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風要是管飽,也沒什麼不行的。”
“都少說兩句吧,還嫌不夠鬧騰的麼?”
李東平開口,試圖壓製住自己媳婦跟兄弟之間的紛爭。
“你早幹嘛去了,現在來能碎了,正經事前屁用沒有,事後諸葛亮,你可是比誰都明白!”
李韓氏一句話讓李東平還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迅速癟了下去。
李東安輕哼一聲,拿著枕頭被子在李天賜的身邊躺下。
至於嫂子跟哥哥吵翻天他也不想管了,反正本來也管不了。
李天賜麼——這個侄子平時對他這個叔叔還是很孝順的,不過這麼多年了,這孩子的確會偶爾嫌棄自己掙錢少,李東安心裏打了個突,將來這孩子真的會嫌棄他,不肯給他養老送終麼?
這可不行,他可不能真的當了絕戶,自己這麼多年,雖然沒攢下什麼錢,但是對他這個侄子,可是百依百順,家裏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給李天賜吃了,對他,比對自己父母女兒妻子都要好,要是這樣將來他都不肯給自己養老送終,那可真是沒良心了。
嗯——這孩子雖然有點小脾氣,可真不是那樣的人,平時對自己可是臂對大哥還要熱絡。
這麼一想,李東安又安心了。
其實外甥也不錯,不都說娘親舅大麼,要是宋知孝宋知恩兩兄弟能給自己養老送終,也挺好的,別的不說,就說宋知孝現在的官職,在朝廷中的地位,將來自己真有那麼一天,肯定是風風光光的,像是今天下葬的顧老侯爺一樣,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到那鼓樂聲。
隻可惜,外甥始終是外甥,他們姓宋,不姓李,不能給李家延續香火,也算不得自己的孝子賢孫。
心思轉了個圈,李東安心中又有點悔意,自己不應該跟嫂子頂嘴,畢竟嫂子是真的為自己老了打算。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斷斷沒有收回來的可能,他隻能裝睡,等明天早上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
唉,要是能在老宋家住一輩子就好了,不愁吃不愁喝,還有小丫頭使喚著,就是阿姐看的太嚴,不讓他們使喚小丫頭。
而且,阿姐家裏真是窮慣了,都已經到了現在這種樣子了,還是住在這個老房子裏,吃的跟別人家也沒差,要不是宋知孝杵在那,他是真的懷疑宋知孝當沒當官,這日子,跟吃香的喝辣的差遠了。
更不要說他們來之前暢想的錦衣玉食了。
還有宋知孝說的那些,嗯,撈到一點實惠就趕緊回去吧,可不要在被他們牽連了,萬一將來宋知孝做錯了什麼事,被皇帝老子拉出去砍頭,再牽連到他們,這可得不償失了。
宋知孝還說什麼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這話也就是說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顆腦袋長在哪都不如長在自己的脖子上省心。
李東安心裏惴惴,躺著也不覺得那麼舒服了。
“怎麼辦?不然的話,去道個歉?”李東平沒什麼主見,看著自家媳婦,商量著。
“讓我去給她道歉?”李韓氏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立刻連眉毛都豎了起來。
“給她道歉賠不是,我憑什麼給她賠禮道歉?那天來的時候,我給他賠禮道歉已經夠說了,怎麼還要我賠禮道歉?”
“不然的話咱們怎麼辦?現在就走嗎?這黑天半夜的!”
“走什麼走,我們是她親哥嫂,還有天賜在這裏,不賠禮不道歉她還能趕我們走是怎麼的?”
她說著話站了起來:“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因為拌了兩句嘴,她就不讓我們在這裏呆著了?誰家嫂子小姑子不拌嘴,難道就因為吵吵兩句,就成了仇人了不成?別的不說,這天賜可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呢!你們兩個兄弟可是一直惦記著這個妹妹,這麼多年不見了,見了麵,就為這點事,還鼻子不鼻子眼睛不眼睛的嗎?”
她說到後麵聲音大了,別說是隔壁,恐怕就算是阿雲娘家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宋李氏氣得臉色發白,拿手指指來指去,對綿娘說道:“就這樣,就這樣,從進門那天開始就是這樣,心眼比蜂窩都多,就是不用在正地方,全都用來琢磨我們這一家人了,把我們這一家子都當傻子糊弄,這都是慣得她,慣得她!”
