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冒失了!”江一寒叫了書伯出來:“送客!”
書伯不知道這幾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之前還都好好的,這怎麼說趕人就趕人了,不過還是聽了他們家小公子的話,溫和有禮的送客人出去。
走遠的武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在不斷的詢問宋知孝:“他是翻臉了吧?我怎麼看著他是翻臉了?這好端端的,怎麼還就翻臉了呢?”
書伯聽到這番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家小公子性情淡漠,他還以為有這兩個人來往,能讓這宅子裏有一點鮮活氣息,哪想到說的好好的,竟然忽然趕人。
此刻,書伯的心思和武亮是一樣的,宋知孝卻是知道江一寒為什麼翻臉。
兩個人進了府中,午飯做好,院子裏的人井井有條的忙碌著。
比先前空著的那個大院子到是順眼多了。
段不嚴送來的那兩口子被宋知孝指派著做起了管事,女子指揮著丫鬟們打掃屋子,洗菜做飯,男子指揮著幾個家丁灑掃庭院。
見到宋知孝進院,男子連忙上前行禮,口中喚著老爺。
宋知孝渾身上下都一個激靈,他是真的不習慣,叫了一聲成叔成嬸,讓他們各忙各的,帶著武亮去屋子裏說話。
打掃屋子的丫鬟被他支了出去。
他看著武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怎麼好端端的就說起了這件事?還是當著江一寒的麵?”
宋知孝想想江一寒當時的表情,隻覺得頭疼。
剩下他們兩個,武亮也就更加直接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我本來還沒打算這麼早提起的,不過當時想著當著江一寒的麵,正好讓他給作證,是我覺得你妹妹人品好,性格好,這才動的心思提的親,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
“這我就更想不痛了,你又沒有見過我那妹子,怎麼好端端的就提起了這檔子事情?”
“也不是好端端的啊,是我心裏早就打算好了的,小宋,做兄弟的,知道你的心裏最放不下的是什麼,你娘,你弟弟,你都不擔心,你最擔心的就是你妹子將來沒有一個好的歸宿,會受苦不是嗎?”
“話是那麼說,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我告訴你,咱們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九死一生撿下這條命,這種事情,就不能像是那些人那樣,眯著眼睛看,你覺得你妹子嫁過人,被休棄,名聲不好,我卻是不在乎的,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全都是小事一樁,就憑著你我兄弟之間的感情,你更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妹妹不住。”
他說的情真意切,若是換做以前,宋知孝一定會很感動,不,其實就算是現在,宋知孝也依然很感動。
“武亮,我有你這樣的一個兄弟,值了,隻是,你不知道,江一寒他——”
“他怎麼樣?”
他也想要娶我妹子,並且不是同情,不是憐憫,不是看在誰誰誰的情意上,是真心想要娶我妹妹這個人。
可是,這話能說嗎?
宋知孝到了最邊上的話咽了回去,這話不能隨便說。
“他沒什麼,隻是這種事情畢竟不是小事,終身大事還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我妹妹孝期未過,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亮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笑得不能自已:“小宋,你還是這麼古板,你們的婚事之前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落得什麼結局?你說要從長計議,這也沒錯,可是,也可以先將婚事定下來,餘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你對我妹妹根本不了解!”宋知孝越發頭疼:“你隻是聽我說了她過去的事情,並不代表你們就真的合適。再說了,婚姻大事,你若是沒有經過父母的允許,怎麼就能保證我妹妹一定會和你的父母相處的來,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小事。”
他以前憂心妹妹以後的生活沒有保障,萬沒想到過會有今天這樣的場景,竟然要拒絕向自己妹妹求親的人。
宋知孝扶額歎氣。
“這你盡管放心,我爹娘都是老實人,他們也管不了我這麼多,自然不會給你妹妹氣受,再說了,等到書伯幫著講過價錢,我將隔壁的院子買下來,咱們兩家一牆之隔,你妹妹在我家隻要過得不好,你盡管可以跳過牆來揍我就是了。我倒是不明白你了,難道你不希望你妹妹有一個好歸宿?放眼周圍,你所認識的人當中,難道還有比我更靠譜的嗎?可別說想要給你妹妹在京城找一戶人家,你可要想好了,咱們這些外來戶,根基淺得很,不知根不知底的,不是我說話不好聽,凡事淨往壞處尋思,若是再攤上一個像是那姓梅的那樣,吃人飯說人話就是不幹人事的人家,你要怎麼辦?你妹妹的一輩子可就毀了。”
宋知孝輕哼一聲:“你還是先把宅子買下來再說吧。”
武亮皺眉:“你這話說的,那江一寒雖然一向跟個冰塊似的,可是向來說一不二,他說幫這個忙,總不會反悔就是了。”
宋知孝讓人擺飯,懶得跟他掰扯這其中的緣由。
武亮說道:“其實呢,若是價格真的壓不下去,現在這個價,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就是咬咬牙的事情,咱們現在升官了,俸祿也漲了,日子再怎麼過也不能像以前那麼苦就是了。”
武亮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不成想晚上書伯過來的時候竟然告訴他,對方的宅子不賣了。
要賣也行,這個價格的基礎上再漲二成。
武亮當時就炸了:“不是,這是怎麼回事了,書伯,這上午說的可不是這個價啊。”
“誰說不是呢,這漲價的事情連掮客都沒料到,小老兒當時也是吃了一驚。”書伯一臉無奈。
“這不是欺負人嘛這不是?”武亮看向宋知孝:“都是你中午非要說什麼能買下來再說,好了,現在買不下來了,你高興了。”
“這關我什麼事!”
