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牛父子兩個進院,聽著廚房裏吵架的聲音父子倆幾乎同時歎出了一口氣來。
陳叔小聲對兒子說道:“過兩天你們去幹活,我也跟著一起走吧,這個家裏太鬧騰,天天這樣吵,我也受不了。”
陳大牛眨眨眼睛,說道:“您怕什麼?您一個當老公公的,也不參與這些事情,他她們愛怎麼吵就怎麼吵唄。”
“是不參與,可是天天這麼看著,也鬧心啊,你知道嗎?”
現在您也知道鬧心了,當初拿著鞭子追著我嫌棄我和稀泥的時候可沒看出您鬧心來。
陳大牛心裏暗戳戳的想著。
卻沒立刻答應下來:“您這麼大歲數了,出去幹活那麼累不說,還要被人吆五喝六的當奴才使,我不願意。”
還有一點就是這個家裏三個女人沒有一個是脾氣好的,放在別人家裏,隻要有一個人肯讓步,就鬧不起來的事情,這個家裏的女人們,就根本不知道“讓步”這兩個字的含義,若是讓老爹出去了,隻留下這三個女人,恐怕不到兩天的時間,家裏的房蓋都要被掀開了。
陳大牛不用深思熟慮就知道,絕對不能帶著老爹出去幹活。
他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之主,關鍵時候,還是能壓製住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的。
可話不能這麼說,實話實說了,恐怕老爹要氣死,當即道:“那活也不輕鬆,登高爬上的,一腳踩空了都容易摔到,都是年輕人,您是沒看到,幹起活來那個瘋勁,再說了,給人家大戶人家幹活,別說是管事的,就算是隨便一個家丁過來傳句話,咱們也要往心裏去,不能把人家當個屁就這樣放了,您是我親爹,我可不想您去受那個氣,那大戶人家養的狗都比咱們金貴,別說是衝著咱們嗷嗷叫上兩聲,就是把咱們給咬了,也得忍著。”
陳叔聽了不由得有點泄氣,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受過苦的,就算是前幾年還要經常受地主家賬房先生和狗腿子的氣,可是家裏的日子過好了,家裏有閑錢自己置了地,不用再租種地主家的地之後他就已經不再受那些冤枉氣了。
這樣的日子過慣了,真的讓他出去給人家吆喝,他還真是不習慣,想想都覺得厭煩,而且,兒子在外麵帶工,自己要是真的出去在兒子手底下幹活,怎麼想都好像的確是一件挺沒麵子的事情。
所以,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陳大牛對自己老爹再了解不過,此刻察言觀色,見他臉色緩和就知道他不會再堅持了,心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一扭頭,看著自家媳婦臉色不好,連忙投過去關心的一瞥。
陳嬸推門出來,看著父子兩個人拿著院子裏的盆子洗手,就問了宋知孝的來意。
“讓咱們全家過去吃飯呢。”陳叔說道。
“好端端的,去他們家吃的什麼飯?”陳嬸不由的皺起了眉頭:“莫不是因為早晨的事情,想要跟咱們說道說道?”
打著請客吃飯的名義,實際上是想給妹妹找回麵子,畢竟人家現在升官了。
陳嬸越想越覺得靠譜。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陳叔埋怨道。
陳大牛笑著給自己的發小辯解:“阿娘,您想什麼呢?您看看,今天全村人誰家做飯了,現在這個時辰,都在宋知孝家裏呢,人家可不是隻請了咱們一家,人家是要招待全村的男女老少,連孩子都帶著呢。”
“那就更了不得了,光找咱們一家還不算,這是要拉上全村的男女老少給他妹子撐腰評理啊!”秀池從廚房裏鑽出來,陰陽怪氣的說道。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看看看看,當初那個一臉奴才樣的泥腿子現在成了大官,趾高氣昂的,這件事啊,別的不說,咱們是虧定了,想都不用想,全村人肯定都是站在他那一邊的啊!還有裏長,裏長可是一向特別關照他們家的,隻是這個關照究竟是衝著死去的人,還是衝著活著的人就說不準了,這種事情,關上門幹什麼誰知——”
“閉嘴吧你,說話怎麼就那麼不過腦子呢!”
這一回說話的是陳大牛。
誰也沒想到他這個一貫和稀泥的竟然最先開口了,陳大牛媳婦的袖子都擼上去了,聽到了這麼一句話,她驚訝的看著丈夫,秀池說的話太難聽,就是汙蔑裏長和宋家母女的清白。
秀池不服氣,一個做大伯子的憑啥來教訓她,正要吵嚷,卻被陳嬸一把將人推了回去。
廚房的門被關上,陳嬸嚴厲的訓斥著秀池,不要亂說話。
陳叔看了陳大牛一眼,抬腳進了陳二牛的屋子。
他現在終於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小兒子好好的談一談了。
陳大牛轉頭看著自己媳婦,瞅著她擼上去的袖子不由的笑了:“怎麼著,想抽人?”