“不然還能怎麼樣,把人趕出去?”綿娘一邊鋪著被子褥子,一邊說道。
“啊,趕出去就趕出去,我自己家裏,我還說了不算了嗎?”
話是這麼說,等李韓氏真的厚著臉皮進來睡覺的時候,宋李氏也沒有真的把人趕出去,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看她。
平時挨著睡覺的位置,現在涇渭分明,互相不搭理。
李韓氏雖然給自己找了台階,可是宋李氏不搭理,她也不願意舔著臉繼續求和,索性在旁邊躺下,跟綿娘說了兩句,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兩個屋子裏的燈都熄了,宋知孝跟江一寒坐在院子裏鋪的門板上,聽著兩個屋子裏的聲音,挑了挑眉毛。
家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比起戰場上的事情還要讓人撓頭。
戰場上都是兄弟,就算是互相看不順眼,也沒有什麼是打兩場仗解決不了的,並肩作戰,同生共死,有那麼兩次,多少別扭也都解開了。
反倒是家裏這些事情,比戰場上還要複雜。
自己阿娘跟舅媽也就算了,女子計較起來,一根線,一根針都是大事,自己的兩個舅舅卻是真的沒用,全都圍著舅媽團團轉,“養老送終”成了馬籠頭,將兩個人拉扯的團團轉。
宋知孝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應該感歎兩個舅舅目光短淺,還是應該為自己幾個表姐妹悲哀。
重男輕女,延續香火就那麼重要,重要到李東安可以完全忽略自己女兒的地步麼?
他完全想不明白。
看著江一寒,他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惦記著的事情。
“今天顧驄看你的目光很不善,我總覺得他知道了什麼。”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又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遲早總會知道的。我也沒打算瞞著誰,甚至已經稟明了皇上,我要娶的女子就是你宋知孝的妹妹。”
“什麼?你跟皇上說了?”宋知孝驚訝,想起皇帝陛下對江一寒婚事的關注,心中不由得忐忑:“皇上是怎麼說的?”
皇帝陛下那麼敬重江太傅,一心想要江一寒娶身家清白的世家貴女,知道江一寒心儀的女子竟然是綿娘,一定很失望。
皇帝會怎麼說?是不肯同意這門親事,還是別的什麼?
江一寒口風太緊了,回來這麼久,竟然今天才說。
“還能怎麼樣?”江一寒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宋知孝半信半疑的將紙拿在手裏,借著月光,看清了上麵的“江阜”兩個字。
他更加疑惑:“這是什麼?”
這上麵的字跡略有些眼熟,他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哦,對了,段元帥案頭那堆成堆的文書裏見過,上麵寫著一個“密”字,通常這樣的文書段元帥都是看完之後鎖在一個錦盒裏的,他作為段不嚴的直係,又是段不嚴的親信,自然知道那些都是皇帝陛下的手書。
現在,這兩個字的字跡跟那些手書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根本是同一個人寫的。
宋知孝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江一寒指著上麵的兩個字:“我孩子的名字,陛下定下的。如果再有第二個孩子,名字也有了,叫做江宴。”
物阜民豐,海清河晏,這兩個名字,逐可見皇帝陛下對整個天下的寄望,對江家孩子的寄望。
宋知孝:“……”
“瞞不過他,我回去操辦這些事情,免不了鬧出動靜,自然被他叫去了問個清楚,就像是我和你說的那樣,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瞞住,更不可能瞞著,事實上早在我回京之前,就已經寫了密信,送去給了陛下,他在我回去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江一寒從不覺得自己的婚事還要別人做主,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行,隻是顧及到宋知孝,這才提前稟明了皇帝陛下,而且,怎麼也是朋友一場,他一直這麼關心他的終身大事,就算是兄弟,提前說一聲也是應該的,也省的他將來給自己胡亂塞人。
事實上江一寒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找了那麼多的借口,實際上當初綿娘答應自己求親的時候,就想著要告訴那個萬人之上的人了。
宋知孝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似乎江一寒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對的,可是,江一寒不這麼做,好像也的確不太好。
“這個名字,分明是男子的名字,皇帝陛下可是希望你生兒子。”抓不住重點的宋知孝說起了廢話。
江一寒輕哼一聲:“生兒子還是生女兒這種事情,我自己都說了不算,皇帝陛下就更說了不算了吧?”
宋知孝:“……”
宋知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今天顧家送葬的隊伍中,並沒有看到那位榮王府的三姑娘,也就是現在的忠勇侯夫人。這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