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敢?”流蘇憤怒地瞪圓了雙眼,可是隨繼整個人都蔫了下去,“孫女何嚐不擔心受怕,隻是……”
她歎了一口氣,“隻是他人在江南,將在外軍令還有所不受呢。孫女一個深閨女子,又能有什麼辦法?”
洪氏輕輕一點流蘇的額頭,“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子倒笨起來了!”
流蘇立即把雙眼睜得滾圓,滿心歡喜地叫道:“請老太君賜教!”
洪氏得意的一笑,“附耳過來。”到底是個小丫頭片子,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得靠老薑!
流蘇聽得連連點頭,千恩萬謝地把洪氏給送走了。她的心頭卻在冷笑!
多精明的老太婆啊,來的時候都做了兩手準備,若是真的確認循王已經將自己拋棄,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丟棄自己這顆棋子;若是循王的心還在自己這裏,她就來給自己出謀劃策繼續吊住循王的心,還賣給自己一個人情,讓自己以後凡事都依賴於她!
可惜呀,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在流蘇的計劃之內!她又怎麼可能猜得到,她所提的建議,正是流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呢!算算日子,循王的案子應該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再挖下去就該往韋光荃的頭上查了。是時候叫他回來了!
“喜蘭,有件要緊的事得煩你去一趟!”流蘇笑眯眯地叫來了她的丫環。
“真的呀!小姐是什麼事?”喜蘭心裏一陣激動,覺得小姐終於看到她的實力,要給她派一件大事情了。
“你——”流蘇盯著她,“會哭嗎?”
“哭誰不會?”喜蘭歪了歪腦袋,她哭起來可是眼淚又多又好看呢!
“好!”流蘇重重地點了點頭,“你去一趟循王府,告訴循王府的大管家就說我已經絕食三日,命不久矣!”
“啊!?”喜蘭吃驚地望著自己健康美麗、活蹦亂跳的二小姐,心想這又是在唱那一出嘛?
“記得多備幾塊絹子,能哭得有多慘就哭得有多慘!去吧!”流蘇揮了揮手,算是歡送喜蘭。
“哦……”喜蘭抓了抓頭發,似懂非懂,拿著一把絹子就出門了。
當天,寧流雲就被送走了,離開寧相府的時候,她還在那裏大喊大叫,“我要見程香兒!我要見寧流蘇!把她們給我叫出來!”
可是流蘇正躺得榻上一心一意地裝絕食,睡得香噴噴的,根本沒有工夫搭理她,寧流雲最後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見到三夫人或是流蘇的麵,隻好一路罵罵咧咧地走了。離開寧相府的一路,她越想越傷心,把兩隻眼睛都哭腫了,宋媽媽無比心疼。
“大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太君是不會放棄您這麼好的人才的!您已經把嗓子喊啞了,要是再哭傷了眼睛可怎麼好?”
寧流雲聽不得提起寧家人,一提起她就恨不得把寧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給罵個遍,甚至連祖宗十八代都不放過,完全忘記她自己也是寧家的子孫!
其實她比寧流珠出府的時候要好多了,洪氏特別允許宋媽媽帶著寧流雲使喚慣了的丫頭貼身去伺候著,還承諾到了郊外的別院之後,寧流雲一應供應仍舊按照大小姐的來,絕不會短了她半分。
隻是她與她母親接連以養病為由被遷出寧府,以她一貫的心高氣傲又怎麼承受得了?她一向是被寧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怎麼甘心受這樣的屈辱?而且她離開寧府時,她的父親竟然沒有前來相送,完全不能讓她看到半點希望!她的心裏又怎能不恨!
她好恨,恨寧家的每一個人,恨不得扒他們的皮、喝他們的血、抽他們的筋!
然而再恨又如何,寧流雲根本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會來幫她?隻怕是吳家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經身在別院了!她的將軍表哥又能怎麼樣?難道帶兵闖到丞相府的別院把她救出來嗎?
可是,這場景卻在寧流雲簡單的腦瓜裏閃現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化灰,成空。來到一個城郊的小茶攤,宋媽媽接寧流雲下來吃點東西。寧流雲仍是不改大小姐脾氣,喝了一口茶湯就噴了,咬了一口點心就吐掉。
“這已經是這裏最好的茶水與點心了,寧大小姐就不要嫌棄了!”背對著寧流蘇的女子淺飲了一口茶,幽幽地說道。前世她被她們關在地牢裏的時候,吃的是連豬狗都不吃的餿黴之食,而且還吃不飽,天牢的老鼠對她來說都是難得的美味呢!
“你以為你誰啊?敢管本小姐的事!”寧流雲大怒,不過嘶啞嗓子裏發出來的聲音擦得別人耳膜發痛!
“你不是嚷著要見我嗎?怎麼一離開寧相府,就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女子轉過身來,正是流蘇,跟在她身邊的是一掌打死一頭靈犬的青竹!
寧流雲一看到青竹就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加之聽聞她是循王府的人就更加招惹不起了。宋媽媽一把將她扶住,她沒有親眼瞧見當時的情景,一直以為是寧流雲受了驚嚇誇大其詞,這時候又忠仆護主起來。
“二小姐不是絕食在床嗎?這又是怎麼個意思?”
流蘇並不理她,一個小小的奴才,還沒有權力來跟她對話,她隻朝青竹看了一眼。青竹就清理了所有的人,準確的說,是其他人都收了流蘇的好,不用清理就主動配合了,青竹隻是清理了宋媽媽一人而已!
