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流雲拚了命地搖頭,“不會的!爹爹不會這麼對娘的,爹爹一定會接我們回去的!”
流蘇慢慢蹲下身去,仿佛一股巨大的壓力傾壓下來,讓寧流雲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看著流蘇的臉在她的眼前不斷放大,終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流蘇卻不肯就此放過她,“你知道裕王是怎麼知道二娘與韋家的關係的嗎?”
寧流雲不理睬,隻是抱緊了自己的身子。
流蘇接著說,“是三娘告訴他的!因為三娘想把流妍嫁給他,想支持他登上皇位!三娘為了讓妍妹妹當上主子娘娘,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二娘又能為你做什麼呢?她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說不定為了阻止裕王的繼續追查,爹爹會讓二娘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
寧流雲仰頭大喊一聲,“不!”
“這是你能說了算的嗎?”流蘇厲聲罵道,“虧你落到如此地步尚不自知!你本來占著無比的優勢,可是二娘卻沒能好好的利用,反倒被三娘搶占了先機,將你的優勢變成了劣勢,害你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如果她能果斷一些,早點為你的將來打算,而不是把眼光放在寧府的後院,來與我們為難!你今天已經風風光光地嫁到惇王府了,而不是在這裏聽我跟你說這些!”
流蘇的話並沒有說錯。
寧流雲的優勢本來得天獨厚,而且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如果二夫人的膽子能夠大一些,一開始就往惇王的身上押寶,義無反顧地把女兒嫁給他,而不是等局勢明朗之後,才隨波逐流。龍弘燁就會念著她這一點,給寧流雲很高的位置,哪怕是他登基之後不能冊封她為皇後,也會給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之位!
因為他這個人最害怕就是得不到支持和信任!是不是很可笑,他從來不給別人真正的信任,卻偏偏最渴望得到這個。所以他會詔告所有人,選對他的人就一定可以得到豐厚的回報!而且韋芙蓉這個皇後是他迫於韋氏的勢力才冊封的,所以一旦韋氏與寧流雲發生爭執,他會不動聲色地偏向寧流雲。
試想一下,寧流雲本就早早嫁給惇王,少年夫妻,是最容易留下美好記憶的時候。憑著多年的情分,惇王怎麼的也會給她三分臉麵,隻要她再聰明一些,把根紮牢,掌控住後院的局麵,就算韋芙蓉來了,也是後來者,再加上皇帝的偏袒。寧流雲就能夠成為真正的後宮之主!
可惜呀,這一切都隻是“如果”!就連韋光荃那樣老謀深算的老狐狸,都不敢那麼快地在龍弘燁身上押寶,更何況趙梨容一個深宅的婦人呢?她就更沒有這份膽量了!隻是時勢變幻無常,一旦猶豫,就失去了最好的時機。一旦最好的時機過了,也許就什麼都抓不著了!
流蘇死過一世才想明白,政局最怕的就是等等看,該出手時一定要出手,賭的是眼光、魄力和深謀遠慮!
寧流雲怔怔在望著流蘇,身子瑟瑟發抖,“你說,是我娘害了我?”
流蘇也望著她,但並不回答她的話,“我是念在大家親姐妹一場的份上,才來跟你說這番話!人都有輸的時候,輸了就是輸了!”
寧流雲突然大叫道:“你說是我娘害了我?”
趙梨容若是親眼看到這一刻,一定會感到悲哀吧!流蘇在提到趙氏不能回府時,寧流雲想到的隻有自己的利益;流蘇說寧正陽可能會殺掉趙氏的時候,她也沒有一點哀傷;現在流蘇說趙氏耽誤了她的機會,她卻滿心裏充滿了愁恨!覺得是她母親毀掉本該屬於她的美好的一切!
這就是趙梨容疼愛出來的好女兒!無論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而且必須做好,一旦出現半點差錯,她就成了對不起女兒的千古罪人!
如此比較起來,流蘇倒是覺得慶幸,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至少是個注重真情的人!
“是不是娘害了我?”寧流雲又提高了聲調,任何時候她關心的隻有她自己!這種自私,倒是龍弘燁很配,無論他做什麼,都是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是!”流蘇也大聲地回道,“你現在隻剩下你自己了!你娘已經自身難保,無暇顧及你!你的好舅舅和韋伯伯更不會來插手寧家的家事!”
“嗚——!嗚——!”宋媽媽在一旁使勁地搖著頭,在心裏喊著:
大小姐,不能怪夫人,夫人的一切都是為了您打算的!她什麼都是為了您啊!您不能聽這個妖女的鼓惑啊!分明是三夫人派她來跟您說這些的呀,要離間你們的骨肉親情啊!您一定要清醒啊!
“你閉嘴!”寧流雲突然站起來朝宋媽媽大吼,“我會有今天都是因為你們這些蠢貨!蠢貨!”她失控地大吼著,仿佛隻要宋媽媽有一點不如她的意,她就要衝過去,給她一頓耳光!
宋媽媽嚇得一怔,緊接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流蘇卻看著她笑了,笑得分外得意。前世她沒少幫著趙梨容害自己,也沒少害底下丫頭仆人的性命,如今,她的噩夢隻是剛開始而已。
流蘇達到了目的,自然起身告辭,走之前還不忘好心地提醒,“如果我是你,就會精心地修飾自己,會再一次讓世人驚豔於自己的美貌!”
