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昔日對自己伏低做小的小姑子今時今日竟然踩在了自己的頭上,李韓氏的不服不忿都寫在了臉上。
本來所謂的跟丈夫小叔子合計事情,說來說去,到了最後卻成了抱怨,開始還隻是抱怨宋知孝和綿娘,哪怕是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春風化雨的笑容,也依然讓他們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和尊重,更不要提綿娘在飯桌上公然讓李韓氏下不來台。
她自從嫁進李家,生了李天賜之後,在家裏就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小叔子公公婆婆都擺弄的明明白白的,當年眼見著宋李氏摔傷了腿,這個本來就不寬裕的家裏日子過得更加緊緊巴巴,為了不受連累,她張羅搬家,隻有李東安媳婦覺得不太合適,可也隻是覺得而已,她根本不敢說出口,一大家子過日子,都是李韓氏一個人說了算,那怕是稍微有什麼異議,隻要她搬出自己的兒子,李家這根獨苗,也什麼都能解決了。
小叔子養了幾個閨女,可全心全意疼愛的隻有自己的這個兒子,李家重男輕女,李天賜這個李家的獨苗對於他們來說,跟眼珠子一樣重要。
隻要李天賜高興,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都摘下來給他玩。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十幾歲的李天賜還能幹出騎著鴨子滿街溜達的事情來。
甚至是將鴨子弄死,也有恃無恐的原因。
從小這就是李家唯一的寶貝疙瘩,不要說李東安的幾個閨女,就算是宋家三兄妹,也遠遠不如李天賜寶貝。
李韓氏優越慣了,現在一朝對著小姑子伏低做小,兩個人的關係整個顛倒過來,她早就已經不習慣了,更不要提在這個家裏,還要對宋知孝江一寒陪著小心,明明在宋李氏麵前不會多說一個“不”字的綿娘,都能因為她多說了小丫頭一句,就將她好一通擠兌。
李韓氏說著說著就從商量變成了抱怨,逐漸摟不住,說到了宋李氏的身上。
她背著宋李氏,完全換了衣服口吻,一口一個“瘸子”掛在嘴邊上,越說越過分。
李東安無意中抬頭,看到宋李氏出現在門口,叫了一聲“阿姐。”
這才打斷了她的抱怨。
李韓氏回頭,背後說人長短被捉個現行,她心裏也發虛,可是宋李氏卻是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咄咄逼人,李韓氏擺出一張笑臉,換來的仍然是冰冷冷的回應。
“你在我們家,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背後竟然就是這樣說我的?”
李韓氏當初來的時候穿的那一身實在是太寒磣,宋李氏好麵子,不想讓人家說自己娘家人不好,索性找了自己的好衣服來給她穿,李韓氏眼尖,當初一眼就看中了宋知孝跟綿娘前不久才給宋李氏買的那一身綢緞衣服,當時就要穿,被宋李氏不輕不重的給懟了回去。
她身上現在穿的這身布料也不錯,是春天的時候綿娘買回來布料,讓宋李氏新做的,宋李氏當時沒舍得穿,那天咬著牙拿了出來給了自己的嫂子。
“我自問對你們是十個頭的,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你們,就連你們當初搬走的事情我也就這樣稀裏糊塗的過去了,不為了別的,就因為你們是我的娘家人,天賜還要叫我一聲姑姑,不然的話,你們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明白當初你們為什麼忽然搬走,地址都不留下一個嗎?我不是傻子,隻是不想太計較!”
她自覺自己在圓全所有人的麵子,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過去的事情也不準備追究,畢竟是一家人,可沒想到竟然被自己撞見這麼尷尬的一幕,宋李氏憤怒的目光從自己的嫂子的身上轉到自己的一雙兄弟的身上。
她這兩個兄弟,聽著李韓氏這麼說自己,不僅不阻止,竟然還跟著她一個鼻孔出氣。
李韓氏送出去的笑臉沒有回應,反而被再一次嗆了回來,她梗了梗脖子,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晚了,也是厭煩了一直跟宋李氏陪著小心,當即冷笑道:“你不是傻子嗎?隻有傻子才說自己不是傻子吧!你也就仗著自己有個好兒子,好閨女,又找了一個好姑爺,你才能在我們麵前這樣趾高氣昂的,要不是你生了一個好兒子,你還不就是一個死瘸子,沒癱在炕上,都已經是老天爺開恩了!”
