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是下午三四點。
沒有太陽。
天陰沉沉的。
西方有一團烏黑,滾滾而來,嘩啦啦,傾盆倒下時,澆滅了世間所有聲音——這場暴風雨,說來就來了。
火車停在軌道上,所有乘客透過車窗,穿過雨簾看著站台上那劍拔弩張的場景,一個個心裏都在害怕,不解:這夏侯家的少帥,怎麼對表妹夫拔了槍?關於夏侯淵和靳劭颺,由於常上報紙,世人都認得這兩張臉。
此刻。他們聽不到他們的談話,隻覺得他們的關係很緊張。
這是怎麼了呀?
這個問題盤旋在所有人腦子裏。
傅夫人嫁了一個女兒給江北,為的是穩定局勢,可現在,江南的少帥拔槍怒對代表江北的靳二少,這是南北要決裂的預兆嗎?
“完了完,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不得了了,華夏的股價又要跌了。”
“不行不行,我得坐車回去,不能去江北了,這萬一打起來,家都回不了……”
乘客們在列車裏嚷嚷著,一個個揣揣不安著。
傅玉央回頭望了一眼停在另一條較遠軌道上的列車,縱然下著雨,車窗依舊都開著,一個個毛茸茸的頭顱湊在一起,往外張望著,一張張各不相同的臉孔上多帶著異樣的情緒:有緊張,有不安,有害怕,有好奇,有焦慮……
母親說過,當局者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國民的情緒,所以,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領導者,很多時候,不可以感情用事,因為,很容易引起外界對時局不必要的猜忌。
“把槍收起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夏侯淵,你想造成多大的人心恐慌?”
她被他氣得心角疼。
本以為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想不到胡鬧起來,竟這麼的任性。
“你跟我走,我馬上收槍。”
夏侯淵固執之極。
她自然不能和他回去,也不能帶著靳劭颺一起回,誰知道他會做出其他什麼出格的事來——萬一到時他拿江北一行隨行人員的性命來作文章,她就會被他鉗製住。
“三哥……”
她想勸他,卻被靳劭颺給截斷了:“夏侯淵,能借一步說話嗎?有些話,我覺得我們應該私下談談比較合適。”
這話一出,夏侯淵再次打量起這個在戰場上極喜用詭兵的強勁對手,不確定他又想耍什麼陰謀詭計。
“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桐軍少帥,難道怕和我談話嗎?那天在巡洋艦上,我們都沒顧上說話就被意外岔開了,現在我想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
這也是激將。
夏侯淵卻一激便應下了,立刻收了槍:“怕你我就不是夏侯淵,走,進候車廳,要打就在裏麵痛痛快快好好打一架……”
他領頭往候車廳走進去。
靳劭颺要跟。
傅玉央拉住了他,精致白皙的臉蛋上浮著一些憂心。
“怎麼,怕我出事?”
他溫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大家都是理智的人……再說,真要打起來,我不見得會輸,別忘了,我可是你六舅的得意門生……”
“可那渾小子比你野蠻,腦子一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今天做的就是一樁混賬事。誒,你到底要去和他談什麼,非要避著我,有我在,他比較不敢胡來。”
她不想置身事外,畢竟這事與她有關。
“這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談話,你就別插手了。”
靳劭颺不想說明,隻是安撫: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玉央,今天這件事,我得讓他知難而退,你懂的,要真是真刀真槍的動起手來,一定會有死傷,到時,南北關係就會合了某些人的心思徹底垮掉。這可不行,我們的責任就是消彌一切可能會引起戰火的火星苗子……沒事的,夏侯淵我能解決掉……”
說話間,他的手掌覆在她蓬鬆的短發上,寵溺地擼了擼,剛硬的眉目之間,落著滿滿自信,以及點點溫情。
她被說服了,輕輕一歎,鬆了手,“小心。”
這份關心,把他哄得很開心——這個小妻子,越來越關心他,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