這句話是真的為寧流雲好,如果她沒有遇到流蘇這樣強勁的對手的話,她完全可以借此翻身。不過,寧流雲是不會領任何人的情的,尤其是她的敵人,所以她對流蘇的感激是這樣一句話——
“寧流蘇,你等著!我會把你、把寧流妍、把程香兒統統踩到腳底下!”
流蘇點頭,溫雅從容,“好,我等著!”
她這番模樣正是寧流雲最憎恨的,仿佛怎麼都打不倒,她永遠鎮定,永遠遊刃有餘。於是寧流雲聲嘶力竭地喊出了今年她對流蘇說的最後一句話,“寧流蘇,你不得好死!”
流蘇大笑,笑得異常燦爛,如同地獄裏燃燒的絢麗火焰,“我已經不得好死過一次,現在輪到你們了!”
說罷,帶著青竹,翩然離去,隻留下塵沙裏一個無比堅毅的背影。
“這個寧流雲是不是有點傻啊?”回去的路上,青竹忍不住問道。
“哪裏傻?”流蘇逗她。
“她說了那麼多,居然沒問她會被送去別院的真正原因!”隻要稍稍動腦子想一想,就應該知道寧家不會因為裕王在調查趙梨容與韋家的關係就把寧流雲給送走的,那不是惹人生疑嗎?老太君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必然有另外的原因!
“想不到咱們的青竹越來越有長進了!”流蘇輕輕一笑,隨即搖了搖頭,“寧流雲不是傻,隻是她的眼睛早就被欲望蒙蔽,再也看不到最應該看到的實質了。這都是二夫人和寧家把她捧得太高的緣故!所以人一旦走上了高位就難以耳聰目明了!”
青竹笑了笑,“說不定她還在想著武功將軍去救她呢!殊不知,她離開相府的真正原因就是武功將軍!”
流蘇點頭,“是啊!寧家與二夫人一樣,都太看中這顆棋子了,一心想用她去籠絡惇王,鞏固寧家的權勢。又怎麼舍得讓這麼好的一枚棋子與武功將軍暗生情愫呢?所以,老太君一旦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想盡辦法拆散他們。她把寧流雲送去別院,真的隻是為了讓她淡掉對吳宗嗣的心思,僅此而已!”
打蛇打七寸,流蘇一出手向來無比精準。她笑了起來,寧流雲是真的很蠢,蠢得可笑!
青竹搖頭道:“小姐你好壞,連吳將軍那樣的實稱人都要利用。”
流蘇不以為然,她幫吳宗嗣除掉了寧流珠那麼大的禍患,問他要一點小小的回報怎麼了?
“那是本小姐看得起他!”流蘇把漂亮的小腦袋一揚,然後吐了口氣,“我也隻能去利用他,其他人沒機會能與寧流雲走得這麼近!從我拿著循王府的玉牌要管家替我安排每日送東西到彩雲軒開始,我就已經在著手這件事了。”
青竹愣了愣,“那麼早就開始了?”
流蘇回道:“要不然呢?你以為洪氏那老太婆是好糊弄的嗎?所以必須讓她以為寧流雲拒絕循王的禮物是因為喜歡吳將軍!所以給吳夫人駕壽那一日我故意讓你去錦鯉池‘巧遇’吳將軍,讓他將一個本不屬於寧流雲的荷包送給她。再加上那一日,吳將軍對寧流雲的維護,就足以讓三夫人在洪氏麵前挑起這件事。陳媽媽早就被寧流雲得罪了,不再為她遮掩,洪氏才會半信半疑,跑去查證,發現與三夫人陳媽媽所說的確是事實,才會動搖。”
“吳將軍是被我誤導,才會以為那荷包是寧大小姐丟的,可小姐又怎麼知道寧大小姐會收呢?”
“當時有那麼多人在場,難道寧流雲有膽量丟掉吳將軍送給她的東西嗎?豈不是更惹人嫌疑?更何況,她一心一意要給我定罪,一定看也不看就急忙塞進自己的衣袖裏去了。”
青竹感歎,流蘇真是將人心算計得分毫不差。她又問,“可是鎮西侯怎麼就那麼傻呢?還天天派吳將軍來看寧大小姐!”
流蘇笑了笑,“到底是鎮西侯派來的,還是吳將軍自己要來,咱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吳將軍會跑得這麼勤快,想必是因為那具女屍,鎮西侯既然會換屍就一定會把所有的線索都掐斷,吳將軍查不下去,又沒辦法去問趙梨容,就隻能想辦法從寧流雲的嘴裏套取一些有用的線索了。”
青竹“哦”了一聲,“那晚夜訪義莊,也在你的算計裏?”
流蘇說道:“那個婦人的出現以及死亡可不在我的預料裏,不過,我相信吳將軍也會去義莊,隻是沒想到瑞王也會親自去!所以我暴.露了自己,既是向瑞王示好,也借機向吳將軍示好!”
瑞王是個很可怕的人,流蘇已經注定要與整個韋氏為敵,所以不僅不能與瑞王為敵,而且還應該拉攏他,一起對付共同的敵人——韋家!至於吳宗嗣,他是好人,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所以他就算死,也應該光明正大地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後方的陰謀詭計之中!
青竹也不往深裏想,一想她的腦袋就發痛,隻是她還有一句話想問,“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
“是什麼?”
“咱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地來這裏送寧大小姐一程呢!”怎麼看,流蘇也不是這樣的好心人啊!
果然,流蘇壞壞一笑,“當然是為了好好刺激她一下,這廢物被人捧久了把自己太當寶,隻有刺激一下才能有點用處,這以後的戲碼才能更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