宋李氏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叫著瘸子,當即揮起了拐杖。
“怎麼著,還要打我,你打啊,打啊?我看你怎麼下這個手,過兩天好日子,真是把你狂的沒邊了,竟然還想打我?也不想想,當初你在娘家的時候,在我麵前的時候,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小丫鬟一樣被支使的團團轉,現在竟然還真能舔著臉把自己當成老夫人了!”
宋李氏氣得“吩哧吩哧”直喘氣,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本來就不是能說會道的,平時有什麼事情也都以“大局”為重,和氣慣了,這個時候氣得臉色通紅。
李韓氏占了上風,更加得寸進尺:“行啊,想打我,你打了我,我倒是想要看看,天賜究竟是站在誰的那一頭。”
幾個人在屋子裏說的話,根本逃不過江一寒的耳朵,被這幾個人嚼舌根子,是幾個人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宋知孝上來之前也聽到幾個人在說自己跟綿娘的是非,根本沒放在心上,被說了幾句而已,沒什麼好計較的,他們的目的不是今天一小吵明天一大吵,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宋李氏左右搖擺,其實就算是計較了又能怎麼樣,宋李氏隻會站在李家人的那一頭,沒想到幾個人越說越過分,竟然說到了宋李氏的身上。
更沒想到被宋李氏捉了個現行。
綿娘聽著下麵鬧得越來越大的聲音,微微蹙眉,轉頭看著自己的兄長和江一寒,見兩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頓時明白了兩個人其實什麼都知道。
幾個人從房上下來,江一寒不好出麵,綿娘跟宋知孝進去,李韓氏這才止住了聲音。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膽怯的看著宋知孝。
幾個人吵得那麼大聲,炕上呼嚕聲漸漸停止,李天賜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著幾個人:“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發完了脾氣,再次躺回了炕上,繼續睡自己的去了。
綿娘跟宋知孝將氣哭了的宋李氏給帶了出來。
兩兄妹什麼也沒說,宋李氏對李家再多的不滿意,自己可以說,別人卻是不能說的。
而且,就是要讓她看清李家人的真麵目,她才知道應該怎麼樣對待他們是最好的。
宋李氏被傷了心,坐在炕頭上,低喃著:“沒良心啊,這就是沒良心!來了之後,不去祭拜你爹,也不問問細伢子怎麼樣,一天到晚在這裏死吃死嚼的,相中什麼拿什麼,光顧著自己心裏的那點小算盤,除了厚臉皮,還剩下什麼?”
眼淚不要錢似的流出來,當初被家人拋棄的委屈,以及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對嫂子忍讓的憋悶,都一股腦的湧了出來,她說不過人家,明明自己是占了理的,到最後卻被李韓氏指著鼻子好一通罵。
自己的一雙兄弟, 竟然連一句公道話都不會說,完全站在了李韓氏的那一頭。
宋李氏想到這些,心裏更加委屈。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個不停。
隔壁的李韓氏早在宋知孝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的安靜了下來,無論在宋李氏麵前表現的多麼趾高氣昂,在宋知孝跟綿娘的麵前,李韓氏都做不到理直氣壯。
因為這兩兄妹是真的不買她的賬。
眼看著宋知孝在院子裏站著,不知道跟江一寒在說些什麼。
李韓氏心裏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要將自己這些人趕出去。
要走也不能就這麼走,她還什麼實惠都沒撈到。
李韓氏眯了眯眼睛。
李東安心裏不安,看著窗戶外麵的人,也沒了主意,隻能小聲問道:“怎麼辦啊?嫂子?”
“怎麼辦?涼拌!”李韓氏厭惡的看了小叔子一眼:“屁大的能耐沒有,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問怎麼辦怎麼辦,要你們這兩個窩囊廢有什麼用?你呀,活該隻生女兒不生兒子!”
李東安沒想到自己被遷怒了,不服氣的說道:“你罵我做什麼啊?好端端的扯出什麼我能不能生兒子幹什麼?嗎,明明是你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為什麼要來罵我?”
他雖然不服氣,可是語氣還是懶踏踏的氣虛一樣,聽起來就心虛。
“我就說你怎麼了,要不是你們兩兄弟什麼能耐都沒有,我還用得著在這裏跟人家低聲下氣的嗎?”李韓氏遷怒他。
“這話說得,你是嫁給了我哥,又不是嫁給了我,這日子過得好不好,你找我哥去,找我說不著!”
“呸,越說廢話越多,誰說過日子的事情了,你說你們兩個也算是幹了一輩子了,從年頭到年尾,守著那一畝三分地,什麼也沒給天賜攢下,這樣將來讓天賜拿什麼孝敬你們,給你們養老送終?東北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