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句承諾,劉喬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好,那我便信了你,蘇姑娘,我身子沒什麼大礙了,你先回去吧。”
蘇淺應了聲,“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嗯。”
她摸索著想要站起身,但因為對房間裏的情況不太熟悉,險些被絆倒,不遠處的南宮鈺見此,趕緊上前攙扶住了她。
兩人都沉默著走出了劉宅,許久以後,終究還是蘇淺沒忍住,先開了口,“阿鈺?”
這聲闊別半年的“阿鈺”,讓南宮鈺手指都有些微微發顫,“是我。”
“你……都想起來了?”
“是。”
蘇淺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半年裏,她想過無數次久別重逢,也無數次因為思念徹夜難眠,但現在真的見到了,居然隻剩下了忐忑與慌亂。
“淺淺,你在怪我,是麼?”若非如此,她又怎麼會這麼久都不與自己聯係,甚至逃到這個偏僻的鎮子裏。
“怎會。”若真的怨,也不會甘願舍棄這雙眼去救他。
但一個孩子的命,浣珠的命,這些都是附加在他們兩人身上的枷鎖,一輩子都無法除去。
南宮鈺將蘇淺直接擁入了懷裏,聲音暗沉沙啞,“淺淺,那日是我太過疏忽了,竟絲毫沒有察覺到陳歌對我下蠱。在被蠱蟲控製的那段時間,我所做的一切都並非本意,你莫要怪我。”
“我說了,沒有怪你,更沒有怨你,阿鈺,其實你不該來的。”就這麼以為她死了,相忘於江湖也沒什麼不好。
“蘇淺,我欠了你太多,所以隻要我還喘著一口氣,就會好好護著你,若是一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蘇淺頭疼欲裂,“我現在不想說這些,回去吧。”
“……好。”
回了自己的院落,蘇淺呆愣愣坐在門前,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問道:“我如今是什麼模樣?”
“和從前一樣好看。”
“好看?”蘇淺自嘲一笑,“我雙目失明前,是坐在鏡子前的。那時我的臉上有不少青褐紋路,就像是爬滿了怪蟲,瞎了眼,還毀了容的模樣,大概隻有你會誇一句好看了。”
南宮鈺凝視著蘇淺,一字一句認真道:“在我眼中,你什麼樣都是好看的,而且你臉上真的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我沒有騙你。”
“是麼?”蘇淺對此倒並不是真的很在意,“南宮鈺,我活了兩輩子,都不是靠著一張臉吃飯的,所以這張臉是好看,是醜,都無傷大雅。最關鍵的是,我已經目盲了。”
“沒關係,我已經找到了可以跟你替換的雙目,你隨我回京都,我立刻讓魏然替你醫治。”
“誰的雙目?陳歌?”
“是。”他之所以沒有殺了陳歌,就是想著那女人還有些許用處,至少可以當個養著眼睛的容器。
蘇淺歎息著搖了搖頭,“你讓我想想吧。”
這半年多,她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生活的也不錯,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陰謀詭計,牟然讓她離開這裏,還真有些舍不得。
“我給你時間,你想在這裏待多久,我都陪你。”隻要她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哪怕是讓他賠上這條命也無妨。
“嗯,我不是讓你出去采買東西了麼?如何了?”
南宮鈺頷首,想著蘇淺看不到,開口道:“都買好了,衣衫被褥,炭火也買回了兩簍。”
“那一會兒在屋子裏燃一個炭盆吧,越來越冷了。”
“都聽你的,我先抱你進去躺會兒吧。”
“不用,我這些藥草還沒挑揀完,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好。”
院子雖然不大,但雜活不少,南宮鈺將柴都劈了,又將四處打掃了一番,待閑下來已經是傍晚時分,“淺淺,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
“我不是很餓,你也忙了一天了,坐會兒吧。”
南宮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俯下身子坐在了蘇淺身旁,“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我?”
蘇淺點頭,“我離開以後,一直沒有打聽過京都城內的動靜,現在朝堂內如何了?”
“依舊是老樣子,二皇子在不斷擴建自己的勢力,動作之大已經讓父皇有所察覺。”
“那三皇子呢?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沒有,來此處前,我去找過三哥一次,他說自己隻求與唐雁長相廝守,對皇位並無所求。”
蘇淺微微側著臉,頗為詫異,“他果真是這麼說的?”
“嗯,三哥數年來一直征戰沙場,從未參與過朝堂之爭,且父皇也說過,他雖愛國愛民,但並不懂朝堂之術,就算真的坐上了皇位,早晚也會被人搶走。”
“沒想到皇上對自己的幾個兒子看的如此透徹,那你呢?”
“我?”
“是啊,三皇子不爭,隻有你能和二皇子抗衡了,你這半年,難不成還在韜光養晦?”
南宮鈺淡笑,“自我動手除去了英國公府裏的那些人開始,就正式與二皇子站在了敵對麵。”
“我早就預料到了有這一天,隻是來的比我想象的要早那麼一點而已。”
“娘子是最聰慧的,也是最懂我的。”
蘇淺被這一聲“娘子”叫的愣了好一會兒,隨後腦海裏像是浮現出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讓她微微蹙起了眉,“你該去做晚飯了。”
“好,這就去。”
小半個時辰後,桌上已經多出了三菜一湯。
南宮鈺將筷子放在蘇淺手心裏,溫言道:“都是你愛吃的菜,嚐嚐看。”
蘇淺到今日還對南宮鈺的手藝記憶猶新,但都已經做好了,她總不能嫌棄。
伸手胡亂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裏,唇齒間傳來的味道讓她頗為震驚,“這真的是你做的?”
“嗯,喜歡麼?”
“還不錯。”隻是有些太好吃,讓她一時半會兒不敢相信罷了。
“你離開之後,我每一日都會學一道菜,盼著找到你以後做給你嚐嚐。”
“你從未想過我已經死了?”
南宮鈺捏著筷子的手一緊,顫聲道:“想過的,在看到你的墳後,我頹廢了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