姓埋名一輩子,再也不敢踏回故土一步。當年外公陪著太祖皇帝打江山,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結局嗎?”

若真能走,哪怕能再遠離一步,歐陽懌就恨不得立即把房子往前挪上一步的距離。可是整個空鳴山都被皇帝的人監視著,連流蘇的進出都有人盤查,除非歐陽懌肯下山為皇帝效力,否則皇帝就是困死他,也不會讓他離開空鳴山一步!

歐陽懌垂著頭,把老煙杆握得更緊了,他怎麼可能甘心?他當年是陪著先帝一點點把江山打下來的,最後反倒被自己的國家逼得沒有容身之處!?可是——

“蘇兒,外公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來償還我們的恩仇與債!”

流蘇緩緩撫上了歐陽懌幹枯的手,“蘇兒是您的外孫女,這本來就是我應該承受的!如果蘇兒非要在眾皇子選一個人,外公以為誰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