陳大牛媳婦點點頭:“嗯,那張嘴是真欠,這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嗎?不過你不是說你不管這些事情,怕被人說閑話,怎麼又管了呢?”
上午的時候還勸她來著,沒想到剛才第一個開口阻止秀池的是他。
“太過分了,當時不管住了,還說不定要說出啥話來呢!”
“反正不是人話就對了!”陳大牛媳婦抱怨著說道。
陳大牛微微一笑,是了然的無奈。他走過去將媳婦的袖子擼下來,笑著問道:
“剛才大郎來叫我們去吃飯,你去嗎?”
“去,幹嘛不去,我還想看看綿娘訂了親的男人長得什麼樣,能不能配上我們綿娘呢。”
“去就換一身幹淨衣服。”陳大牛推著自家媳婦進屋,心裏卻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再這樣鬧騰下去,他應該在縣城置房子,讓這幾個女人分開住,省得她們水火不容。
不過這樣的想法不能隨便往出說,不然的話,事情還沒辦成,自己就要先挨罵了。
爹娘肯定是不同意分家的。
一家人去了一半,陳嬸和陳二牛都覺得沒臉去,秀池是壓根就不打算去。
陳嬸本來也不想讓陳大牛媳婦去的,她太知道自己的這個大兒媳婦了,恨不得跟綿娘穿上一條褲子,要是去了一趟,回來保不齊一陣冷言冷語的。
陳大牛媳婦哪裏會聽她的,陳叔也攔著她:“按理說你都應該跟著一起去,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咱們兩家的心結解開,宋大郎說的對,不管怎麼說,咱們兩家當初也是處的那麼好的,現在說掰就掰了,多可惜。”
“我不去,我沒臉。”陳嬸心裏這口氣還憋著,當初陳二牛要定親,是她直接去找了宋李氏,將話說的很難聽,生怕人家閨女要戀著她的兒子,耽誤了兒子的終身大事,難聽的話說了不少,她怎麼去登這個門。
“要去,你們爺倆去吧,這不管怎麼說,宋知孝也是咱們當初看著長大的,跟大牛他們都是從小玩到大的,當初宋大哥還在的時候,咱們兩家關係確實還不錯,就衝著這份情義,人家今天來咱們家找了,咱麼也不能不去。”
陳嬸心裏活躍著,或許可以讓宋知孝幫家裏兩個兒子謀一個像樣的出路,可這個念頭隨即就被她自己給否決了,還是算了吧,做人還是要要臉,富貴天定,何必強求。
陳叔隻能帶著大兒子和大兒媳婦過去了。
晚飯放進鍋裏,秀池燒開了鍋就回了屋。
陳二牛很快從屋子裏鑽了出來,被他娘指使著去抱柴禾。
青年答應著就往後院走。
陳嬸去撿了雞蛋。
怎麼吵,怎麼鬧,日子該過還是要過下去。
陳家三口人來到宋家的時候,宋知孝正在跟人說話,看見三個人進來,連忙過來招呼。
陳叔略有些尷尬的走進人群,早晨的事情卻並沒有人提起過,一切都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讓陳叔心裏舒服了一些。
十幾道菜已經擺在了桌麵上。
大米飯白饅頭也擺在了桌子上,水池什麼都可以自己取。
飯菜有葷有素,比誰家辦喜事還要有排麵。
早前破了一次例,也就不在乎再破這一次。
陳大牛媳婦懷孕的事情並沒有往出宣揚,可是跟他們家住東西院的田大娘和田三嬸已經聽到風聲,擔心瘋鬧的小孩子碰到她,連忙讓她去隔壁綿娘那屋裏坐著。
那屋還有另外一個孕婦,雲娘。
宋知孝今天回來就沒得閑,上午吃過飯之後就去給宋有福上過墳,回來又拜祭了祖宗。
中午接到了縣老爺的帖子,明天要去縣城拜會,下午的時候去了一趟書院,將弟弟接了回來,知道雲娘和栓子對自己家幫了不少忙,想要去接人回來也脫不開身,隻能拜托阿雲爹去將人接回來的,結果江一寒知道了,主動去了梅花村,將人請了回來,一起跟著被請回來的還有阿雲娘和栓子一家三口。
宋知孝不知道江一寒到了梅花村之後,見到了栓子和雲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說明自己現在的身份。
讓雲娘不要將之前的事情當著大家的麵抖出來。
雲娘沒想到才多久不見,這個當初相貌平平身份神秘的人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大官,還成了綿娘的未婚夫,一時掩不住驚訝的神色,不過片刻也就回過了神來,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惡狠狠的瞪了江一寒一眼,說道:“我就知道你對綿娘不懷好意。”
江一寒輕輕一聳肩膀,很有一點無賴的架勢。
弄得雲娘連話都不想說,一直到回到家裏,和綿娘見了麵,還小聲控訴那個男人的心術不正。
綿娘根本都不敢去看江一寒,直接將雲娘領進了自己屋子,關上門將其他人都隔絕在外。
江一寒從早晨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和綿娘單獨說上一句話的機會,此時看著關上的房門,心裏不由得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