宋知孝自顧自的擦著自己的槍。
“又不是我讓他漲價的。”
他話裏有話,書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隻有武亮什麼都不知道喝了一口涼茶,壓著火氣。
“這個宅子貴,不代表別處就沒有合適的宅子。”書伯等武亮平靜了一些,說道:“城西十裏街那裏,都是官宅,有人要外放,這宅子空置下來,就打算賣掉,價錢合適,還不用修葺翻新,院子也比這個好,倒不如您去那裏看看。”
“十裏街?城西?”
“沒錯!那邊都是八品七品官的住宅,就是俗話說的窮京官,家裏錢財不多,這宅子不賣出去,外放上路的路費都沒有,您住在那裏,也不怕被人欺負。說不定啊,那些人還要給您麵子,畢竟您的官職比他們高啊。”
書伯第一次這麼唬人,很是不習慣,可是想著少爺交代下來的事情,隻能硬著頭皮。
宋知孝看他一眼,他都連忙避開。
心中不禁埋怨,也不知道自家小公子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麼藥,為什麼就非要將這位武將軍弄走不可。
明明之前還都說的挺好的呢。
武亮想了想道:“這樣,書伯,您在容我想想,我要是想好了呢,我就過去找您。”
“嗯,這樣也好,買宅子安家,畢竟是大事,的確不能草率,您先前就是草率了一點。”
武亮也知道自己草率了,當時頭腦一熱,就想把隔壁的宅子買下來,覺得是好事一樁,哪想到一波三折,自己咬牙都已經準備花大價錢了,人家竟然還要漲價。
娘的,這宅子還不如繼續鬧鬼呢。
書伯告辭,向外走去。
成叔送人出去,宋知孝看著武亮:“你打算怎麼辦?真的去十裏街?”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再說吧。”
武亮是真的要好好想想。
宋知孝也不給他出主意,他的住處早成叔已經安排好了。
“你要是不準備回老家,就現在這裏住著,不用見外,我明天回同洲,要回去抓緊將家裏人接過來。”
“這個你且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客氣的。”武亮回道。
還行,沒有被打擊到。
宋知孝練了一陣功夫,回去洗洗睡了。
夜裏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家的門檻被提親的人給擠爆了,都是來搶他妹妹的,結果這些人全部被一個人給殺了。
殺手臉上還帶著血,冰冷又堅定地告訴他:“你妹妹隻能嫁給我。”嚇得他從夢中醒過來,就看見桌子前坐著一個人,正是夢裏的那個被濺了一臉血的罪魁禍首。
此時正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他一個激靈,差點沒直接從床上跳起來,腦袋都要頂著床頂了,才反應過來這他娘的是現實,不是夢。
“大半夜的,你來這裏幹什麼?”
他穿鞋下床,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清涼的茶水喝進去,心裏平靜了一些。
“睡不著,心慌!”
宋知孝口中的水噴了出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的一個笑話。
“你,心慌?”他擦擦嘴,撇著嘴角不屑的說道:“你殺人不眨眼的主,現在告訴我,你晚上睡不著,心慌,來來來,江家小公子,告訴我,你為什麼心慌?”
江一寒卻沒有要跟他說笑話的心思,眉頭微微皺著:“擔心橫生枝節,我還沒有跟綿娘表明心意呢。你知道,我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姊妹,前二十年最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現在最想做的隻有一件事,比之前那件事還要迫切。”
宋知孝的腦海裏一下子浮現了噩夢中的畫麵,渾身打了個寒顫。
匆匆將那畫麵拋出腦後,宋知孝心中勸告自己盡量冷靜下來,卻下意識的看向江一寒的手,一貫不離身的劍是沒看到,清冷的夜色中,那雙眼睛到是黑的滲人。
他試探性的問道:“你從哪裏過來的?”