宋媽媽對自己被點了穴位不能動彈,非常惱火,扯開嗓子大吼,“反了!反了!一個鄉下養大的野丫頭也敢——”
話未完,被青竹點了啞穴,隻能幹瞪眼了。
寧流雲站在離流蘇桌子不遠的地方,不敢上前,也不甘心後退,就這樣僵持著。流蘇卻是悠然自然得地品茶吃點心,在吃喝的間隙才抬頭問話,仿佛她今日來根本不是為了見寧流雲,而是特的來喝茶的一樣。
“你不是嚷著要見我嗎?現在你見到了,無話可說了嗎?”
前世的時候,流蘇永遠是站著的,隻有趙梨容寧流雲母女才有資格坐著。可是現在,坐著的人是流蘇,站著的人換成了寧流雲!
屈辱啊!寧流雲堂堂嫡生長女,居然敗在一個沒娘的野丫頭手裏,心頭的怒氣猶如波濤般洶湧。她準備了一肚子最惡毒的話,欲把流蘇罵個狗血淋頭!可還沒說出口呢,就被流蘇強勢地打斷了,“罵人的話,你還是省省吧。接下來的日子你都得在別院度過了,有的是時間罵。要說話就說些有用的!”
那樣輕蔑的眼神,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不是應該隻屬於她寧流雲的嗎?什麼時候,換成寧流蘇騎到她的頭上了!?寧流雲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所以氣著怒著,可又發作不得,隻能愣在那裏。
流蘇實在瞧不上她那副德性,有勢力可以倚仗的時候就趾高氣揚,一旦失勢就隻知道哭爹罵娘、怨天由人!扶不上牆的爛泥啊,流蘇拿她練手,都嫌拿不起來呢!於是故意朝青竹道:“哎,人家根本沒話對我說,我可真是自作多情了!青竹,咱們走吧!”
說罷,做出要走的樣子。
寧流雲並不願放流蘇走,宋媽媽在那裏更是著急,雖然她們不甘心敗在流蘇的手上,可到現在她們都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裏!既然寧流蘇成心來跟她們炫耀,她們怎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不問呢!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寧流雲終於開了口,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的。她以為鎮西侯一定能除掉寧流蘇,可是沒想到竟然讓她逃脫了,而且自己還被她反算計了一把。
“在你與鎮西侯商量著怎麼算計我的時候!”流蘇重新坐了下來,望著寧流雲,嘴角帶著親和的微笑。
“你這賤人!”寧流雲破口大罵。
“如果算計別人就是賤人,那你寧流雲可比別人低賤一萬倍!”流蘇依舊微笑著回應,“你不會真的以為循王對你有意思吧?那全是我的安排,難道你一點都沒看出來嗎?炎郎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眼的,因為我比你漂亮,比你年輕,比你聰明,比你有機警有才幹!”
寧流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你胡說!你胡說!”
但凡自視美麗高貴的女子都容不得別人說比她更美麗高貴,更何況寧流雲是那樣的眼高於頂,在她的眼裏流蘇跟地上的草芥,跟府裏卑微的奴婢根本沒有區別。現在這草芥居然爬到她的頭上,嘲笑她的美麗高貴!她承受不了,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了!
“我胡說?”
流蘇拿出了循王府的那塊玉牌,不停在寧流雲的麵前晃,“這可是炎郎下江南之前送給我的,有了它,我就可以調動循王名下的一切,包括讓循王府的馬車天天給你彩雲軒送東西!讓你繼續有驕傲的資本,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寧流雲!”
寧流雲捂住眼睛尖叫著,“拿開!快拿開!不是真的!你說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不想聽,不想看?流蘇卻偏要說給她聽,拿給她看,“青竹也是炎郎送給我的貼身侍衛,是他從自己府裏精心挑選,武功最好的一個!這說明我才是他最愛的人,你算什麼?炎郎都送了你什麼?幾塊人人都可以去鋪子裏買到的破點心?”
“不!你住口!循王喜歡我!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歡我!”寧流雲蹲下身去,想放聲大哭,卻又哭不出來,隻能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子,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溫暖一點。
“是嗎?”流蘇站了起來,朝寧流雲又逼近了一步,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那我就來告訴你!裕王也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你的好姐姐,韋右相家的嫡長千金韋芙蓉!至於惇王,他更看不上你了!他是一心要做皇帝的人,怎麼可能娶你這樣的人當主子娘娘!”
寧流雲突然抬頭大叫,“我是主子娘娘!我才是主子娘娘!你們都得給我下跪!”
流蘇笑了,帶著無比的嘲諷,“主子娘娘?那是我流妍妹妹的位置!你現在都被送去別院了,以為三娘還會給你回來的機會嗎?”
寧流雲有點茫然,“流妍?三娘?”她突然咬牙切齒起來,“賤人!你們這些賤人!”
流蘇直視著她的眼睛,笑得更歡了,“就憑你與二娘,怎麼跟三娘鬥?知道半夏庵為什麼會失火嗎?因為裕王開始懷疑二娘與韋家的關係了,所以爹爹為了防止裕王查下去就放了一把火,好借機把二娘轉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隻要裕王抓住這點不放,就這麼一直查啊查的,爹爹就不敢讓二娘回相府!而你,也就隻能在別院度過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