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香草來了。
正確來說,是被擱在單架上給抬上來的。
那個花一樣的姑娘,身上本來穿得是一身素淨的衣裳,因為傅夫人剛過,所有跟過傅夫人的人,一律穿得素淡,權當是為夫人守孝。
可抬上來時,她身上那條褲子,已被血水所染,單架上的人兒,嘴裏在流涎,身子在痙攣,呼吸急促,看樣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茹姨與香草情同母女,茹姨生有一子,如今留學英國,常年不在身側,香草留於膝下,多少能緩解其思子之心,現在看到這光景,她花容失色,急奔了過去,雙手已顫,眼裏不覺就迸出了眼淚,“香兒,香兒……你這是怎麼了?”
隻不過半天不見,好好的香草竟被折磨成這樣。
重點,身上的外傷,絕對不可能造成這樣一種進氣多、出氣少的情況。
“夫人,香草剛剛在牢裏欲服毒自盡,我們剛給她洗了胃,勉強保住一命,不過現在一時半會兒怕說不了話。大夫我們已經讓人去請了……”
一個看上去像是牢頭的男子,穿著一身軍裝,衝靳夫人敬了一禮,回複了一句,還奉上了一顆裝在小玻璃瓶中的小藥丸,“這是她服藥時,我們搶下的另一顆毒藥……”
靳夫人接過瞄了一眼,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茹姨聽得清楚,冷目一睇,明知這是他們唱的雙簧,卻不能拿他們如何,心下好一番悲恨交加。
小菊見狀,第一時間上前給香草切脈。
傅玉央瞧著香草傷成這樣,心下憋屈得厲害,終於忍無可忍,寒目質問了過去:
“香草是不是欲服毒自盡,這件事我們暫且不論,現在,我隻想討論香草身上的外傷……母親大人,事發之後,您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而將我的人打成這半生不死,恕我愚鈍,江北的律法,全是虛設的嗎?”
“事發突然,我也是怕她另有同夥,不得不嚴刑拷問……玉央,你要明白一件事,在軍閥世家,凡事都要為了維護政治穩定為重任。事關軍事危機,你得體諒。”
靳夫人說得義正詞嚴:“之前,你在幫煜之查案時就已經看到了,江北的安寧比任何事都重要。南方家的姨太太,南方大少身邊的副官,還有那個意圖挑撥靳家內亂的春兒,一個個都是當場斃命。這就是我們江北靳家的做事手段。今日我之所以還留著她一命,是顧念她是你從江南帶來的……雖然是個內奸,但總歸是你的人。”
其實,她隻是想借香草臭她的名聲而已。
傅玉央笑得冰冷,“這麼說,我還得感謝母親大人給我留了麵子?”
“不客氣。”靳夫人一臉的淡顏。
“玉央,香草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茹姨試圖和香草說話,可是香草除了眼淚簌簌直淌,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被人作賤成這樣,不由得悲從中來——想她跟了傅夫人這麼多年,從沒受過這種氣,如今,身在江北,被人如此欺淩,自越發思念起夫人來。
傅玉央不再和靳夫人多廢唇舌,而是快步來到香草身邊,摸了摸她手,明明身子在抽搐,手上卻沒半點反應,也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由得看向小菊,她在查看香草的舌苔,又嗅了嗅其嘴巴。
“如何?”
“小姐,香草這是被灌了大量半夏中毒了。”
“怎麼解決?”
“馬上用生薑搗汁給香草服下,時間若是隔得久了,恐怕會失聲,再也說不得話。”
“有其他中毒跡向嗎?”
“有,那毒能令人筋骨僵硬,雖然洗過胃,但餘毒未清,對香草影響很大,可以令她四肢癱瘓。”小菊一臉憂色,“我得馬上去給她配藥,同時還得給她退燒,這燒再這麼燒下去,不光能燒壞她的肺,還有可能燒壞她的腦神經……”
聽得這番診斷結果,傅玉央心頭一陣陣發寒。
毒丸致令她四腳癱瘓,不能書寫;半夏致令她失聲,不能說話,靳夫人這是想讓香草有冤無處申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